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零零看书

书架
十二、常棣之华(4)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宛见了如烟,深深一揖:“谢谢你!”快活抱住她的肩道:“星爷重新写了那首词,我想唱。可惜我还是笨了点,要是开口,手下就有点顾不过来了。要多靠你呢!我有个挺好挺好的主意,具体跟音乐怎么配合,我们慢慢儿的排。好不好?”

如烟笑。

好一串儿“我我我”,自私得痛快淋漓。这丫头也是个目无余子的傲主儿!幸亏,她美得不像嘉兰那么有热量、灵动处又胜过嘉兰许多,小郡爷法眼无差,整院中,果然是她与如烟最适合为彼此搭档。

不过,紫宛的歌喉不是顶好,从来也不以唱曲儿见长,她这次要自个儿开口,成不成呢?如烟很担心。

倘若只想露脸,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结果往往把事情搞砸了去。紫宛不会这么蠢罢?

紫宛眨眨眼睛:“你觉得这段音乐特殊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多么的雅,也没有多悠扬,但很特别、很随和,让人自然而然就想哼了,是不是?星爷新写的词,也是没有什么章法,连断句都难,可我喜欢。像是一场不负责任的舞蹈,或者是某种、琐琐屑屑的说话,我想它们都不应该用唱戏一般的演唱方式去表达呢!你听听,我这样来如何?”

她开口,手指轻轻打着拍子,唱道:“江上一片风流彀,世间几抹痴心草。岫雨无言出,青山连壁老。裙初飞,意难描,金盏袅袅。分明覆双鸟。向年来,雪堆何处云失晓。惟,新取扶头,伤人怀抱。 欲醒欲止离魂诗,待愁待语归仙岛。未上月涛平,空余风色皎。钗衔珠,柳回腰,残尘怎了。点滴泪痕渺。劝相思,暮长杯短圣贤少〔注1〕。难,凭尽阑干,酬卿一笑。”〔注2〕

轻轻的摇。阳光很好。风吹起她额边的碎发,于是歌声中都有了金灿灿的颜色。她的声音,与平常说话时不太一样,带点儿沙,也并不婉转,那么任着性子的和着拍子下去,却有了点出奇潇洒的意味,像背着行囊的少年,世路风尘仆仆,不过是酒泼透的,一身流年。将前途行断,也难责备也难求,终归为淡淡的、酬卿一笑。

如烟的手指轻轻抚过笛孔。

好歌。她愿意和这一曲,娱己娱人,当无遗憾。

这篇基调既定了下来,如烟便与紫宛一同琢磨如何演奏。她的琵琶指法已经大体成型,但仍需进一步精研;如烟的箫法要从笛法中演化,如何化法也还得好生斟酌。好在她们两个都是沉得下心来动脑子的人,紫宛虽然在世情上傲一点,讨论起具体问题来倒很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而如烟虽然在感情上对谁都不信任,办事时却绝不敢刚愎自用。于是这两个绝品聪明的女孩子,在一起合作得极顺利,竟没有互忌互疑、互相拆台的毛病。有时候,如烟一边喝水、一边呆想,连水洒到裙襟上都不知道,紫宛也不知道,和她一块儿想得痴了,半晌过去,忽然提出个主意,拿着乐器一试,可行,两个人拍手大乐,这才觉得肚子饿,拿水果点心来相对大嚼,且说且比划,呛着了,又是笑,觉得此乐无极。

可惜她跟她的好时候,也没有持续多久。

馥郁的芬芳一步步袭来,嘉兰来了。如烟一见她,就浑身一噤:要命要命,好好的一个美女,怎么让人这么觉得她像条毒蛇呢?

“你们奏得还不错呀。”她漫不经心说着,带一点儿亲热、一点儿冷漠,恩赐般道,“我就唱这个吧,这调儿还有点意思。来,你们重新奏起,给我起个音。”

如烟的手指停在箫孔上、紫宛的手指停在琵琶弦上,一时都无语。

嘉兰……她怎么哪儿都想插一脚呢?如烟气苦,恼得真想扔下竹箫,一走了之。

嘉兰眉毛一挑:“嗯?”

如烟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竹箫端起来。何必撕破脸皮?应付过眼前,走着再看吧。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将来总会有办法……

紫宛将琵琶往下一放,双手按在上面,清脆的说:“对不起。”

嘉兰有些意外:“什么?”

“星爷的这首词,我自己想唱呢。”紫宛很清晰的回答。

如烟给吓住了。嘉兰也非常意外:“你想说什么?”——她大约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嘉兰姐姐,如果你一定要唱这曲歌,我拒绝伴奏。也许你能找到其他人代替我的位置,但我还是要表明我的立场:我,很在乎这曲歌,想要自己唱它。如果你要从我手里把我夺走,我会恨你的。你很美、很强、交往很广、地位也很稳,也许不会稀罕我的一点恨意。可是,正因为你很美、很强,难道没有听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多少适合花魁演唱的名曲任你选择,你又何必冒险抢一首俚腔俚调的新歌,树立一个不必要的敌人呢?”紫宛眼神毫不躲闪的看着她,“这就是小妹我,想说的话。”

如烟的后脊梁骨“嗖嗖”冒起冷气。

嘉兰愣了许久,忽而笑了,艳红的唇角那么有意思的扬起来:“神经病。你这么说,就不怕得罪我了?”

“怕。可是我只能说真心话。”紫宛道,“姐姐不蠢。这些话,就算不说,你也明白。所以为什么不摊开来说呢?”

嘉兰凝视她许久,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大笑,领口殷红的狐毛含着雪白脖颈,随着笑声一抖一抖,仿佛极愉快样子。而后她猛然摆正脸孔,啐道:“胆小鬼,说那么多,是怕我会抢你风头吧?好个成不了气候的东西!够有自信的话,就别怕同台。弹也好、唱也罢,牵出来遛遛,看谁能踩过谁的头啊!一个人关起门来乐有什么意思?要斗,大家站一块儿真刀真枪比拼,赢了才叫滋味。你不敢么?”

“我不想跟你比。”紫宛镇定道,“我只是想保住我心里的歌。姐姐的唱功很好,但是经你诠释的歌曲,将不再是我想将它展现出来的样子。”

嘉兰狐疑的盯了她一眼:“什么样子?”想了想,忽然笑了,“你觉得你必定能演得比我好,是吗?”

如烟心中暗骂“狡猾”。这种问题叫人怎么回答?

紫宛却爽快的摇头:“不,我没想那些。只是,因为很喜欢脑海中的影子,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可以把它表现到什么地步,就只是这样而已。”

嘉兰的目光忽然那么恍惚,好像越过了她们,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多久之前呢?有个小孩子说:“我想看看自己能力可以做到多强!跟我在一起吧,我会保护你,带你去这个院子外面、再外面的地方!”呵,院子外面是什么?爱看着山后遐想的孩子,要花多少年才明白,山的后面还是山。而院子外面,也不过是院子而已。

嘉兰收回了目光,向紫宛微微一笑:“好啊,那我也想看看,你能到什么地方。”

她摇曳着腰肢走了,殷红狐毛趴在肩头,抛给她们一个闪闪招摇的笑,好像也在“吃吃”警告道:“这次放你们一条活路,让我看看好戏吧。看你们能去到什么地方?”

如烟悄悄在袖子里蹭掉掌心的冷汗。

紫宛开心的吁出一口气,回头向她笑道:“我们继续排练吧!”

她或许以为事情已经过去。而如烟,虽然没这么天真,对之后的变故也不曾预料。

那一天没有丝毫预兆。上次的小雪下过之后,天气略回暖了几日,又冷了。北郡王的亲家公、宋家二老爷在行馆造了个新园子,正好完工,邀着诸位莺莺燕燕前往游玩。宋二老爷展眼瞧见了紫宛,就高声叫:“昊光公家那小逆子呢?我特意儿的请他,怎么还没来?”下人笑着呈上贴子:“李小七爷人没来,可送诗来了,向老爷告罪呢。”宋二老爷展贴子一看,里头一首唐多令,有“帏底冷轻偷,积云雪未酬,待出门,又怕梳头”〔注3〕之句,结末道:“因此上,告个罪,伯父容小侄拥被一日闲,纵然叩阶懒难见,或者醉乡可相逢。”宋二老爷弹着贴子大笑:“亏得没把昊光公给叫来。这犟老头儿,见着我起新园子开销,要咕哝两句,见他儿子懒成这样,还得咕哝个十句八句。今儿就消停不得了!”看着紫宛叹道:“可惜了好好一个玉女,没得金童陪着。”紫宛抿嘴笑:“二老爷取笑了!星爷他若是金童,观音那片净地也不能容他。只怕是哪座星宿里喝醉了失足落下来的,饶我们这等闲花草儿回去替他醒酒罢了。”宋二老爷又大笑,赞:“都说紫姑娘俏皮,果然名不虚传。”

瑞香在旁边就看着金琥笑:“这张泼辣嘴皮子可给比下去了。”金琥咬牙掐她耳朵笑道:“没辣到你身上,还不快撮些盐巴,闲(咸)着罢!小心搅起醋来,可别说是我添的佐料。”瑞香脸色一变,尚未答腔。关镇波凑过来道:“姐姐说啥笑话呢?”金琥笑道:“说瑞妹妹倒不辣,只是太爱呷醋了,不然怎么把关爷辖治住的呢?”关镇波抓着头笑。瑞香剜了金琥一眼。金琥若无其事拿小指甲搔搔发脚,自言自语道:“哎哟,头发好像毛了,记得宝妹妹带了梳头家伙的,一起放在旁边屋里。”宋二老爷已起身带众人去外头赏园子。金琥偏头看见如烟,推一把道:“你去帮我拿了来。”

田菁本已随宋二老爷出去了,不知想起什么东西没带,举脚回转来,正听见这句话,不觉笑道:“怎么老是支使如烟?” 如烟倒不知道田菁这么乖巧的人儿,居然会帮自己说话,奇怪的看她一眼。金琥也呆了,鼻子里哼出一点冷气,慢慢道:“这是怎么说?”田菁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么得罪人的话,顿时噎住了。

——————————————————————————

注:

1:圣、贤,是酒的代指。据说,东汉未年,曹操主政,禁酒甚严。有一次尚书郎徐邈违令在家狂饮,喝得酩酊大醉。适逢曹操派人传唤上朝议事,徐邈躲避不及,便仗着酒兴对来人说:“请回丞相话,臣正与圣人议事,不得功夫。”来人一听是“圣人”不再追问便回命了。徐邈由此躲过了惩处。后世因称白酒或浊酒为“贤人”,称清酒为“圣人”。把喝醉酒称之为“中圣人”或“中圣”。 此来历,荧某未考证得非常确凿。但大约是曹魏时起,人们开始称清酒为圣、浊酒为贤,有良多诗句流传为证,这是确实的。

2:本词为荧某原创,敝帚自珍,转用请注明出处,谢谢。

3:本词为荧某原创,敝帚自珍,转用请注明出处,谢谢。(未完待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赘婿归来 五代梦 他身上有条龙 巅峰游戏制作人 我的青春我的刀塔 浪潮 今天也没变成玩偶呢 砸锅卖铁去上学 超能农民工 极品上门女婿
相关推荐:
乱世谋妃共赴一世情长许我见你笑眉弯大罗金仙逍遥记超级神医系统都市美女收藏家情到深处自然浓大唐第一公主金牌影后黑色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