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手机里面没有任何的简讯，甚至是一通未接来电。何如泽知道，那是邵哲替他处理了公司的事情。只是，邵哲为什么要这么做？昨天，言祀的出现显然也是邵哲计划的，难道真如之前所说，邵哲是在创造机会让他和言祀和好？
不，不仅仅是和好，按照邵哲的主意，这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想到这里，何如泽不免有些心惊。他确实矛盾了，也不敢狠下心。昨天晚上，言祀所说的话让他生出了希望，但是，他仍旧怀疑着这样一个可能性。言祀始终站在叶思漩那边，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件事有所了结。不是何如泽没有信心，而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相信，言祀会为了他背叛叶思漩。
同样的，邵哲的提议就好像是魔咒一样，不时的在何如泽的耳边响起，比起相信言祀的话，更具有诱惑力。何如泽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万事靠着言祀帮衬的大少爷，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难道不是由自己一手策划更为安心？或许在昨天的气氛之下，何如泽确实心软了，相信了。可是，等到真正清醒的时候，又怎么会全身心的付出信任？
无论是言祀还是何如泽，他们都不是傻子。所以，言祀没有给予承诺，何如泽也没有点头。能够让他们一时忘记矛盾的，只是难以压抑的感情。
床边的位置是空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何如泽不难猜到，言祀一定是比他早醒，出门去买饭菜了。
洗脸台上放着崭新的毛巾和牙刷，餐桌上是一杯热牛奶。何如泽拿着牛奶又回到了房间，DVD机上是最新上映的大片，全部都是言祀的喜欢的类型，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些内容。电视柜的左侧有三个抽屉，位置并不那么显眼。
何如泽随手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本相簿和一些信函文件，他忽然有些好奇，将牛奶放在柜子上，取出相簿来看。当他翻开第一页时，就愣在了那里。
照片上面有一群孩子，背景是某个小镇的福利院，大门上面赫然写着名字。他往后一翻，照片上的人变少了，只有一对孩子而已。小女孩大约六七岁，小男孩才三四岁而已，身上的衣服极为朴素，长相都很可爱机灵。
何如泽忽然有一种预感，照片上那个低头沉默的孩子依稀有几分言祀的影子，他快速地向后翻页，每一张照片都有他们两人，背景也全部都是在福利院内。看着相册里面的一张张照片，他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火涌上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是言祀的身份。如果上面的人真的是言祀，那么，旁边的人除了叶思漩之外，还能是谁呢？
就在这时，公寓的大门被打开了，不等何如泽将相册合上，言祀已经站在了他的后面。
言祀看清了何如泽手里的东西，脸色明显地一僵，随即又笑着坐在了他的旁边。
“在看照片？”
言祀的声音仍旧温柔，只是，细听之下却能发现几分异样。
何如泽冷哼一声，将手里册相册礽在了一边，愤然地说道，
“言祀，当年在法国的时候，你是怎么告诉我们你的家世的？后来回国之后，我以为你只是隐瞒了叶思漩是你姐姐的事情。现在呢？全部都是假的。”
何如泽气冲冲地说道，脸色极为难看。言祀更是愣在了那里，一时答不上话来。
“抱歉……”
未等言祀说完，何如泽冷冷一笑，嘲讽说道，
“除了说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言祀，你跟叶思漩真的是姐弟？”
即便言祀不予回答，何如泽的怀疑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了。只是，何如泽不会想到，言祀除了隐瞒之外，竟还藏有这样一个谎言。
第一次，言祀在何如泽的眼中看到了怀疑和鄙视。过去，即便何如泽有多么气他恨他，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仍旧记得昨夜对何如泽说的话，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一早上都欢喜不已，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何不从一开始就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可是，短短几个钟头之后，他所面对的仍旧是何如泽的愤怒，言祀不甘心，也不会允许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从前。
突然，言祀紧张地抓住了何如泽的手，紧紧地栓着他的手臂，就好像是害怕他会逃走一样。
“我和Tracy确实不是亲姐弟，但是……”
只是听到这句，何如泽已经狠狠地甩开了言祀的手，言祀脸色一白，挡在了门口。
“阿泽，你听我说，我和Tracy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好像亲姐弟一样。如果不是Tracy，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看到言祀的表情如此紧张，何如泽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演戏还是认真的了。不可否认，当他发现言祀回来的时候，之所以会突然发火就是为了激他说出真相。
见何如泽不再挣扎，言祀也慢慢冷静下来，只是，他仍不敢轻易放开何如泽，而是扯着他坐到了地上。
一手捡起相册，另一手拽着何如泽的手死死不放，言祀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和Tracy都是孤儿，是在小城镇的福利院长大的。”
说着，言祀把相册翻到了第一页，指着照片上的自己。
“这个是我，这个就是Tracy，刚到福利院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她比我大几岁，一直很照顾我。那时候，我不太爱说话，性格也很沉闷，只有她愿意陪我玩。我们就好像亲姐弟一样，我也一直叫她姐姐。”
说到当年的往事，言祀也不禁有些怀念，再想到如今的状况，他更是头痛不已。
“后来，福利院来了一对夫妻，年纪不小了，女儿在车祸中丧生了。他们一眼就看中了Tracy，因为她和亡女长得很像。Tracy离开之后，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常常回来看我，照顾我。她想让我和她念一样的学校，跪在地上求养父母负担我的学费，算是由她借的，只要一工作就赚钱来还。等到我上中学时候，Tracy已经念高中了，她偷偷地酒吧里打工，一边还养父母的钱，一边供我读书。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老夫妻因为意外过世了，那时候Tracy还没有成年，家里的积蓄只够办理后事而已，就连她自己的学费也负担不起。”
说到这里，言祀把相册往后翻了几页，照片上的言祀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叶思漩的后面站着一对老夫妻。
“他们就是Tracy的养父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出事之后，Tracy就没有再读书了，把剩下的钱全部都留给了我。那时候，她说她不喜欢念书，还整天盯在我旁边让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后来，她在酒吧里遇到一个模特经纪人，签约之后才开始有了稳定的工作。”
忆及往事，言祀不禁一笑，神色中几分怀念，几分无奈。当年，是叶思漩把他从福利院带出来，供他吃穿用度，供他读书生活。甚至在朋友之中，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孤儿。叶思漩嘴里说要减肥保持提醒，把钱都花在了言祀身上。那段相依为命的生活，至今都让言祀怀念而又感激。因此，即便说言祀如今的一切都是叶思漩给予的，也并不为过。他们不是亲兄妹，但是，二十多年里只有彼此而已，那是比寻常兄妹更深厚的感情。
正因如此，明明知道叶思漩所做的事是错误的，言祀也没有办法离开她。每一次看到叶思漩难受地向他求助时，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脑中的画面回到了当年的时光，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尤其在珍贵。
可是，如今的叶思漩越来越贪心，她想要得太多，手段太狠，就连言祀都无法忍受。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有多大的压力，不仅仅是对于何如泽的愧疚，还有对整个何家的愧疚，当是非对错和亲情沾上时，他只能在矛盾中挣扎。他不想让叶思漩继续错下去，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何如泽，也许，言祀只能在矛盾中继续挣扎。可是，因为何如泽，他不得不让自己跳出来。也许是出于自私，但是，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
何如泽始终没有出声，他扳着脸孔看着相册里的照片，目光中的愤怒并未消减。
“刚刚入行能 赚得了什么钱，光是平时的治装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时候，我们摆过地摊，卖过早点，每天都不敢多用一分钱。后来，Tracy渐渐有了名气，手头才开始宽裕。至于之后她和何先生之间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说到这里，言祀合上了相册，将它放回了柜子。何如泽仍旧没有开口，言祀心头一紧，握住了他的手。
“隐瞒你的，骗过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另一只手搂着何如泽的头颈，言祀不是地用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动作温柔而又亲昵。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甚至让何如泽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当他脑中浮现出邵哲的话时，美好的梦境瞬间破碎。何如泽已经没有勇气相信，也不会再去相信。他知道言祀没有骗他，可是，这不代表言祀真的可以离开叶思漩，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保证过。
若是换了从前，何如泽恐怕会好好的教训言祀一顿，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抱歉。但是，如今的何如泽需要考量的太多了，关于言祀和叶思漩的真实关系，关于这些照片，种种冲击盘旋在他的脑中无法散去，慢慢酝酿出了另一个主意。
见何如泽慢慢平静了下来，言祀总算放心了不少，他当然不会以为何如泽会立刻原谅自己，以他对何如泽的了解，就算心里看开了，面子上也挂不住的。
“走吧，我买了便当，再生气也要先吃东西。”
言祀笑着拍了拍何如泽的后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何如泽没有挣扎，只是出门的时候不由地多看了柜子一眼。
言祀的温柔依旧，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变。正因为如此，何如泽必须用自己的方法扳倒叶思漩，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牵连到言祀。对于现在的何如泽来说，只有把叶思漩赶走，才可以让他安心。他相信言祀对他的感情，胜过他相信言祀昨夜说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