风雨过后，街市迅速恢复了正常。
皇帝一手拉着张行，一手拉着张让，走在这喧闹的街市上，心情特别的愉快。
张行的一句话，让皇帝和张让的关系似乎恢复如初，这是皇帝开心的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得到了张行这个新的帮手了。
那个名叫宋如仙的美女摊主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皇帝觉得这根常chūn藤不错，也是为了拉近和张行的关系，就给了她一个美人的封号。若不是顾忌张让的感受，直接封个贵人也是正常的。
这种示好的手段，张行虽然没有玩过，却也是看得懂的。特地拉着宋美人了几句闲话，又颇为欣慰和赞赏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就更开心了，觉得自己的一番做作没有白费。
至于张让，也许的确是以父亲的态度来看待皇帝的，并没有什么不快。儿子有帮手，这自然是好事，只要不威胁到父亲的地位就行了。
宋美人跟在三人身后，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偶尔飘过张行的身影时，充满了好奇和感激之sè。
边走边聊，张行这才知道，这条街市是专为汉灵帝而设的。里面的老板和顾客，都是由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所扮演。至于里面的货物，自然是张让等常侍派人从宫外弄来的。也许是花钱买的，也许是别人送的，也许干脆是抢的，谁知道呢？
原来皇帝登基前，一直生活在冀州的河间国。那里本就是繁华之地，商旅云集。皇帝从就爱在街市之上玩耍，继承了解渎亭侯（河北沧州）的爵位之后，也没有受到什么拘束，反倒是像一个土皇帝似的，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可是登基之后，那些儒生就以关心他的安危为借口，极力地反对他出宫。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张让等人贴心，就在这寝宫之中，开办了这个集市。那些儒生自然又是一番攻击，皇帝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不是明君的气象。要不是他们不能进入皇上的寝宫，恐怕这个集市早就被铲平了。
三人所过之处，为了让刚刚遭遇了意外的皇帝开心，演员们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一时间，好一派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繁荣景象。
张行看着那些jīng彩的表演，笑问道：“皇上很喜欢做生意吗？”
皇帝难为情地道：“神仙见谅，这宫中实在是太闷了，若是神仙反对，……”
张行意外地看着皇帝，道：“反对？我为什么要反对？我只是觉得，这生意毕竟是假的，不好玩啊。”
皇帝惊喜地道：“你和那些儒生的看法似乎完全不同啊！”
张行不屑地道：“儒生都，‘读万卷书，当走万里路。’只因书上的道理是不变的，是死的，而路上的事实是变化的，是活的，二者是不能完全和谐一致的。比如书上，‘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请问皇上，您读书的时候，按照书上的道理去做的时候，您快乐吗？”
皇帝气愤地道：“他们不许我干这个，又一定要我干那个，那些都是圣人的，整天像群乌鸦式的乱叫，吵得我头都晕了，快乐个屁呀！”
张行追问道：“那皇上是怎么应对他们的呢？”
皇帝面皮一红，坦白地道：“还能怎么样，只能按照他们的办了。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像这个集市一样，躲在宫里自己玩了。”
张行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如果他们还是不满意呢？”
皇帝一咬牙，双眼通红地道：“实在是把朕惹火了，那就一个个杀了他们，杀到他们不敢做声为止，哼！”
张行略等了一会，等皇帝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继续问道：“皇上，你就没有想过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吗？”
皇帝面皮又是一红，惭愧地道：“我，我讲不过他们。他们，他们我不懂。”接着，脸sè又是一变，愤恨不平地道：“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看着我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一样。”
张行这才出了自己想的话：“皇上，书上的道理，我不认为皇上会不懂。可见，皇上不懂的，只是那些路上的道理。那您怎么就不反问他们一句，你们把我堵在宫中，不让我出去，我怎么会懂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难道就是为了愚弄和嘲笑我吗？”
皇帝听了，浑身一震。“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此反驳他们呢？”
皇帝想不到，并不是因为他比张行笨，而是因为习惯使然。自古以来，除了极少数英明神武的皇帝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被困在宫中的。时间久了，人们就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了，也就自动地放弃了抵制的想法了。
张让心中的震动也不必皇帝多少，连忙问道：“神仙，如果他们以皇上的安危为借口，那该怎么办？”
张行横眉怒斥道：“张常侍可以如此回答他们，你们想要皇上做明君，就必须让皇上了解民间的疾苦，就必须让皇上出宫。若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杀了你们。保护皇上，本就是你们这些臣子的职责。难道，你们想推卸责任，想偷懒吗？”
皇帝浑身一激灵，大叫道：“我明白了，他们就是想偷懒，想不负责任。把我困在宫里，不过是让他们省事了而已。”
张让也是兴奋地道：“我们还可以这样，他们不让皇上出去，就是不让皇上做明君，他们就是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张行心中一阵暗笑。他爷爷的，这家伙真是上纲上线成瘾了。
皇帝此时真正感受到了张行的智慧，谦虚地道：“这么来，我喜欢做生意，就是要了解路上的事实，我真的没有错，对吧？”
张行头，语气笃定地道：“当然没错！如果皇上一直都不出宫，那和被关在牢里的囚犯，又有什么区别？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深山的野人，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听了这话，想象一下未来几十年的幽居生活，顿时浑身冰冷。对于那些儒生的恨，就更深了。
张让和那些儒生本来就是死敌。在杀了那些乱党之后，双方更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无论心中是多么的忌讳张行，此时却不得不求助于他。于是客气地问道：“神仙，那你，皇上到底该怎么办？”
张行朝着张让一拱手，也是客气地道：“在下毕竟是初入凡尘，也不过是略懂一些书上的道理而已。至于具体的应对之法，尚需张常侍这等陪着皇上久历风霜的老人，去拿个主意了。”
这的确是张行的真心话。作为一个前世的宅男，张行对于自己处理具体事务的水平，可是毫无信心的。之所以极力地拉拢卢植，之所以现在也不敢与张让正面冲突，都是为此。
张让见张行处处敬重自己，脸上顿时恢复了一丝亲热。
皇帝本来就是对张让等人依赖惯了的，见张行借口推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张让。
张让虽然暴戾yīn狠，能够从一个宦官爬到今rì的位置，活得有滋有味，又岂是冒失之人。脸sè郑重地道：“皇上，这件事关系重大。等晚上我召集了那些常侍，再讨论一下，明天一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办法的。”
皇帝开心地头，对于未来的rì子，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在中国历史上，疯子皇帝非常的多。眼前的这位汉灵帝，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成年之后的他，曾经在宫中养了一群健壮的狗，然后逼着宫女与之交配。
可是，人们往往只看到了皇帝的昏庸无能，却很少反思，他们为何会如此的变态。在张行看来，儒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极权制度使得皇帝的恶xìng受不到有力地遏制，而所谓的圣君教育，则更是将皇帝逼疯的直接原因。为什么？因为圣人是千年难遇的，圣君则更加稀少。儒家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有不近人情。
张行，他特别地敬重孔子，《论语》中的孔子。可是同时，他也特别地痛恨儒家，独尊儒术之后的儒家。所以，无论如何，张行是一定会鼓动皇帝出宫的。至于安全问题，以及扰民的问题，此时的张行，只是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完全采取了不负责任的态度。
三人都很开心。
在张行的刻意低调和有意奉承下，张让的心态也软化了不少，相处的就更加融洽了。
眼见着太阳已经西下，张行身为客人，自然不好继续待下去，对皇帝道：“皇上，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南宫去了，我们明天再见吧！”
皇帝笑道：“你今天就别走了，我还要与神仙促膝长谈呢。”
张行连忙推辞道：“皇上，这样于理不合啊。”
皇帝和张让一起大笑起来，张让道：“且不你年纪是多么的，外人根本就挑不出什么刺来。就算能够鸡蛋里挑出骨头来，那又如何？我们会将那些儒生的礼仪放在眼里吗？TNND，老夫今rì才知道，那不过是一群骗子而已。”
皇帝一挥拳头，畅快无比地道：“不错，别理那些骗子。”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跑了过来，跪在皇帝的面前，道：“皇上，孝仁皇后派了人来，是要请神仙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