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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之云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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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爷手里的茶盏盖“喀啷”在盏沿上磕出声响。他一口也没喝,把茶盏又放回到桌上,对着伯巍问:“带回去?”

“嗯,这个小家伙啊,放在外面,我出来看她真是不方便。放她在这里呢,我越想越不放心。人家说她两句,她就只有眼泪汪汪的份,要再出什么事还了得?要真出什么事,我护不住她,还不如当初就没见过她。你说是吧?”伯巍道。

你抬起一点点目光来看小郡爷,那眼神,解释成什么都可以。

小郡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带到你的太子府里去?”

“嗯,我让侍卫给她编个身份,不会出岔子。”伯巍挤挤眼睛,“反正外头人见不着,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她是你的弟子。”

小郡爷笑了笑:“好。”叫宣悦进来:“带小姐去收拾一下行李。”又叫善儿进来:“传话给妈妈,商量商量赎身价银的事。”

你注意的看了一眼他的脸,仍然看不出来那个笑容代表喜悦还是失落。你原来以为他想把你包装成一个好礼品、亲手送到太子身边去,这个揣测难道错了?难道他不想在太子身边安插一个有力的眼线,却只想清清净净保护你、养你在院子旁边终老?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此时应该对你展示一个满意的笑容才对啊。你有些不满的想,你们之间好像失了默契。

妈妈来得挺快。她的答复是:“不行。”

伯巍不方便见她,坐在屋子里。小郡爷没有告诉她谁要带如烟走,只道:“您想清楚,钱不是问题,若是容我说一句的话,势也不是问题。您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我看准了如烟这个孩子,她有天份,虽然女伎这个职业比较低下,但如果世子大人容许贱妾说一句的话,贱妾也想对大人说:贱妾觉得音乐与诗歌一样,都是艺术,拥有这种天分的人,是应该好好展现、让更多的人欣赏的。可是深宅大院,很可惜,却不容许女子这样。

“贱妾没有孩子,就把这个院子当作孩子。这个院子是低贱的,贱妾仍然觉得把它支持下去是件有意义的事,就因为它同时为世人提供欢乐和艺术。为了这个缘故,贱妾决定守住这个孩子,请您不要把她带走。贱妾觉得她不是为了埋没在闺阁中而出生的。”

小郡爷有点震惊的沉默片刻,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妈妈柔和道,“世子大人恕罪。如烟这孩子是我给官府交了契银才留下来的,是我们院中的产业,受着王法律条的保护。贱妾实在不想放她走,大人如果要硬来,贱妾的下场可能会很难看,但大人恐怕也会为难。贱妾真不愿意看到那种万一的结局。”

你躲在窗后头听着,指甲默默抵着墙,不敢滑动,怕伤了甲缘,只是抵着,力气用大了,甲面前端都有些发白。

真像在唱戏啊,这个女人,哪有可能为了保住你,威胁跟小郡爷拼个鱼死网破?她这么作戏,不知是什么企图。

给她这么绵里针的一顶,小郡爷本来就是个极慎重的人,又怕事情闹大了伤着伯巍这个玉瓶儿,惟有暂且作罢。

伯巍很不高兴,小郡爷只好道:“这种院子里当红的姑娘,很少一次能赎得成功,当家的难免拿乔一番,可恶固然可恶,你我又不能当真的跟这种人闹起来,不然,传到家里去怎么是好?罢了罢,这次先回去,我再慢慢给你周旋。”这么劝着,又问上一句,“你要带她回府,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呢,还是忽然想起来的。”

伯巍扭怩道:“忽然想的。不然早不跟你说了。”小郡爷笑道:“这就是了。你那边什么都还没预备,就带个人回去,能不能交代?还是先回去准备着,我这边慢慢的也把事情办妥了,不是更好?”伯巍果然点头称是,拉过你的手依依不舍嘱咐两句,正待要走,门外一个人气喘吁吁跑来。伯巍的侍卫如临大敌,拿眼睛盯住了,幸而那人亮了牌子,是小郡爷府里的人。善儿出来认得,忙问他出了什么事。那人几句话一说,善儿脸色也变了,不敢压着,就进屋回道:“府里的事穿帮了,少夫人都拦不住中使大人,老爷夫人那里已经通了天。”说完,垂手站在一边。

伯巍“虎”的站起来,与小郡爷交换个眼色,两人拔腿就走。你担心的送到门外,伯巍拍拍你的头:“我出来一趟不容易,难免有人闹。你放心,我去处理,没事的。”早有人把他们坐骑牵来,他们跨上,带着人,风驰电掣的去了。

你不知道,这一天早些时候,伯巍他到南郡王府,探望新婚不久的小郡爷。兄弟两个寒喧两句,伯巍鬼鬼祟祟咬耳朵问:“喂,这段日子怎么样啊?”小郡爷推心置腹附耳回道:“挺好的。我正想去看看我小徒弟,你对她有恩的那个丫头。你去不去?”伯巍唬了一跳:“你媳妇那边儿没事?”“没事。她人挺好。就是我们家老人拘得我死紧,叫人有点儿透不过气来。你来了,我陪你游猎去,是正经事,须没妨碍……你笑什么?去不去?不去就——”“去!”伯巍一口答应。

两个人一合计,伯巍手下有队死忠的侍卫,上次月夜私自出行时就带着用过,断断不会露口风,惟一位梁中使,是打小儿照顾太子的,性格刚正迂腐,嘴儿还挺碎,他要是知道两人往花深似海看小姑娘去了,准得报告宫里头去。幸而他旁的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嘬两口儿,因此叫下人们摆个酒席,煎几样他爱吃的玩艺儿,大家轮流把盏,就把他给困住了,小郡爷和伯巍得以悄悄出门。临走前,伯巍还问一声:“你爹娘那儿没问题?”小郡爷道:“没事儿!我跟我那位说,我们出去游猎,不想告诉爹娘,怕报备起来麻烦,她人挺好的,答应帮我们瞒着。”伯巍笑了,两个人这才奔你这儿来,大概是呆得太久了,梁中使到底觉得不对劲,问将起来,小郡爷那位刚过门的新媳妇,哪儿是积年的宦官的对手,到底没瞒住,梁中使闹到南郡王夫妻俩面前了,这才有火急报信、飞奔来寻人的事。

要说伯巍也不简单,软软硬硬的,说了一套子一套子的话,什么真相都没坦白,就向南郡王夫妻、小郡爷小夫妻道完了歉,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居然还顺便把梁中使的怒气给抚平了(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太子府就向南郡王府告辞,两边儿看起来都客客气气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关起门来天晓得怎么各自算帐。

至于妈妈回到青衿院后,有个人早跪在屋子里头等着,却是金琥。她见妈妈回来,惶惶然忙叩首道:“妈,是我不合又多了句嘴,跟嘉先生聊紫妹妹的事,不知怎么的又成了煸风点火,嘉先生不高兴,我拦也拦不住。不是我不记得妈的话,实在是不知怎么就又闯了祸了。妈你千万别怪我!”

妈妈眼角瞟了她一眼,鼻子里哼道:“你就是一只蝎子罢了,忍不住这个毒尾巴螯人,我是留不住你,着你去嫁人罢了,倒是能跟人家娇妻美妾们上演个全台本戏〔注〕的。”金琥俯在地上,不敢应声。妈妈道:“怎么?放你生呢,还不三跪九叩的谢恩?人家我不放生的,恨得想咬我一块肉!我活着合是给你们这些蛇蛇蝎蝎的小妖精们树仇了。“

金琥不知她所指何事,还是不敢应声,只怕一说话又是错。妈妈看了看她,语气倒软了,道:“去吧。嘉兰那丫头的心思,倒不是你挑得起来的。紫丫头翅膀也硬了,不是你几句话毁得了。蓝大人不是肯讨你?你趁热打个几锤子,就定了去罢。我不与你作难。契身银照是百倍的例,算抵了这些年房子家伙的用度,首饰衣物我叫采霓帮你点着,该院里的还院里,该你的你自己带走;欠院里的开销,我让你一步,抹去三分利,就收着一分意思意思,够仁善了?你去老夏那个开个帐目罢。”金琥立马叩个头,脸上却还在犹豫,妈妈叹道:“去罢。年岁也大了,你不是在勾栏里终老的材料。趁着还有人要,挤到人家屋里去挑嘴拨火,没我辖治,料一般男女还不是你对手,你能混个善终也未可知。”

金琥听这话,果然有理,甜甜蜜蜜的谢了,又怕那一笔勾倒两分利的好事儿泡汤,便敲钉转脚,叫妈妈写了个条儿,颠颠的捧着跑走,大约直接找夏光中核算去。

妈妈背地里冷笑两声,采霓进来,替她宽了衣,放下头发来,拿宽齿梳子先通一遍,随口问:“小郡爷问的孩子,是如烟罢?”妈妈自己拈了香脂涂抹双手,对着镜子,搭拉了眼皮半看不看的,应道:“嗯。还能有谁。”

采霓便笑道:“那妈妈回他:孩子大了,总像是一天变个新样子,但底稿儿在,拘住了,是跑不了的。——这意思倒是怕她越大越不中用呢、还是怕她生了外心跑了呢?”妈妈鼻子里哼一声:“有我在,两样都跑不了她的。”采霓应一声,不再说话。妈妈偏了点头,从镜子里瞟她:“怎么,你倒担上了心了?”

采霓笑起来:“可不就是呢!妈妈,你说从前嘉兰、苏铁两位姐姐吧,都不是省事儿的,可那时候我虽然年纪还小,看起来她们也就是闹别扭的猴子,有条链子一牵、须飞不到天上去!可如今这左一个紫宛、右一个如烟,年纪一个比一个小,资质却一个比一个奇,我都有些看不懂了,竟不知她们是哪一路上来历劫的妖怪。”

妈妈笑了:“理她哪一路,有老娘管教着,飞上了天才好呢!”采霓也笑,换了篦子细细通着,换个话题,也没什么正经的,无非是一本子生意经、一本子女儿经,娘儿俩头凑着头唧唧哝哝正说得入港,金琥又回来了,说是老夏不在,派在职位上当班的小徒弟并不认识妈妈的字,非要过来当面问一声,现在门外头等着呢。

妈妈眉毛一拧,把他叫进屋来,劈头就问:“你师父越性是班都不当了。好,好得很,现在人在哪儿?”

那徒弟先往上叩了个头,软言款语道:“夏总管身上有些不适意,叫小的先顶着,他现在哪儿,小的虽然不清楚,但妈您也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在外头跑,小的猜他八成在房里躺着呢。妈妈要人,小的去找他过来怎么样?”

妈妈本来就知道夏光中不顾朝廷禁令、偷偷染上了烟霞之癖,现在不见人,必是瘾儿犯了,找个僻静角落烧烟泡儿去呢。她恨他不知轻重、染上这东西;又恨他没个脊梁骨,答应戒了的,还是又抽上。因此作着怒容,心里对这人的情份着实就减了许多,又见这徒弟言语清楚、身段可怜,很是讨人欢喜,脸上不觉就堆起笑来,道:“不去理他,你且把头抬起来。”

徒弟抬起头,那五官、那皮色儿,生得端是有吃软饭的本钱,妈妈声儿也放柔了,道:“这孩子可怜见的,几岁进这儿来的啊……?”

采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蹩出门外,拉了金琥道:“我替你跟他们说去。”两人便走。金琥一路问:“霓姐儿,紫宛妹妹跟嘉先生之间,怎么就又妥当了?我看嘉先生的气色像是不能啊。”

采霓“嗐”一声:“谁知道?听说嘉先生过去时,紫姑娘笑嘻嘻迎上去,道什么‘知道姐姐是懒得来的,不过要是不来呢,人家还当姐姐是个好脾气儿。我本来是没什么好跟姐姐解释的,可要不说话呢,大伙儿都无聊,那多不好。’嘉先生也笑嘻嘻的,道她很懂事,两个人进练功房里,说一会、骂一会,还一起跳了支舞,妈妈都没插什么手,两个人就妥当了。”

金琥咋舌道:“这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采霓闲闲道,“妈妈说了,有的人比我聪明,我看不懂的时候,不用去瞎操心。我就听到心里了,这几年院里院外的,觉得受用这句话很多。”

金琥瞄她一眼,到底是聪明的,别过脸就不再问下去。

几天月后,她离开院子作了一个不大不小官员的妾,出院子时的排场很是风光,只有宝巾哭了。听说妈妈的祝福没有落空,那户人家到底给弄得鸡飞狗跳的,但最后,居然也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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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古代一本大戏可能要很多出,类似现在一个连续剧有个几十集,全演完可能要几天几夜,一般的“折子戏”就只上其中的一场,如果从头到尾连着演完,叫“连台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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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乃是“调笑工作室”荣誉出品,工作室其它作品开列如下:

绮白

《酒醉良天》:

阿荧

《寒烟翠》及外传《雪扇吟》:

《十二夜记》:

姬无双

《莫遣佳期》:

《苏幕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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