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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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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州望着嘉丽,嘉丽一语不发。普济州至今都没想明白,嘉丽当初为什么要走,这女人的心,深不见底。普济州哪里知道,嘉丽心里在意的是他的心在哪儿,他的心在罗莎身上,这让嘉丽备感多余。

普济州坦诚地说:“我承认,我逃婚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心里很愧疚,也备受煎熬,我对不起你。我也承认,我对她有好感。不,实话实说,我喜欢她,这些都是真实的。可我没想到,你能千里迢迢地赶到维也纳去找我。你刚到维也纳的时候,我一心想让你早点离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渐渐走进我的心里。其实我一直在寻找那种简单的、自由的感情,没有任何枷锁的束缚,它就像一滴一滴的水,慢慢地积攒着,慢慢地流淌着,最终形成了河流。我享受着河流的滋养,却不知道它的重要。可当河流突然干涸了,消失了,我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如针扎般的痛苦,没着没落的。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不管怎么说,我伤害了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你。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我得向你认错,如果还有机会,我会用我的一生偿还你。”

普济州一口气说痛快了,嘉丽面无表情说:“明天我们去办理离婚吧。”普济州迟疑了一下,他想再等等,一来让嘉丽冷静冷静,二来他要去重庆,到外交部讲理去。嘉丽望着普济州,默默出神,不言不语,普济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姚家的院子里,姚父和普父各站一旁,二人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直到普济州走了出来,普父才迈开脚步就朝门外走去。普济州给姚父说过再见,紧随父亲而去,姚父朝屋里走去,他牵挂着女儿。

普父回到家中一头扎进书房,不言一声。普济州也是,回到自己房间,再也没露面。普母看着父子俩都成了闷葫芦,一个人干着急。普父心里还在为姚父扯上整个老普家的事儿,耿耿于怀。普母按捺不住,到书房问:“孩子的事怎么定的?”普父回答了一个字:“离。”普母一听,半天无语。

普母又去找儿子,还没等她开口,普济州说:“妈,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普母说:“哪能不操心,只要我活着,你就是七老八十了,我也得管着你,你和嘉丽都说清楚了?”普济州点了点头,普母说:“感情的事啊得看缘分,有缘分了挡也挡不住,没缘分了捆也捆不住,顺着走吧。”

普济州说:“妈,我不想离。”普济州话音刚落,普父走了进来,痛心地说:“不想离,那你早干什么了?孩子,事到如今,离不离你说的不算了!眼下人家咬住一个‘离’字,那你还想怎么办?求人家去吗?我累了,太累了,我经不起你们折腾了,离吧,快点离,离完了就都轻快了。”普父的话越说越快,疾风骤雨似的。普济州只得说要去重庆外交部办事,普父才住了嘴。

普济州望着父亲,简要地说了下他要做的事儿,普母不无担心地说:“孩子,你不老实听话,出这个头干什么,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普济州说:“烧就烧呗,就是烧成一把灰,我也觉得值。”普母一听,可吓坏了,她望着普父,想让他劝劝孩子,谁知普父起身走了。其实,想到儿子要做的事儿,普父心里也吃了一惊,他缓缓神儿,一副骄傲的神情,心想,这才是老普家的后人,这才是老普家的根儿呀,对得起祖宗了。

火车轰隆隆的,驶过秋天的大地,一路载着普济州来到了重庆。普济州径直去了国民政府外交部,他走进大门,门卫问他:“先生,您找谁?”

普济州说:“我是驻维也纳领事馆的普济州,我这有一封信,烦劳您代转一下。”普济州说着掏出信件,递给门卫,门卫看了看信件,让他回去等消息,明天再来。

第二天,普济州早早赶到外交部,门卫仿佛不记得他是谁了,他又是一番介绍之后,门卫才如梦初醒地说:“管事的人还没上班。”普济州纳闷,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上班?普济州强忍住没有多问,他就站在门卫处一直等着。

这时,外交部的胡秘书来了,门卫把信递给他,普济州在一旁自我介绍,胡秘书随便敷衍了几句,把信收了起来,让普济州回去等信儿。这一等信儿不要紧,普济州是天天去,天天等,天天不见人。

普济州一直见不到外交部的人,他反复琢磨着,觉得不对劲儿,感觉他们有意躲着。普济州再次来到门卫处,门卫重复着普济州已经听烂了的话。这次,普济州多了个心眼,他假借要去厕所,进入了外交部。

普济州快步上了楼,他挨个敲门,没人搭言。有人走了过来,普济州说和胡秘书约好了,却不记得他在哪屋了,那人顺手给他指出了胡秘书的办公室。普济州赶紧走过去敲了敲门,门开了,胡秘书站在门口,看着普济州迟愣片刻,似乎不记得他是谁。普济州提醒他说:“普济州,驻维也纳领事馆的。”胡秘书这才反应过来,请普济州进屋。

胡秘书和普济州说着客套话,反正说来说去,还是要普济州回去等着,当官的都太忙了,催不得。正在此时,电话响起,胡秘书接完电话,就要去办事,他话里话外都是送客的意思。普济州心想,到这一步了,也不管不顾了,他紧紧跟着胡秘书,嘴里不停地给他讲着犹太人的处境。胡秘书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前,推门走了进去,门关上了,普济州呆呆地望着。门卫跑了过来,像驱赶苍蝇似的,驱赶着普济州,普济州沉默片刻,走了出去。

普济州站在外交部门外一直等到黄昏,在下班的人群中,普济州上去就拦住了胡秘书。普济州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胡秘书依然无动于衷,还是那句话,回去等信儿。普济州实在无法再等下去了,他就是胡搅蛮缠也要把话说完,他捺着性子说:“胡秘书,我从奥地利来,对那里的形势最清楚。自从奥地利被德国吞并后,那里犹太人的境遇一落千丈,他们受尽德国纳粹的欺压、屈辱,甚至失去生命,他们没有尊严,没有希望,苟延残喘。即使在这样的形势下,世界各国驻维也纳领事馆仍以各种借口关闭了签证的大门,这更把奥地利的犹太人逼到绝境。我们中国领事馆遵照外交部训令,一直在给犹太人发放签证,但是在这期间,不时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在奥地利,每一天都会有犹太人被逮捕、被杀害,一张签证一条命,这话一点不假。胡秘书,我请求外交部能抓紧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指示,以便于我们能更加畅通无阻地发放签证。”

听完普济州这么一大段话,胡秘书说:“小普啊,我虽然没在奥地利,但是对那里的形势也有所耳闻,听你这么一说,更加清楚了。只是你眼里装的全是犹太人的境遇,却没看清国际形势,你应该问一问自己,为什么世界各国驻维也纳的领事馆都停发签证了呢?我们国家和德国是什么关系呢?你们的阻力从何而来呢?别一根筋抻着走直道,多琢磨琢磨吧,这事没那么简单,复杂着呢,需要时间哪。”胡秘书说完,抬脚就走,普济州望着他的背影,再也没有力气去阻拦了。

普济州连夜赶火车回到上海,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和父母说了两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普济州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普父推门走进来关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普济州沮丧地说:“没事。”普父说:“咱爷俩还有背心的话吗?跟爸说说。”

普济州生气地说:“一个官影儿都没见到,一句硬气话都没听到。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国难当头,战事吃紧,忙,没时间。可是他们再忙,连看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我看他们就是忌惮中德关系不肯出头,找借口推三阻四罢了。不说了,太气人了。”

普父感慨地说:“孩子,你还年轻啊!多走走,多听听,多看看,好事。”普父说完就走了。房间内,接连不断传来普济州叹息的声音。

姚父在家里来回踱步,却不见嘉丽。他问了老仆人才知道,是普济州来了,嘉丽跟他走了。姚父想,都要各走各的道了,还搭伴儿出去干什么,简直胡闹。他哪里明白年轻人的心思,藕断丝连,想分手没那么容易。

普济州和嘉丽漫步上海街头,普济州说:“我还得去重庆一趟,嘉丽,你再等我几天。”嘉丽没说话,两人一直走着,嘉丽多希望,这路没有尽头,他们就一直走着,走过春夏秋冬,相伴年年岁岁,直到老去。

两人来到犹太人的居民区,其实是一个棚户区,房屋简陋,道路狭窄,在这儿,犹太人各自谋生活。一个犹太小女孩站在街边,用生硬的中文卖肥皂。嘉丽走了过来,用德语问:“你可以带我们进去走走吗?”

小女孩说:“当然可以,只是你们要买肥皂。”嘉丽笑了,点头答应,小女孩高兴地带着普济州和嘉丽穿行在居民区内。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叫卖声,不时还有锵剪子磨菜刀的吆喝声,普济州和嘉丽跟着小女孩走进犹太民宅内。屋里摆放着数张上下铺的床,床上坐着数名犹太人,有男人、女人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显得很拥挤,众人好奇地望着普济州和嘉丽。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他们要买肥皂。”

一个犹太女人说:“先生,小姐,你们好,我这有上等的肥皂,请你们稍等,我去拿。”那个犹太女人说着去取肥皂。这时一个犹太男人走了进来,他望着普济州,普济州朝他点了点头,和蔼地笑了笑。普济州这一笑,让他认出了普济州,在维也纳这个笑容如天上的阳光一样。这男人叫亚当.罗斯纳,他激动地说:“普先生,没错,您就是普先生,驻维也纳领事馆的外交官!”众人闻言围拢过来,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全是对普济州的溢美之词。当然,还有思乡的声音。

罗斯纳说:“你们别吵了!普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来,赶紧坐。”有人搬了两把椅子。

普济州说:“不必客气,我们买完肥皂就走。”一听普济州要走,罗斯纳可不愿意了,他是恩人,怎么着都要留他吃饭。嘉丽不愿辜负这片热情,也在一旁劝着普济州留下来,普济州看着她,微笑着同意了。

桌上摆着酒菜,普济州、嘉丽、罗斯纳及众人围坐在桌前。罗斯纳给普济州倒了一杯酒,惭愧地说:“普先生,这不是什么好酒,但是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希望您不要介意。”

普济州说:“怎么会呢,谢谢您。”

罗斯纳说:“我们应该谢谢您,没有您,我们现在可能还留在维也纳呢,也可能……”罗斯纳的话卡住了,普济州举起酒杯,与大家干杯,这杯酒是与过往黑暗的作别。接着,罗斯纳说起当时普济州给他办签证时的趣事。

当时,罗斯纳坐在普济州面前,普济州的钢笔没有墨水了。他找墨水瓶,但是墨水瓶也没有墨水了,普济州甩了三下笔,还是写不出字来。最后,他用了罗斯纳的笔,等罗斯纳走的时候,普济州大概忘了那支笔是罗斯纳的,没还给罗斯纳。罗斯纳也不敢管普济州要,怕他改变主意,不给自己发签证。普济州和嘉丽都听乐了。罗斯纳一起头,众人轮番讲起关于普济州的趣事来了。普济州听着,有想起来的,有记不起的,总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笑过之后,普济州放下酒杯问:“大家来上海还适应吗?”

罗斯纳说:“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选择呢?活着总比死了强。”普济州轻叹了一口气,有人问起维也纳的情况,普济州沉默着,他不知该怎么说。一切都是未知的,在太阳没有出来之前,夜晚总是漆黑一片。只要希望存在,光明终会到来。

普济州带着些许醉意和众人告别。临别时,一位犹太人要他等等,要送给他一个礼物。众人听了都很好奇,他们不远万里逃命到这里,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呢。过了一会儿,那位犹太人抱着一个包裹走过来,普济州和嘉丽好奇地望着,包裹的布单轻轻展开,一个熟睡的婴儿出现了。

犹太人说:“普先生,这个孩子是在上海出生的,因为你们的签证,他才能平安地来到这里,才能像这样安稳地熟睡着。普先生,这个孩子是我的一切,在我心中,他是最珍贵的,也是我能送给您的最贵重的礼物。”熟睡中的婴儿,像朵花一样,美得让人震撼,普济州和嘉丽看着看着,眼睛湿润了。

普济州说:“当着孩子的面,我说一句话,只要我还在领事馆,只要我还是签证官,那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签证名额,会让更多的犹太人离开奥地利。”众犹太人望着普济州,一片欢呼。嘉丽崇拜地望着他,一个女人崇拜一个男人,她会死心塌地地爱着,因为这样的男人在她心里,顶天立地。

回去的路上,普济州又和嘉丽说起去重庆的事儿,嘉丽温柔地说:“去吧,不用着急回来。”普济州望着嘉丽,这是来自一位深爱他的女人的支持。

普济州一路风尘,乘着火车再次赶到重庆。这一次,他没有被拒之门外,而是站在了外交部会议室的门口,等着散会。会议开了一个上午,普济州一直站着等。终于,他从胡秘书口中得到一个确切时间,胡秘书让他第二天下午两点再来,普济州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普济州准时走进胡秘书的办公室。胡秘书说:“小普啊,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你的操劳我也看到了。只是这不是个简单的事,里面错综复杂,甚至涉及很多敏感的问题,上级也一时不好决断,需要再等一等。”普济州一听还要等,有些急了,人命关天的事儿,争分夺秒都来不及,怎么能等得!普济州说:“救人救命,这是好事啊,怎么就那么难呢?”

胡秘书说:“该说的我已经和你说完了,回去自己琢磨吧。”

普济州说:“就是怕影响中德关系吗?中德关系有人命大吗?再说现在德国跟我国还有关系吗?”

胡秘书叹了口气说:“小普啊,这是国家大事,咱们没权评论,你也别逼我了,你就是逼死我也没用啊。唉,你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不能走啊,这样吧,我就给你交个实底,这事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等个一年半载的也有可能,你要是能等就等。不能等,那就回奥地利吧。一句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普济州沉默了,当他明白了这一切,再也无话可说。普济州慢慢地走着,他的眼泪流淌出来,这些泪水是为苦难的犹太人而流,为生命被蔑视、被侮辱而流。

普济州失望地回到上海,普父看他像丢了魂似的,安慰说:“孩子,道理你都明白,爸爸不多说了。一句话,回去后,做人的事吧。”普济州望着父亲,普父接着说,“三天后有回奥地利的船,办完事,了了心思,赶紧回去。如果走不成,那又得等二十天,你自己掂量吧。”普济州点了点头,心事重重。

姚家院内的老树,年纪比姚父还要大,姚父背着手站着,他像是要站成一棵老树,为女儿遮风挡雨,望着她幸福。嘉丽望着父亲的背影,她悄悄地走到父亲身后,从后面抱住父亲。姚父的身子一颤,嘉丽轻声地说:“爸,我自己去就行。”嘉丽是要去婚姻登记处,和普济州办理离婚的事儿,姚父又叮嘱了几句,嘉丽松开父亲,朝外走去。

普济州骑着自行车到了婚姻登记处,他把自行车靠在一旁,走进婚姻登记处大门,却没看见嘉丽的身影。普济州坐在石阶上等候着,他一直等到傍晚,大门都关闭了,始终不见嘉丽。普济州站起身骑上自行车飞奔去了姚家。

姚父正在家中纳闷,嘉丽都出门一天了,还不见回转,他挂念得不得了。没想到普济州来了,进门就找嘉丽,当他得知嘉丽早已出门之时,马上跑了出去,姚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深了,普济州骑着自行车到处寻找着嘉丽;姚父在家坐卧不安,只好去街上找女儿。普济州的父亲见儿子久不归家很是担心,他先到姚家找,然后又在街上到处打探儿子的下落。两位为儿女挂心的父亲就这样在街上相遇,刚一见面就互相埋怨,互相瞪眼,争执不休,道理说了八百回,姚父一心责怪普济州。

普父说:“这关我儿子什么事。本来去离婚,嘉丽没去,自己跑没影了,这怎么能怪我儿子呢?”

姚父不依不饶地说:“盐从哪儿咸的,醋从哪儿酸的,得从根说。要是他俩好好的,我闺女能去离婚吗?”普父一看姚父这架势,算是和他普家较上劲儿了,为了女儿,完全不顾旧情了,他不再理会姚父,姚父也没再理他。两位老父亲,各找各的儿女。

夜幕笼罩着黄浦江,嘉丽坐在江边朝远处望着,她的耳边,普济州的声音在回荡着说:“我享受着河流的滋养,却不知道它的重要。可当河流突然干涸了,消失了,我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如针扎般的痛苦。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我得向你认错,如果还有机会,我会用我的一生偿还你。”想着想着,嘉丽就哭了,都说女人的眼里有条江,一点儿也不假。

姚父走遍了街道,找遍了亲友,嘉丽像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姚父回到家里,老仆人好言劝慰着说:“说不定小姐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呢。”

姚父说:“散心也得跟我说一声啊,外面兵荒马乱的,这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哪!那丫头早晚得把我气死!她说要离婚,动真格的时候又没影了,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啊。”

老仆人说:“我看得出来,小姐不想离。女人心,海底针哪。”姚父沉默着,他朝外走去,屋里闷得他难受,便到院里喘口气。

普济州又一次骑车赶来,他停住车,朝院里望了望,见姚父站在院里。普济州走到姚父身旁,低声说:“爸,要不您进屋歇着吧,我等着。”

姚父说:“我不回去,我得等我闺女。”

普济州说:“爸,这一切都怪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嘉丽,对不起您!您要是不解恨,那您打我骂我,怎么的都行。”

姚父说:“打你骂你,可我闺女能打回来骂回来吗?”

普济州说:“爸,您放心,明天我再去找。就算找遍整个上海滩,我也得找到她。”听普济州这么说,姚父心里宽慰许多,常言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还真是。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一个为女儿,一个为心上的姑娘。

嘉丽一夜未归,普济州一夜未合眼。普济州回到家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父亲,不找到嘉丽,他不会离开上海。

普父说:“没出息!大丈夫心在四方,岂能顾及儿女情长。别忘了,你肩上的担子是什么,奥地利的数万犹太人在等待着什么,孰轻孰重,你应该分清楚!你逃婚出走,我管不了,你为了她要留下来,我也管不了,是和还是离,都是你的事,你说了算,我都管不了。还有两天时间就要登船了,你自己琢磨吧。”普父说完走了,普济州愣怔怔地站在那里,心底呼喊着:“嘉丽,快回来。”

嘉丽有意躲着人,从头到尾,老仆人都知晓,她这是配合着嘉丽演一出戏。老仆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嘉丽,说:“小姐,你爸都急得不行了,一宿没睡觉,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普济州也在到处找你,昨晚陪你爸在院子里站了一宿。小姐,这一关非得过吗?”

嘉丽说:“您多劝劝我爸,再熬两天,能不能水落石出,就赌这一回了。”老仆人望着嘉丽,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写满爱的期许。

姚父闭着眼睛在客厅的沙发里休息。一听到敲门声,姚父猛地睁开眼睛,转而又合上,来者不是归家的女儿,而是普父。普父还没张口说话,姚父便怒火中烧地说:“我告诉你,我闺女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儿子脱不了干系!”

普父说:“敬之,你别怪我儿子,要怪就怪我,我欠了你姚家的情,欠了你姚家的人,欠了你姚家的脸面!要是嘉丽真有什么好歹,那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让他改姓姚还不行吗?”

姚父望着普父问:“你舍得?”

普父说:“不舍得也得舍得。”

姚父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掏心窝的话,可这句话砸到我心里去了。德远兄,你说嘉丽她能不能一时想不开,投了黄浦江了?天哪,我的闺女啊,你要了你爸的命啦!”姚父说着,大放悲声,这颗当父亲的心,压抑得太久了。

普济州心里着实难安,他站在窗前如木雕一般。普母拎着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把行李箱放在桌边,普济州说:“妈,我不能走。”

普母说:“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你已经找了三天了。”

普济州说:“我一定得找到她,我爱她,我得等她,我不能没有她。领事馆有很多人,工作上的事他们也可以做。但是,嘉丽的事只能我来做,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她活着,我带她走,死了,我得埋了她。”普父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普济州在街上寻找姚嘉丽时,一辆车疾驰而来,在他身边停下。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将普济州劫持上车,任凭他挣扎也摆脱不了。汽车行驶到黄浦江码头边停稳,车门打开,那两个人架着普济州强行上了轮船。汽笛声传来,轮船缆绳解开,缓缓地驶离了码头。普济州的父亲站在码头上看着这一切,毅然转身离去。

普济州站在船栏旁,突然看见父亲的背影,他顿时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能仰天长叹。这时,嘉丽走过来,打趣说:“舍不得走啊。”普济州扭头看见嘉丽愣住了,问道:“你怎么在这呢?”嘉丽问:“高兴吗?”普济州反问:“我被捆着呢,能高兴吗?”嘉丽笑了,她一边给普济州解着绑绳一边说:“知道我为什么躲起来吗?就是想看看你的嘴应不应心。”

普济州苦笑说:“有必要这样吗?”嘉丽说:“当然有必要。我追你追到维也纳,你跑到上海来找我,我听说你找了我三天,行了,咱俩算扯平了。”

普济州说:“没扯平!我欠你的太多了,一辈子都扯不平。”

普济州有这句话,嘉丽算是心满意足了,他欠的,让他攒着慢慢还吧。在跟普济州上船之前,嘉丽托人给父亲带去了一封信,再次偷偷开溜了。普济州深情地望着她,嘉丽说:“就算不为咱俩的事,我也得跟你回去。你做的事感动了我,我想和你一样,去帮助那些犹太人,为他们做点事。”嘉丽说着,普济州猛地把嘉丽揽在了怀里,嘉丽脸色绯红,羞涩满面,紧紧地依偎在普济州胸前。

维也纳的冬天异常寒冷,而德国人对犹太人的屠杀,更加肆无忌惮。大街上,党卫军荷枪实弹站在路边,满街的犹太人排着队走着。比尔看着这些人,他们木讷得像没有了灵魂,在德国人的枪口下飘着,仿佛一口气都能被吹倒。

看守所的走廊里挤满了犹太人,一扇又一扇的铁门打开了,犹太人不断走进铁门,一扇又一扇的铁门关闭了。看守所人满为患,特别行动队队长打算把这些人送到集中营去,关于押送的人选,他一眼就瞄上了汉斯。

队长说:“汉斯中校,现在集中营急缺人手,上面要求你调往集中营,我想这是一件美差。”

汉斯站起身说:“不,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去集中营!”

队长说:“汉斯中校,愤怒和急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非你能说服我。”

汉斯坐下身,沉默了许久说:“当我刚开始接手除掉那些即将得到签证的犹太人任务的时候,我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个任务,找到并解决掉那些人,阻止他们离开奥地利,仅此而已。可时间久了,我越来越发现,这不光是个任务,还是个越来越有趣的游戏,越来越令人着迷的游戏,我甚至难以自拔。那些中国人在悄悄地跟我较量,他们用自以为聪明的头脑和灵活的双手,耍弄着他们的中国魔术,想混过我的眼睛,可我也是魔术师,两个魔术师同场比试,太有趣了,这将会是一场魔术盛宴。”

队长说:“我很想坐在最前排,观看这场魔术表演。”

汉斯说:“ 六个人,活了三个,死了三个,平局了。下一个人的生与死,是决定谁输谁赢的重要一局,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

队长说:“看来你已经说服我了,只是集中营需要你,这里也需要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短时间内身担两职,只是看你能不能应付得过来了。”

汉斯说:“为领袖尽忠,是我毕生的追求,我一定誓死完成所有任务。”汉斯的忠心,天地可鉴,他的人心,可真是没有了。

汉斯回到家里,就把他要去集中营工作的事儿告诉了薇拉,薇拉沉默不语,汉斯柔声说:“亲爱的薇拉,你不是很讨厌我现在的工作吗?那我换了一个工作,你难道还不喜欢吗?”在薇拉眼里,汉斯的工作,无论怎么换,都区别不大。她说:“不管你做什么,我希望我们能和犹太人和平相处。”

汉斯爽快地说:“集中营是个好地方,那里是犹太人的天堂,我们和他们相处得会像家人一样,请相信我。”汉斯说着,举起酒杯,薇拉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汉斯说的。不过,终究,她再相信他一次。

汉斯要去集中营任职的消息,蕾贝卡很快得到了情报,她和大卫商量着,怎样解救从看守所带走的犹太人,并且趁机干掉汉斯。当然,这个计划里,无论是蕾贝卡还是大卫,都祈祷罗莎也在。

大卫问:“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人手够吗?”

蕾贝卡说:“你不用担心人手问题,组织让我们制订计划,计划通过了,会给我们加派足够的人手。”蕾贝卡说着,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两个人开始筹谋划策。

汉斯在办公室内望着地图,反复琢磨着。马克说:“副队长,我们派重兵押送,那帮土拨鼠,就是想动心思,也没那个胆子。”汉斯还在思考着,那帮土拨鼠们,在哪儿等着他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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