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打破垄断
人世间，最迷人的无非是权钱二字。至于美食美sè，有了权和钱，这些自然也就有了。
宦官是家奴，不能割据一方，所以，他们的贪婪就主要表现在金钱上了。官僚们未必比宦官清廉多少，只是分心到权上去了而已。史书上总是把宦官的似乎没一个好东西，把官僚的好像全都是忠贞之士，只因为这史书是官僚写的。
人啊，全TMD都是一个德行，谁也别瞧不起谁。为什么必须是法治，而不是德治和人治，因为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连圣人都是靠不住的。
在史书上，张让、董皇后和汉灵帝的名声都不怎么样，可是，张行真的没有偏见。
张行沉吟道：“在下以为，就算解决了济南的问题，将来还会出现济东的问题，济北的问题。俗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宫中再是大方，就算不吃不喝，又能够赈济几次呢？”
董皇后、汉灵帝和张让听了，都像遇到了知音一样，纷纷赞同道：“神仙果然不凡，请继续。”
就算再混蛋的强盗，为了下一次的抢劫，也会给被抢的人留几粒救命的粮食的。张行以为，封建社会的爱民如子，其实质就是如此。皇家把它搞得温情脉脉，那是皇家聪明。老百姓信以为真，那就是老百姓蠢了。
可是，如果留下粮食也没用呢？或者是留下的太多而让自己受苦呢？他爷爷的，那你就去死吧，这就是董皇后三人此时的心理。
张行注视着三人的反应，缓缓地道：“天下是皇上的。你们是皇上的家人和家臣，所以，天下也是你们的。那些世家豪族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所以，这个负担就只能由你们来承受了。”
董皇后苦笑道：“本宫又岂能不明白那些世家豪族的心思，可是，地方上该交的钱粮都已经交了，我们能够怎么办？难道去抢吗？果真如此，这天下恐怕就要改姓了。”
汉灵帝听得“改姓”二字，不由得悚然而惊，挺身站了起来。
张让急于推卸责任，解释道：“关键是连年灾荒，田地歉收，北方的鲜卑不断入侵，南方的蛮夷也是经常闹事，内忧外患之下，国库就rì甚一rì的空虚下来了。”
张行摆摆手，笑道：“这些话刚才已经过了。在下明白，出现这种局面，并不是你们的责任，张常侍无须再解释。”
汉灵帝伸脚踢了一下茶几，怨气十足地道：“那些官员都是靠朝廷养活的。如今天下有事，却一个个都只是顾着自己的家。哼，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这天下是救不了啦，那就得过且过吧。等到天下大乱，灾民四起的时候，看看谁先死？”
张行听了，对这少年皇帝顿时刮目相看。尽管有自暴自弃，但是，却也不是完全的胡闹。大汉四百多年的江山，老刘家的威望，又岂是那些世家豪族可以比拟的。等到这个庞然大物倒塌的时候，如今的世家豪族，将十不存一。
张行拉了拉汉灵帝的衣袖，笑道：“皇上不必着急，在下还没有完呢。坐下来，坐下来。”
董皇后和张让也是连连劝解，汉灵帝这才又在张行的身边坐好。
张行笑道：“那些世家豪族都顾着眼前的利益，哪会像皇上这么高瞻远瞩，看得那么长远，所以啊，皇上跟他们生气是没有用的，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
汉灵帝得了张行的夸奖，心情大好，难得地脸红了一下，拉着张行的手道：“快，神仙的办法一定是好的。”
张行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的办法，名曰双赢。皇家是一方，世家豪族是一方，大家互惠互利，一起做生意，有钱一起赚，这就是双赢。”
董皇后和张让顿时两眼亮得像电灯泡一样，急切地道：“如何双赢？”
张行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垄断资本家，道：“打个比方，自古以来，盐铁之利，都是皇家独享。你们有没有想过，时至今rì，这种盐铁皇家专营的方式，皇家其实是亏损了，而不是赚了？”
三人心想，赚钱的事情，只有我做，别人都不能做，我自然赚取了所有的利润，怎么会亏损呢？张让想得更多，他怀疑张行是卢植派来卧底的，是某些心怀叵测的世家豪族派来，与皇家抢钱的。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以及与张行的几次冲突，如今张行无论什么，他都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张行见三人都是沉默无语地看着自己，董皇后和汉灵帝是想不通，而张让则是像看着敌人一样，笑道：“我先问你们四个问题，一、大汉如今有多少人口，每年理应消耗多少盐？这是要你们计算一下，盐的市场到底有多大。二、我也知道，许多人是吃不起盐的，那么，那些有能力买盐的人，每年用于买盐的钱又是多少？这是要你们计算一下，盐的实际购买力如今又是多大。三、你们每年生产了多少盐，又卖了多少钱？这是要你们计算一下，那些买盐的人，有多少买的是官盐，又有多少买的是私盐。四、那些制造私盐与购买私盐的，你们能够抓到多少人，罚没多少钱财？这是要你们算一下，你们，真的赚了吗？”
三个习惯了抢劫赚快钱的人，哪里算过这笔账？顿时就懵了。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张行，等他指。
张行严肃地道：“大汉实在是太大了，人口也实在是太多了。要满足这么大的市场，哪得开设多少的盐场。那么多的盐场，皇室又该派多少人去管理？问题又来了，皇上，除了张常侍这几个贴心的人，您能够派出多少信任的人呢？您能够保证多少人不贪没您的钱财呢？就算把孝仁皇后信任的人全都算上，也远远不够啊！”
这些话，三人立刻就懂了，可是，张让却不乐意了。皇上管不过来，咱家才能上下其手，大捞特捞啊。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当着汉灵帝的面的。董皇后和张让是一样的处境，也是jǐng惕地看着张行。
唯一听得舒服的，只有汉灵帝。
汉灵帝面sè沉重地道：“神仙，朕该怎么办？”
张行道：“不用计算就能够知道，官盐是不可能满足民间的需求的。就算勉强满足了，那些钱也到不了皇上的腰包，这是肯定的。”
汉灵帝立刻目光一冷，怀疑地看向张让。
张让神sè巨变，指着张行的鼻子，惊慌失措地道：“神仙，你可不能胡，我哪里贪过皇上的银子？我要什么，皇上就给我什么，我有必要那么做吗？”
张让这话看似有理，其实却是狡辩。他爷爷的，别人给的，那是施舍，自己拿的，那叫本事。自卑之人，最喜欢抢了。张让会不自卑吗？难啊！
张行哈哈一笑，道：“张常侍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是不会那么做的。皇上，您想一想，张常侍每天跟在您的身边。那些外面办事的，若是想欺骗张常侍，他管得过来吗？”
汉灵帝明白过来，目光一暖，温言抚慰道：“阿父，你不要多心，好好听神仙吧。”
董皇后皱了皱眉，却没有什么，只是对张行道：“神仙，继续，本宫听着呢。”
张行给了张让一个安抚的眼神，道：“以前之所以盐铁官营，是因为只有官方才有经营的实力，能够做到盈利大于投资。如今能够做到盈利的人家是越来越多了，他们就一定会偷偷地经营。张常侍，你最了解外面的情况了，我的可对？”
张让头，愤慨地道：“神仙的话一都不夸张，甚至是太客气了。在青州，在扬州，还有益州、幽州和徐州，在所有产盐区，制造和贩卖私盐的真是多如牛毛。他们都有世家豪族的背景，又与地方官府相勾结，或者干脆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根本是杀不胜杀，管不过来啊。奴才怕皇上烦恼，不敢啊！”
张行又给了张让一个感谢和赞许的眼神，这才道：“既然管不了，为什么不给他们经营的权力呢？这样一来，老百姓吃到了更便宜更优质的盐，经营者赚到了更多的钱，而皇室也能够不劳而获，收到更多的税，这不是一箭三雕吗？经营者和皇室各有所得，这就是双赢。”
三人神sè一变，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行。连一旁的宋贵人，都担心地看着张行，不知道他意yù何为。
董皇后大惊道：“难道神仙是要我们放弃盐铁的经营吗？若是那些地方势力做假账，我们不是颗粒无收吗？”
张行冲着董皇后一竖大拇指，赞道：“孝仁皇后，您真是足不出门，能知天下之事啊！您问到子上了。在下的法子，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董皇后拍了拍傲然的胸脯，笑道：“神仙就一次完吧，本宫听得心里慌慌的呢！”
张行笑道：“在下就是个慢腾腾的xìng子，倒是让孝仁皇后受惊了，真是对不住啊！”
汉灵帝一拍张行的肩头，催促道：“你就快吧！”
宋贵人放下担心，也是笑道：“神仙，快吧，我也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妙法呢。”
张行伸出两个指头，道：“我的方法依然是两个字：竞争。”
四人齐声道：“如何竞争？”
张行笑道：“试问这天下间，论人脉，论财力，论权势，谁能与皇家争锋。若是皇上向天下发出文告，以重金召集那些奇才异能之士，无论是盐铁，还是其它任何的经营项目。皇家的产品都一定是最好的。而且，皇室可以利用官方的网络，以最低的运输成本，将商品输送到全国各地。还可以利用官方的消息，找到最赚钱的销售之地。甚至，还可以利用地方的官员，帮皇室打理生意。各位，你们会输给那些乡巴佬，土老帽吗？”
几人都是傲然头，不可能输嘛。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张让皱眉道：“可是，我们如今也是这么干的啊？”其他三人也是不解地看着张行。
张行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你们不是这么干的。”
见几人都只是疑惑地看着自己，张行继续道：“就拿盐来，首先，你们的摊子铺得太大，人才和资本都被分散了，其次，你们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经营对手，由于这两，我可以肯定，私盐一定比官盐做得更好，价格也一定更便宜。对不对？”
董皇后、张让和宋贵人都是头，汉灵帝看了，心中一阵失落。
张行道：“若是皇家把那些管不过来的，或者是利润太少，得不偿失的盐场全都承包出去，首先就可以收到一笔承包的钱。一年之后，就能够收到他们的税钱，这是第二笔钱。然后，皇家集中人力和财力，经营好最好的几个盐场，我相信，就凭这几个盐场，也能够赚到比以前更多的钱。为什么？因为集中管理之后，贪没就少了，每一个铜板都会切切实实地装到皇上和孝仁皇后的荷包里。其次，有了其它盐场的竞争，皇家盐场就会不但地改进技术，节约成本和提高质量，以前投资一万，可能只能收入一百，现在却可能收入一千呢？”
汉灵帝自作聪明，惊讶地道：“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张行笑道：“当皇家的产品，成为普天下最好的产品时，皇上啊，您就是卖上一万，十万，也会有人抢的啊！”
汉灵帝不信地道：“谁会抢？”
宋贵人笑道：“皇上，那些有钱人会抢啊。如果产品有了优劣，谁不愿意买好的呢。多有面子啊。”
张行鼓掌大笑道：“就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的盐是最好的，本来只比别人的盐成本贵一倍，卖上十倍的价格，也不愁卖啊！皇上啊，不要赚那些穷鬼们的钱，要赚，您就赚那些有钱人的钱。广种薄收，不如jīng耕细作。假冒伪劣，不如jīng品名牌啊。”
要赚，就赚有钱人的钱！
这道理粗浅之极，却未必人人皆知。
张让是打劫的，自然想不到。皇室是强拿恶要，懒得花那个心思。董皇后则不同，身为刘姓亲眷，特权是很的，危险是很大的，一直生活在心翼翼之中，所以，她最爱金钱，也最能够接受张行的建议。可是，看到汉灵帝和张让迟疑的神sè，却不敢直接表态。
张行明白了汉灵帝和张让的心思，长叹一声，道：“唉，那些世家豪族眼睁睁地看着济南国的百姓受苦，却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若是皇上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等济南的难民闹起来，恐怕要花更多的钱啊。”
汉灵帝这才想起今天的核心议题，犹豫地看向张让。
张让沉吟道：“神仙，打破盐场的官营和专卖，是大汉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事体太大，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知是什么态度。这件事，还是慢慢商议吧。”
张行头道：“理应如此。我只是提个建议，能不能行，自然是看在座的各位和朝中大臣的意思。”
剩下的时间，就是闲聊了。
孝仁皇后讲了些家乡的旧事，张让讲了些道听途的奇闻，又重新探讨了几次张行的建议。最后，所有人都被张行的胃口吓住了。宋贵人计算了一下，张行前后吃下去的东西，恐怕比张行的体重都要重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张让亲自将张行送回了住所，恭敬地道：“神仙，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情！”
张行笑道：“张常侍太客气了。有什么话，尽管直，我一定知无不言，以诚相待。”
张让肃然道：“咱家是个粗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想问问神仙，若是集中经营，严密管理，我们这些奴才若是想弄零花钱，不就没有办法了吗？”
张行拍了拍张让的手臂，微笑道：“张常侍，你觉得我的办法能够通过吗？”
张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头道：“一定能的。只要皇上提出来，那些大臣没有反对的道理。而且，一定会抢着交钱，等着租盐场的。”
张行道：“张常侍，明人面前，不暗话。我也知道，没有张常侍的支持，这个办法一定不可能在朝堂上提出来的。你以为，我会不给你们留下赚钱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