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冬园,将楚鹂安置好,沈南廷在临走的时候,严厉吩咐看守的仆役,必须照顾好她,然后才匆匆离开,赶去上朝。
今日早朝的议题,又是边疆战事。
进入寒冬,北蛮军队粮草不足,逐渐无力支撑,最近竟撤兵了。
这下萧璧终于有了正当借口,他上书萧覆,请求返回京城。
朝堂上,原本就支持萧璧的那一派,自然是极力为主子呈情,而兵部的老将们,则说北蛮军说不定是使诈,反对萧璧回来。
只有沈南廷是中立派,一言不出。
可萧覆却偏偏就点了他的将:“沈爱卿,你觉得北蛮此次撤军,是真是假?”
“这倒也不好说。”沈南廷回答得模棱两可。
萧覆长叹一声:“可真叫朕左右为难啊,爱卿是何建议?”
沈南廷也一脸难色:“臣亦不敢妄下断言。”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谁也不愿先开口做恶人。
皮球来回踢过两轮,不甚了了。
萧覆最后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宣布退朝,随即又将沈南廷,传至寝殿。
朝堂之上是君臣,朝堂之下是郎舅,沈南廷一进去,萧覆便如家人般招呼:“来来来,过来烤火吃橘子。”
殿中央摆着火炉,暖意融融中,还透着柑橘的清香。
沈南廷走过去,萧覆亲自为他拉过张椅子,他谢恩坐下。
萧覆将一个在炉子上烤热的橘子剥开皮,随手分给沈南廷一半:“这是南祈刚上贡的,那里的气候可真怪异,这样大冬天的,居然还产新鲜水果。”
“是啊,那里四季温暖如一。”沈南廷也附和了句。
萧覆喂了两瓣果肉入口,慢慢吃完才又说话:“你看定王如今,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朕是不是也该给他块封地,再帮他正正经经娶个王妃?”
沈南廷一愣,随后笑着点头:“皇上真是好兄长,为定王殿下想得很周到。”
萧覆望着他,也是一笑:“话说回来,南廷你也到了娶妻的岁数了。”
“我不着急。”沈南廷抬眼看着他:“我一向戎马奔波,真娶了妻,也是空耗人家岁月,不想耽误别人。”
“不能这样想。”萧覆摆摆手:“男人娶妻生子,乃是正事,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为沈家,传宗接代啊。”
沈南廷笑笑,低头吃橘子,再不作声。
萧覆却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此事就包在朕身上,定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那臣……谢过陛下。”沈南廷轻声说,垂下的眼睫,挡住眸底的怔忪。
萧覆深望了他一眼,又将话题引回了萧璧身上,举着那橘瓣:“你看,就将南祈给定王作封地如何?”
“自然是好的。”沈南廷敛神点头:“那里百姓富庶,物产丰饶,当真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好,那便这样定了。”萧覆兴致勃勃,立即让小顺子备笔墨,一道赐封圣旨,顷刻而成。
“南廷你真是朕的臂膀啊,万事有你相助,都能办得妥妥当当。”萧覆大笑着夸奖沈南廷。
沈南廷低眉敛目,谦虚以应:“皇上谬赞了,南廷不过是一介武夫,一切全仰仗皇上您英明神武,睿智决断。”
两人相互虚抬了一阵,见再无大事,沈南廷便要告退。
“你呀你,每次都是急着回家,难道家里金屋藏娇了不成?”萧覆的一句玩笑话,却引得沈南廷警觉,他哂笑:“臣那间破屋,怎藏得住娇?”
“也是。”萧覆颔首:“将军府也是该修缮修缮了,成天素沉沉的,看着都没有点生气,到时候你娶亲的时候也不喜庆。”
见又扯到了成亲的事,沈南廷敷衍了两句,就赶紧起身告辞。
萧覆倒也没再留,微笑着看他离去。
而沈南廷一出门,就恰巧撞到了刚回宫的听风。
两人目光一个交错,沈南廷不知怎么,隐隐觉得这个看似平凡的侍卫,眼神里似乎透出点不寻常。
但他仍不动声色,走出一段之后才回头,看向听风的背影。
听风也似乎有所觉察,快步进殿。
沈南廷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回去之后,沈南廷并未将今日萧覆所说的话告诉沈图,而是直接回房换下朝服,便去了冬园。
“她今日可好?”他站在院外,低声问仆役。
仆役忙巴结地笑:“奴才都照您的吩咐做了,活儿干完了,饭菜也送过去了。”
“好生照顾着,要是再怠慢了她,我饶不了你们。”沈南廷冷声威胁。
仆役点头如捣蒜。
可即便是这样,沈南廷终究还是不放心,悄然从墙外翻入院中,贴在窗边探望。
见楚鹂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放着饭菜茶水,这才松了口气,悄然隐去。
回府用午膳的时候,他吩咐大春,让厨娘下午用小火慢熬一罐鸡汤。
当汤炖好送来,他遣退了大春,再用厚棉垫将瓦罐包好,又进了暗道,一路疾走,前往冬园。
“送进去。”他将还温热的鸡汤交给仆役。
仆役愣愣地点头,依令行事。送到楚鹂面前的时候,却忍不住多了句嘴:“这是少爷刚送来的。”
楚鹂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院中。
仆役发现自己失言,赶紧溜了出去。
可开院门的一瞬间,正好泄露了沈南廷等待的身影。楚鹂定定地望着那里,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沈南廷自此,便每晚过来送汤,匆匆而来,默默而归。
到了第五个黄昏,那仆役要出门的时候,楚鹂低低开口:“帮我对他……说声多谢。”
仆役愣了愣,出去之后原话转达,沈南廷眼神微愕,随后转过身,望着远处的天际,轻轻笑了笑……
可就在那日之后的第二天,他却不能来了,萧覆招他入宫用晚膳。
他去时,沈琬也在场,如今的她,自然也是“大腹便便”,脚已经能走了,却还是要人左右搀着,矜贵无比。
萧覆亲自将沈琬扶到铺着厚实软垫的榻上坐下,这才转头,笑望沈南廷:“你可知今日找你来,除了用膳,还有何事?”
“微臣不知,请皇上明示。”沈南廷谦恭回答。
“私下里便不要总这么拘谨嘛。”萧覆拍拍他的肩膀,吩咐小顺子:“去将那叠画像拿来。”
沈南廷闻言,心忽地一沉,莫非是……
果然如他所料,那些画像上画的,是各色女子。
“你挑挑看,喜欢哪个?”萧覆对他眨眼。
一旁的沈琬,此刻也明白过来,顿时呆住。
萧覆见状,对她笑道:“南廷和朕的年纪,相差无几,可至今尚未娶妻,你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也该多帮着他张罗张罗?”
“是。”沈琬的笑容,有些僵硬。
萧覆便将几张画像递给她:“你也替他挑挑。”
沈琬一张张地翻,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半晌,勉强地抿了抿嘴,以代笑意:“还是大哥自己挑吧,别人挑的,他不一定觉得合眼缘。”
“倒也是。”萧覆依言点头,眼底却有丝淡讽掠过。
沈南廷此刻,又怎有挑选的心思,略略翻过一遍,便想婉拒:“皇上,臣……”
“可是都不满意?”萧覆打断他的话,笑着摆手:“无妨,不满意这些,朕再重新给你物色,直到你满意为止。”
沈南廷再无话可说。
这时,晚膳已布置好,萧覆便招呼他与自己小酌两杯,二人推杯换盏,酒过几旬,萧覆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一脸懊恼:“朕真是忙糊涂了,怎么忘了一个绝佳人选?王尚书……王尚书家那个才貌双全,名冠京城的独生女,跟你不是正好天生一对儿么?”
原来之前都是铺垫,这才是正题,沈南廷终于了然。
王尚书是萧覆真正的心腹,将他的独生女嫁给自己,这安排,可真是妙。
心中暗自冷笑,沈南廷却知道此事已容不得他拒绝,所以只以笑作答,并不多言。
沈琬却是在袖中紧紧绞着丝帕,心如针扎。
即便她已跟了萧覆,可听说沈南廷即将娶亲,还是觉得极不甘愿。
“琬儿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萧覆却恰巧转头问她。
她只得强笑:“皇上挑的,自是错不了。”
“那好,既然你们都赞成,朕明日早朝,便下旨赐婚。”萧覆即刻做了决定,其余两人默然片刻,终究还是不得不谢恩。
宴席散去之时,沈南廷和沈琬,在门口相遇,沈琬眼睛望着前方,咬牙挤出一声:“恭喜。”
沈南廷微微颔首,告辞而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他没有再如往常一样去冬园,只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月色下泛着银光的雪花,怔然吹起乌苏……
而次日早朝,萧覆果然宣布了沈王联姻一事,文武百官,纷纷恭贺。
同时,萧覆还提起萧璧赐封南祈一事,说此为他和睿王共同商议才定下的,萧璧一派的人,看沈南廷的目光,顿时多了几许异样。
沈南廷也不作声,他知道,萧覆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他沈南廷,是皇上的亲信,只是皇上一人的亲信。
大婚之日,定在过年的前一天,萧覆还笑说,民间有句俗话,叫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沈南廷只苦笑,恐怕今后,是年年都不好过。
而赐婚的消息一公开,自然很快传回了沈府。
沈图得知之后,气得脸色铁青,待沈南廷一进门,便将他叫进夏园,大发雷霆:“你怎么能娶王家的人?你不知道他王蹇,就是某人的一条狗吗?”
“知道。”沈南廷将披风解下来随意地搭上椅背,淡淡地回答。
“那你还应允这门婚事?”沈图吼道。
“你觉得拒绝得掉吗?”沈南廷反问:“就如当时的沈家军被分走一事,这分明是他有意为之,可谁能更改,是我,还是你?”
“你……”沈图指着他,手直发抖。
“去筹备婚事吧,我累了。”沈南廷坐下来,微闭上眼,下了逐客令。
沈图瞪了他半晌,终于一跺拐杖离去。
沈南廷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要成亲了,呵,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娶妻。
毕竟最想娶的那个人,他亲手将她送给了别人。
而如今,他马上将要娶一个陌生人。
心里有种钝钝的闷,无法排解,无力发泄。
犹豫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进了隔壁的书房,开启暗门……
今日的冬园,被白雪覆盖,分外凄冷荒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特别想去楚鹂的小院里坐一坐,和她说说话,哪怕她不说,只听也好。
脚步迟疑地走到院外,他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推门进去。
见到沈南廷的一刹那,楚鹂并未表现出排斥,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他烦躁的心,在她这样的眼神中,慢慢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他想要到这里来的理由,她身上有某种特质,能让人觉得安心。
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他垂着头,轻轻说了声:“我要娶妻了。”
她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说恭喜,只是默然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不情愿,一点都不情愿。”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半晌,楚鹂开口,声音很低:“你还爱她?”
沈南廷震惊地抬头望着她。
“那天晚上,我躲在浴房,都听见了。”楚鹂的叙述,简单而平静。
本难以启齿的秘密,骤然被窥破,他初时不知所措,过后却又忽然觉得轻松。
“是,我曾经很爱她。”他竟坦然承认,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为什么当初要放弃呢?”她目光澄澈,里面并不含鄙视。
“我和她……至少名义上是兄妹,不可能在一起。”他苦笑:“而皇上赐婚,我们更是无力违抗。”
提到沈琬,自然不能不想起萧覆,楚鹂低垂睫毛,避开视线,掩饰心中的苦楚。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舍弃了她。”沈南廷低低一叹:“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
这句话突然触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颤得一疼。
她想起了那一夜,萧覆离开时,她的绝望。
不怪他,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如若真是那样,那么他暗夜中所有的温柔热烈,便全都是给别的女人的,即使只是演戏,也真实得足以让她,心痛如割。
不想了,这些事……不能想了。她的指尖紧紧抠住被角,强迫自己从思绪中走出。
室内一片死寂,两个人都凝望着窗外飞扬的鹅毛大雪,久久怔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南廷站起来一笑:“算了,我去给你做饭吧,反正我也没吃。”
说完他便去了厨房,楚鹂在这边,听着隔壁锅碗瓢盆的响声,眼神怅惘。
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竟然会是这个原本势不两立的人。
而那夜的听风,突然来到沈宅,是来找她的么?是不是……他派来的?又或者,去的目的,根本不是她,他们也许以为,她早就死了……
心里又起了疼痛,她披衣下床,去给沈南廷帮忙,以转移情绪。
他见了她,忙过来拦阻:“快回床上躺着。”
她不语,擦净了手,拿过他手里的勺子,半探着身子炒菜。
他拗不过她,只得紧张地站在她身旁守护,如临大敌。
一盘木耳炒肉,一盘蒜末鸡蛋,极其简单的两样菜,沈南廷却吃得特别香。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去萧覆殿中,看见内侍送来楚鹂做的菜,他当时也在心里感叹过萧覆的好运。
想不到现在,这好运还能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你笑什么?”楚鹂的声音,让他回神,他摸了下自己的嘴角,才发现是翘着的,干笑了一声:“哈,就是觉得……很好吃。”
楚鹂看着他狼狈的表情,微微抿了抿唇。
“我想你笑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沈南廷这句话忽然脱口而出,顿时,只能赶紧跑去盛饭,以避免尴尬。
再回来时走到门口,他看见楚鹂望着他,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仿佛是冰天雪地间,忽然盛开了鹅黄色的迎春花,那般动人。
他一时呆住,呼吸抽紧。
楚鹂却又在顷刻间,收了嘴角,继续吃饭,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沈南廷回过神来,不禁失笑,走过去戏谑:“这是给我干活的奖赏,还是对我心情的安慰?”
楚鹂不搭理他。
“好吧,无论是哪样,我都收下,谢谢你。”他也温暖一笑,如和煦的春风。
留到傍晚,为她将汤炖好才走,他在窗外向她挥手告别,她点头目送他远去。
他的脚步,变得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沈南廷的娶亲之日。
萧覆除了赏赐大堆宝物,还亲自前来观礼。
而沈家这一次,并未将新房设在夏园,而是设在了沈南廷以前居住的春园。
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气,沈南廷穿着鲜红的新郎服,牵着同样鲜红的红绸,另一端,便是今日的新娘,王家独女锦鸾。
鸾本为凤之配,王尚书当年起这名字时,未必不是存了更高的期盼,可如今萧覆既已指婚,也只能断了念想。
好歹沈南廷如今也是王爷,又是国舅,不算太亏。
三拜成礼,便该送入洞房。
在众人的簇拥下,沈南廷与锦鸾被推入了房中,外面的人还刻意关上门,一片哄笑。
沈南廷犹豫了一下,才拿起金秤杆,挑起新娘的盖头。
果然是一张明艳若桃李的面容,不负盛名,可沈南廷的笑容依然浅淡。
对面的人,羞涩地缓缓抬起眼,只是一瞥,便红了脸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沈南廷走到桌前,倒了交杯酒,递给她一杯,她接的时候触到他的指尖,更是娇羞。
臂环着臂喝完了酒,按理便是同吃喜饼,沈南廷的眼神凝注在盘中片刻,才慢慢拿起一块。
锦鸾脸已经通红,移近身子轻咬上喜饼,羞不可抑。
渐渐地,随着喜饼越来越小,两人的唇也越来越近。
沈南廷闭上了眼,心中一叹,吻上了她的唇,门外偷窥的人们,立刻响起了欢呼。
但只是轻触了一下,他便不着痕迹地抽身退开,轻声说了句:“小姐,冒犯了。”
她听见这个称呼,顿时一怔,睁开眼睛望着他,却发现了他温柔眸底的清冷。
咬了咬唇,她终是鼓足勇气问出了口:“王爷是不是……不喜欢臣妾?”
沈南廷笑了笑:“我们尚是第一次见面,说喜欢未免为时过早。”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闪过怅惘,却什么也没说。
沈南廷也没再言语,随后出去招呼宾客,一到大厅,萧覆便笑眯眯地问他:“可满意朕给你挑的这门亲事?”
“十分满意,谢皇上圣恩。”沈南廷跪拜行礼。
萧覆将他扶起来:“今天你才是主角,不用这么多礼数,赶紧陪客敬酒去吧。”
沈南廷谢恩起身,过去挨桌敬酒,萧覆坐在上位,也偶尔端起酒杯,遥遥相祝。
皇上都如此赏脸,众人自然都开怀痛饮,到最后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
萧覆也似醉意醺醺,招呼小顺子过来,说自己要如厕。
有沈家的人,忙过来引他们去净房。
到了门口,萧覆说不要外人伺候,只由小顺子扶着进去。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萧覆便利落地从后窗翻出,小顺子惊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出声。
萧覆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他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夏园。
事先便已找暗卫画过地图,他即使从未来过,也是熟门熟路。
很快,他便到了书房的屋顶之上。
探看之后没有异样动静,他即刻跃入屋内,手沿着墙一点点摸索,看有无机关。
逐渐来到壁柜处,他看着空荡荡的木架沉吟片刻,正打算伸手挪动,却忽然听见有东西破窗而入的声音。
他即刻回头,发现是一只雕,直扑他而来。
闪身躲过,他并不打算伤它,以免露出端倪,引人怀疑。
可雪灵却是不依不饶,再度从背后袭来。
避无可避,他只好出手,用两成功力击向它。
它的身形一滞,往下栽去,可此雕毕竟非凡物,在空中翻了两翻竟又振翅而起,硬是用尖爪,抓伤了萧覆的右手手背。
而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唿哨,那雕瞬间羽毛一抖。
雕的主人来了。
萧覆神情一凝,未免暴露身份,不再恋战,迅速离开。
返回净房时,见小顺子正哭丧着脸,指着门外,用口型告诉他,已经催过两次。
萧覆点点头,搭着他的肩出门,装醉回到大厅。
而此时,沈南廷也过来了,步子踉踉跄跄,似也喝多了。
“皇……皇上……您早些回宫……安歇吧。”他像是醉得话都说不清了。
“好……南廷……”萧覆也一脸痴笑:“你去过……洞房花烛……烛夜……”
“扶少爷进房,送皇上及各位贵宾。”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正是称抱恙而一整天都没怎么出现的沈图。
他招呼着大春过来扶沈南廷回去,自己则毕恭毕敬地过来送萧覆,在躬身行礼的时候,目光却微微转向萧覆的右手,却被宽幅的袖口,挡住了视线。
萧覆依旧两眼迷蒙,嘴里只喃喃嚷着回宫,小顺子扶起他出门,上了马车离开。
被送入洞房的沈南廷,亦似醉如一滩烂泥,倒在床上便不省人事。
“有劳夫人费心了。”大春讪讪地笑着退出。
锦鸾望着沈南廷半晌,走过来为他脱了鞋,盖好被子,自己却在灯下,坐了半宿。
天将亮时,沈南廷睁开眼睛,望着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锦鸾,走过来轻轻推醒她:“去床上睡吧。”
不等她说话,他便已出了新房。
她怔怔地坐着,听他的脚步声,在门外远去消失,最后苦笑了一下,上床去躺在他方才躺过的地方,闭上眼睛……
而沈南廷刚一回到夏园,推开门便看见沈图,正端坐在房内,冷冷地盯着他:“你总算没醉死在温柔乡里。”
沈南廷笑了笑:“你放心,无论何时,我都是清醒的。”
沈图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些,沉声道:“昨晚有人进过书房。”
“是谁?”沈南廷反问。
“应该是他。”沈图摸了摸胡须:“昨夜雪灵,抓伤了他的右手。”
“是么?”沈南廷笑了笑:“今日进宫,我去看看。”
“上次的人,会不会也是他?”沈图又问。
沈南廷的眼中,闪出幽光,声音缓慢低沉:“也许是……也许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