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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一 道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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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太极殿宽阔的高门向下望去,白玉阶梯延绵,龙脊栩栩,只待飞升。殿中诸臣在座,一望,紫朱红绿,万分齐整。

已为左羽林上将军的白弈高居京师武职首位,六梁冠,乌笼巾,象牙笏,紫袍玉带金鱼符,应着眉宇坚毅,当真是贵气逼人。如此年轻的二品大员,摆在一众灰须白髯之中,愈发显得英姿勃发。再上首一位是空置的。那里曾是他的父亲,故大司马白尚之席位,至今已空置二载有余,不曾撤去。那无人坐榻便仿佛在提醒当朝诸臣,这个年轻人及其身后家族、党僚不可忽视的势力,当然,最令人无法忽视的,自然是军队,兽甲铁骑,赫赫军威,让多少人都噤声闭嘴,绝口不问这为人子者,明明父丧在身,为何依旧坐于朝堂,还不解职还家丁忧去。

白弈执笏正坐,环顾四下,目光最后所向,是坐于皇帝偏侧的太子李晗。

那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听政之景,早已让李晗昏昏欲睡,险些当殿栽下头去。皇帝与御史大夫黄衍说话,发出清朗笑声。这笑声震得李晗一颤,从靡靡之态中惊醒过来,忙悄悄四下一望,扭头便瞧见身旁大司徒宋乔宋国老白眉深锁十分不满地瞪着他,只差将手中笏掷过来将他砸醒了。李晗尴尬地挪了挪身子,坐稳了,抬头看见斜对面的白弈。

白弈静观太子昏睡图久已,眼看这老丈人恨铁不成钢的好戏,正暗自莞尔,却听皇帝道:“昨日,朕叫三个儿子抄经写注,今日,拿来与众卿们都瞧一瞧,给他们三个评议评议。众卿也不必拘礼,只当他们是赴考的举子,卿等为考官,但说无妨。”

语毕,皇帝已叫了李晗、李宏、李裕兄弟三人出席而立。李晗心下紧张,双手也冒了汗,愈发不安稳起来。他那份经注全是墨鸾替写的,昨夜他去看麒麟,便在谢妍处歇下了,墨鸾究竟写了些什么他可是连一眼也未看。

三名殿中侍人将三卷经抄传阅下去,约摸两柱香功夫收还来,于殿上列展。中正是李晗那一份,左手是李宏的,皆是隶楷圆通,抄写得满满的,惟独右手李裕那一份,白纸一张,空空如也。

“四郎,”皇帝笑得和蔼,“你先说说,你怎么交了份白卷儿?”

李裕拱手应道:“回禀父皇,儿臣觉的这就够了。”他看着父亲,眼底狡黠闪动。

“魏王殿下这是讲,‘无为’。”光禄卿郭德懿如是言道。

“无为。”皇帝笑道,“你这是什么都不做呀。”

李裕微笑:“儿臣是顺其自然。父皇知道儿臣不怎么研习这个,只一日功夫注不出个所以然来,与其勉强或寻人代笔,倒不如索性老实白纸一张,是谓:‘我自然。’树业各有专攻,儿臣是觉得御人得当为要,不必面面俱到,父皇若是不悦,儿臣从今日起用心学就是了。”

“听听。这偷懒还偷得有理有节头头是道了。”皇帝抚膝大笑。众臣皆以魏王聪敏坦率、见识胆魄兼具,亦不禁微笑而乐。皇帝开怀,当即令李裕返席坐下,并不追究。

“陛下。”吏部尚书封世廉起身奏道,“臣以为,吴王殿下这份经抄写得颇有见地,实在难得。以仁善行大治,教民于本善,正是无为而无不为的尧舜之德。”

此言未落,宋国老已笑问:“人性本善,便以善引之,除欲念,绝利诱,使民见素抱朴,此诚为圣人之治。但利与欲本也是人之性情,若强行除去,岂非反而有违自然无为之道?不知吴王殿下,有何见教?”

有此一问,倒真俨然殿试一般。皇帝兴意盎然,只等看爱子要如何作答。

殿下,白弈静坐,不觉略微冷汗。不愧是宋国老,老而弥辣,既然是圣谕评议,便不必拘礼,但这一问却是将李宏绕入一个死结中去。

妄念是心魔,然而,断绝妄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妄念?

这谜局他亦参了许久,奈何怎样也参不透。心澜微动,那挥之不去的倩影便又渐渐清晰起来,犹如复苏。他不由深深吐吸,静气求宁,方自沉稳,已听见李宏应声。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并非是要断绝。无欲无私,那是超凡脱俗之圣贤的境界,又岂能强求芸芸众生皆得此道。老君倡尧舜之治,又有‘绝圣弃智’、‘绝仁弃义’之言,并非自相矛盾,而是劝民归于本色,顺从自然,并不以圣、智、仁、义为虚伪,反行尔虞我诈之实。归于本色,顺从自然,则是以正治国,人无利器,国家不昏,而得天下安宁。”

皇帝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显是十分合心。

白弈眸光精敛,暗观四下,见那宋国老面含微笑不语,在座诸臣,或见欣喜,或见尴尬。

以圣、智、仁、义为虚伪,反行尔虞我诈之实。

一句话戳了多少人的痛处。但吴王殿下本尊,又如何?

白弈细细打量李宏,见之立于殿上,气度从容。不一样,吴王是避重就轻了,只捡了顺合至尊心意又不违大道理的来说,至于究竟如何以正治国,全藏在心里头。

皇帝修信黄老,毕生以无为为无不为,冀望以大教为大治,他相信人性本善,人人皆可教化。但李宏不同。白弈常觉得不能看清他的所谋,这个人,太后在时,他看似退让已极,全无锋芒,但却是一直在进的,而后太后迁居德恩寺,他几乎在同时便找到了绝佳的立足地,依然是看似谦顺退让的,却依然在向前向上。

上善若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然而,谁又知静水深流几何?

无论无意有心,李宏都极巧妙的利用了可用之人,包括白弈自己。太后迁居,到底谁利用了谁,怕是还不好说的。即便当真只是巧合,吴王殿下审时度势掌握时机的本事,也堪称一绝了。太后是吴王的祖母,故而才有迁居一说,有朝一日,若是换了他白氏,又会如何?只怕,没有不善者吾亦善之的福分。

白弈盯着李宏半晌,浅笑时眸色愈寒。说到底,这位吴王殿下,与他,原是一类人……

皇帝赞意不掩,又唤了李晗:“太子,你来说一说,你的这份经注,是个什么意思?”

一瞬,豆大汗珠已淌了李晗满脸。他连看也未看过半个字,哪还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父皇叫他当殿先说,却怎么说得出。

眼看太子窘立,东宫左庶子杜衡忙起身圆场道:“太子殿下这一份注疏是说‘无为并非不为,而是善为’。自然之道,生生不息,周而复始,静观其本质,乃知其规律,而后知其常理,而后明其大道。明道者不妄为,有大胸襟,智慧广阔,包容万物,便能做到太上忘情,天下为公,大公者,天道也,是为定国安邦休养万民之长久计。”

杜衡说得缓慢,一面向李晗使眼色。

李晗本十分聪慧,一点即通,忙接道:“左庶子所言正是。儿臣以为,治国之理,先圣贤早已总结了,尧舜之治,文景之兴,我们作为后人,便需勤加研习,由天地自然之法中归结奥妙,使先人圣法得以延续。”

皇帝点点头,“那么你说,何为先人圣法?”

李晗沉思一刻,道:“以民心为己心,让百姓吃饱穿暖。”

“实民之腹,强民之骨,使民无所欲,使智者无可为,则四海安定,天下大治。好啊,太子殿下说得正是关键处,自古治国养民,无非也就是四个字——以民为心。”宋国老捻须而笑,似对太子的应对机敏十分满意。

殿中局势忽然便诡异了起来,众说不一,有保太子者,言太子之论稳重,又有保吴王者,言吴王之略宏观,一时竟有些剑拔弩张,俨然成了太子吴王之争。

皇帝迟迟不语,便由着他们争执,良久,才唤:“恭良,朕看你一直没发话。你也说说,你是怎么看。”他这是在唤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蔺谦。自打评议初始,蔺谦便一直静坐旁观,俨然无意开口。

闻得皇帝召唤,蔺谦无奈,这才举笏起身,上前礼道:“陛下,臣对黄老之说并无研究,如若妄议恐怕有失。但臣研习书法,既然陛下钦点,臣倒是想说一说,二位殿下的字。”他顿了一刻,待到殿上皆安静了,才继续说道:“陛下精于书道,自然知晓,书法讲求的是气。吴王殿下这一笔字自是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笔力圆熟厚重,实可谓静水深流;然而,太子殿下的字,却是九奏万舞,鹤鹭充庭,恣意挥毫,颇具风骨,纵横间有帝王气!”

不急不徐,不卑不亢,却是一语惊震殿中人。一句“帝王气”,已是立场分明,毫不掩饰。他蔺谦是保太子的。

皇帝眸光震颤,静盯了蔺谦良久,忽然唤道:“裴侍郎。”

朝臣微惊,须臾,裴远便起身出列来,朱袍玉带,谦谦有匪,尽显清流本色。

皇帝道:“你是鸿儒世家之子,你先父素有博学之名。你也说一说。”

话音未落,已有窃窃非议之声。

裴远沉默良久,俯身拜倒,道:“蔺公所言,甚是。无须微臣再多议了。请陛下宽恕。”

皇帝久久无言,回目,似习惯性地找寻,视线游移,终于落在白尚那空置的坐席上,怔了一怔,而后,缓缓地,投向了白弈。

白弈心下大紧,只看了皇帝一眼,便谦顺颔首,避开了。这般微妙局势,怎么说都不合适,他不愿参合进去。他料定只要他不主动开口,皇帝必定不会强求,一则,他毕竟年轻,是小辈,又与裴远不同,位居要职已是特殊,皇帝应该不会再过于抬高他;二则,他终归,不是父亲。

果然,皇帝并不开口唤他,但也不说别的,便如此静了下来。

殿中正是戚寂时。终于,李宏先开了口。他退后一步,向太子揖礼:“兄长卓识,令愚弟受益匪浅,十分惭愧。”他又像列位诸臣礼道:“多谢众位抬爱,小王受之有愧,实在汗颜。”

他这样退一步下来,绷紧的弦便是松开了。

诸臣百态,有摇首不甘的,有暗自松气的,却也都不好再多言。

皇帝有些疲惫地长叹,微笑陈词,便允退朝。

从太极殿退下,白弈刻意走得缓了,待到僻静人少处,果然,李晗便找了上来。只见李晗满面春风,已是喜上眉梢了。“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蔺公也有这么说话的时候!”他与白弈笑道。

“殿下这是怎么说。”白弈问。

“你猜,那份经抄,最后是谁帮我写的?”李晗笑道。

白弈浅笑:“莫非是,杜圣平写了,殿下誊抄的?”

“不是!我昨日找他来着,他还跟着一起教训我,东宫那帮人,没一个肯帮我写的。”李晗笑地快淌出泪来,凑到白弈耳边道:“是你阿妹写的。我跟她讲,父皇喜欢王体,随便写写差不多便是了……蔺公说有帝王气!”他笑得腰也弯了。

“殿下!”白弈闻言大惊,四下一望,并不见什么人靠近,忙将李晗扶起,压低嗓音道:“这等玩笑还是免了罢。臣倒是觉得,殿下这会儿,暂时别走的好。方才退朝时,陛下可是将蔺公留下,一同往两仪殿去了。”

李晗眸色一震,由不得,怔住了。

侍人送上软垫,皇帝就屏靠了,阖目苦笑。“朕近来总想起从前,”他长叹,眉心额鬓满是疲惫,仿佛岁月留痕,“你、健德跟着殷兴霸,你们去平西凉边乱,回来,在承天门前大阅三军。你记得么,阿宓还蹦上城垛子去了,吓得母后关了她足几个月。多少年了。朕跟前,只剩下你。一个一个的,都走了。连母后和阿宓,也瞧不见了……”

蔺谦座于侧旁,听他如此感怀旧事,难免唏嘘。

两仪殿内,独君臣二人相对,骤然成伤。

“恭良,此时没有外人,你对朕如实讲。太子那一抄经,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保他,才假言托辞。”沉寂良久,皇帝忽然如是问。

蔺谦闻之一顿,片刻,静道:“臣,不敢欺君。”

“你信那是太子自己写的么。”皇帝沉道。

“陛下!”蔺谦肩头震颤,人已正拜下身去。

“坐。不要跪着。”皇帝摆手,“大郎从不研读这些,一日之间,写不出这样的东西来。”他似自语沉吟般低语,“是谁替他写的。不能是左庶子杜衡。是谁……?”忽然他眸色一惊,脱口而出:“白——”

“太子天资聪颖,一点既通,陛下何苦执意疑心!”蔺谦抢上前去,拜道,“废长立幼,乱之始也,陛下千万不可动这样的念头!”

“可……”皇帝沉叹,眼底愁色尽染。

“陛下若是替太子将来的社稷安稳担忧,臣倒是有一策。”蔺谦静道:“臣听说,殷公的儿子其实并没有死,一直就在裴侍郎府上。”

“你是说……那……那绥远将军殷孝?”皇帝猛然震惊。

蔺谦点头道:“陛下不如即刻下诏,迁裴远为中书侍郎兼东宫右庶子,让他与太子多多走近些。至于殷孝,这一件施恩纳贤笼络人心的好事,陛下就留给太子来日去做罢。”

“这岂不是……”皇帝一时惊极。当年,殷氏满门是以谋逆大罪处刑。而今,本该已经市斩之人竟没有死,蔺谦却还劝他留人以备日后之用,其他暂且毋论,这将国家法度置于何地?“恭良……”皇帝迟疑不定地看着蔺谦,仍不敢决断。

蔺谦沉道:“殷、裴两家旧案,个中曲折,陛下不是早就清楚的么。只有让太子亲自替殷公平反沉冤,才能让那殷孝对太子铭感于心誓死报效。健德与我,也都是殷公带出阵来的,殷公在军中的威望,与白氏相较,孰高孰低,便是建德如今还在生,也不得不敬之三分罢……太子将来的军心,全在此一举,只要还能节制天下兵马,我圣朝江山,就不会倒。”

皇帝默然良久,眼底明灭变幻。“你容朕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他伸手去执案上茶盏,却手颤地把握不能。

“陛下不可再犹豫了!”蔺谦紧逼道,“请陛下即刻降旨——”

他话未说完,却听外间侍人来奏报,吴王殿下请见。

皇帝眸光微亮,就要传召。

“陛下!”蔺谦当机抢断,喝住侍人。他上前一步,跪在皇帝近前,双手紧紧拽住皇帝衣摆,急道:“请陛下斥退吴王,即下圣谕,免除吴王殿下在朝实职,以绝佞臣之望!”

那极致诚恳之态又透着拼死相谏的决绝,皇帝心下大为震动,一时有些呆怔,不知该如何是好。蔺谦便也半分不退,决不允那侍人传召吴王上殿。

正当此紧要时刻,忽然,却有个声音在殿外响起。

“三郎怎么站在外头?”那声音是太子李晗,紧接着又听他唤:“父皇。”

但听见李晗说话,蔺谦由不得神色一变,须臾间,喜忧参半。

皇帝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定了定神,“让他们上来。”一句话,却不知是对殿中侍人说,还是对蔺谦说。

侍人应了圣旨,匆忙去引人。

蔺谦怔了一怔,才缓缓松开了手。

不一时,李晗便与李宏二人前后上殿来,一一向皇帝与蔺谦施了礼,蔺谦又还。

“你两个怎么来了?”皇帝赐了坐,如是问。

李晗李宏两相一望,皆是欲言又止。片刻,李宏先笑道:“大哥先说罢。”

“我……”李晗不禁语塞,他其实没什么要说的,若非白弈拦他叫他来,他本也不会在这里。他看了看李宏,又看看父亲与蔺谦,笑道:“还是三郎你先说罢。”

李宏静了一瞬,不再推辞。他起身上前,向皇帝正拜道:“今日殿上,诸位臣工一番评说,令儿臣十分惭愧。儿臣久居帝都,想得多是些虚浮道理,不能落在实处。所以,儿臣想离京到外州府去历练历练,还请父皇恩准。”

他话音未落,蔺谦已是神色一震,截口问道:“殿下若要外任,长沙郡王可随行么?”

殿中骤然一僵,气氛瞬间绷至极紧。

皇帝目光在蔺谦与李宏之间来回往复,迟迟不能开口,只是叹息。

良久,李宏缓声应道:“阿宝年纪尚幼——”

不待他说完,李晗忽然开口:“三郎在京好好的,做什么忽然要走?”他问得轻声,仿佛私下里兄弟共话,又有惊奇,又有嗔怪。

“我……”李宏似有踟蹰。

但李晗又打断他:“你若走了,父皇要想你和阿宝,可怎么办?今日殿上那些,诸公也不过就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你们啊,都长大咯……”皇帝苦笑,疲态尽显。

“父皇……”李宏似还欲辩白。

然而,蔺谦又将他堵了回去:“太子说的极是。吴王殿下还是留在陛下身旁为好。”但见皇帝不语,蔺谦与李晗倒是出乎意料得默契,将李宏苦劝一番,不允他离京外任。

李宏无法,只得作罢。

父子君臣四人一处,又话片刻,才纷纷告辞。

待离了两仪殿,宫廊之间,蔺谦将李晗唤住了,久久地打量,只是一言不发。

李晗被他看得心底发憷,不禁问:“蔺公这是……做什么……?”

听太子发问,蔺谦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叹气:“臣是真不明白呀。殿下究竟是糊涂呢,还是大智若愚?”

李晗微一怔,旋即“哈哈”笑起来。

“殿下方才为何劝阻吴王?”蔺谦追问。

庭院间几点飞花随风荡来,飘散廊下,阳光薄薄一映,十分闲散朦胧。李晗一面走,一面意兴昂然地伸手逗弄轻红,一面笑应:“这还有为何不为何的?我方才不都已说过了么。三郎总是我弟弟,这要真走了,逢个节狩什么的,可就见不到了。”

他似乎说得十分随意,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模样。蔺谦由不得停下步来,紧盯着他,那神情,便是哭笑不得也已不足形容。

李晗察觉身旁人没了,回身看见蔺谦停步不走了,便又反回去。他向蔺谦微揖一礼,道:“今日殿上,多谢蔺公鼎力解围。”

“殿下……”蔺谦极为挫败地长叹:“殿下可与臣说个推心置腹的实话么?殿下那篇经抄究竟是谁写的……?”

此言一出,李晗这才尴尬起来,打着哈哈就想满混。但蔺谦哪里允他逃脱,一把拽了他,逼问:“是不是白弈那小子写的?”

“唉呀,不是他不是他!”李晗眼看混不过去了,四下瞅瞅,压低嗓音与蔺谦附耳道:“我……我要说了,蔺公可不能说出去,尤其不能告诉父皇……”他颇孩子气地逼着蔺谦应承了,就差赌咒发誓,这才小声道:“是……善博他妹子写的……”

“是她……?!”蔺谦大惊,“殿下怎么能……怎么能让孺人代写?”

“又不是朝政奏疏,不涉禁中语,有什么关系……我以后再不让她写就是了……”李晗见蔺谦双眉皱得打了结,惟恐蔺公较真劲儿又铆上来,忙开脱着就逃了。

廊间,只余了蔺谦独自一人,惊愕丛生,百愁萦绕,神色复杂。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阿宓的女儿……

次日,皇帝降旨,迁裴远为中书侍郎兼东宫右庶子。但对于吴王李宏,却是未加一字一言,依旧如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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