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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寿宴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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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寿宴桌上

八月十一,罗玉兰寿满六十五。乡人习惯,逢五小办。然而,自刘嘉去了重庆,修英对妈虽有好转,但油店和家产却管得更细更严,吴妈买东西用钱,直接由她作主,一分一厘,非常仔细,小事大事,不得遗漏。此次小办寿宴,根本没列入管家修英之预算。直到初九,仲信方知,马上给婆娘核定寿宴金额规模,令她立即付款,无奈,修英付钱给吴妈,可是,扣下一成:三个“袁大脑壳”。

生日头天下午,刘嘉突然出现巷口。罗玉兰先一惊,高兴得浑身直抖,还没来得及开口。

刘嘉立即单腿跪于妈前,说:“妈妈,给你拜寿,祝老人家长寿。”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罗玉兰慌忙拉起她,“院长答应你回来?”

“答应答应。我向她请三天假,她准我五天。”

罗玉兰一笑:“院长是男人吧。”

“哪里哟,老太婆。”刘嘉脸一红。不过,遗憾的是,刘嘉额头右鬓,贴一块白胶布,像出院的伤号,不那么受看,哪里躲得过罗玉兰眼睛,忙问:“哪么你额头有块伤疤?”

“前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玉兰不信:“哪么摔到额头上了?你做事干净利索,不急不乱,哪么会摔跤?不是吧,我早就听说伤兵很野,稍不如意就打人,是不是他们打的?”

“妈,……”刘嘉不想说谎,低下头来。

罗玉兰忿然起来:“看看,我没说错嘛。你们院长也是女人,哪么不管?”

刘嘉只好道出真情。原来,是一个武汉的残废军人打的。那军人双脚炸断,仅凭两手做事走路,脾气很坏,前天,刘嘉给他送饭慢了一点,他顺手将碗砸向刘嘉额头。刘嘉没有哭闹,反给军人道歉,该做仍做。罗玉兰不服,说:“他打日本受了伤,也该讲理呀。”

“妈妈,休养院里,这类事多,都习惯了。”

“人家服侍你嘛。日本把你炸残废,你找日本出气去,何必找女人发气!”

“他们发够了气,好些人还是向我们认了错赔了礼,后来确实改了。”

“对嘛,你就是打日本有功,也要将心比心。依我说,你莫在休养院做事了,换个地方。要不,你莫去重庆了,朱家养得起你。”

“要不得。那些伤残军人,虽然脾气不好,其实心很好,有的伤兵能动,还帮我们做事。都是贫苦农人出身,很吃得苦,再痛,也不叫一声,咬牙忍痛啊。有的还是个娃娃,婆娘也没娶,怪可怜的。有了气,想出一出,也没啥子。再说,人家对我们还是很感激的。喊我刘姐刘姨,甜得很。妈妈,我没想换地方。”

罗玉兰默然一阵,说:“也是,当兵打仗也可怜,你要回去,妈不拦你。只是,你要爱惜自己,再莫伤了,妈看见了,心痛得很。院里有没有合适的男医生,成个家吧,我去重庆亲手给你们办喜酒。”

“有个医生也是上海来的,对我很好,我明确拒绝了。”

“傻妹子,叫啥名字,我给他写信。”

“不不不!”

“哎呀,记住,男人饿了像虎,莫让那些伤兵占便宜啊。”罗玉兰说着,忍不住笑了。

正巧朱川放学,一见妈,儿子扑上去,可刚到妈跟前,红着脸问:“妈,你回来了。”

“儿子,你懂事了。”刘嘉随儿子进东睡屋。大书案上摆一张写就的宣纸,墨迹干浓,柳体工整,凝重有力。“儿子,你写的?”

儿子点头,不再抬起。刘嘉惊喜道:“哎呀,儿子,你进展好快,妈都不敢认了。”

“外祖祖教我的。”

罗玉兰跟在后面,说:“他外祖祖费了好多心神,晚上陪到半夜,不写满十张不准上床。川川听话,开初几天,手膀子写肿了。”

“儿子,外祖祖是天下最好的老夫子,一方名流啊,你要多给他烧纸敬香。”

“晓得。”

晚饭桌上,全家聚齐。肉菜丰盛,汤羹齐备,川辣为主,甜味兼之。刘嘉吃着,突然笑了,全家纷纷停住筷子看她。笑毕,她说得有声有色:“有天,蒋夫人来视察,她去厨房检查伙食,尝了青椒肉丝,刚嚼两口,辣得她泪水流,吐了一地。大厨师吓得赶忙跪下,蒋夫人哈哈大笑,马上拉他起来。”

“大嫂,是宋美龄?”没想到修英格外热情,忙问。

“就是。听说我是上海人,她招呼我过去,问我学会吃辣椒没有,我说会了,她竖起拇指‘OKOK’,我们哈哈大笑。”全家跟着大笑。

“哎呀,大嫂,”修英十分羡慕,“你见到蒋夫人了,好有福哟。”

那知罗玉兰不冷不热,说:“有啥子福,没看见她额头上伤疤?”

其实,大家早见到刘嘉额头的胶布,问她说甩了跤,于是,信以为真。

罗玉兰道出底细:“甩啥子跤,残废军人一碗扣去!”

“伤兵还打人?”修英惊叫。

罗玉兰瞥她一眼:“你去试试!还说刘嘉有福,有个豆腐!”

刘嘉夹菜放妈碗里:“妈妈,不要说了。”

罗玉兰提高声音:“为啥子不说?我偏要说,刘嘉服侍这些伤兵,挨了打不哭,遭了骂不闹,为啥子?是挣钱?不是!我朱家不穷,养得起。是下贱?不是!是救人,是守人性,为打日本,为朱家争光。”

“妈妈。”

罗玉兰吸口气:“你莫管我,今天我要把话说完,我们在家里,有吃有穿,要啥买啥,还不安逸!朱川是占了东屋,占了一张桌子,你就说他独占一间东屋还不够,还占南屋楼上,说我有偏心。本来,我不想说的,话送到我嘴边来了,我要说出来。她们孤儿寡母,一个重庆一个涪州,外婆还在上海,我不偏她们偏哪个?啊?朱川害怕睡东屋,我本想喊立本同住,又怕立本影响哥哥读书,才喊川川睡我楼上,读书习字用外祖祖那张大书案,闭门苦读,合适得很,你外公遗书也写了嘛。你若果不安逸,找你外公闹去!”

修英呼地站起,气冲冲离开饭桌,冲出饭屋。一直没开腔的仲信厉声道:“给我回来!”

刘嘉放下碗,欲去拉修英。罗玉兰一把拉住刘嘉:“莫管她。”

仲信绷着脸说:“妈,你早该给我讲,我收拾她。”

“仲信,你要给她讲,不要学她爹,做人本份点,老实点。”罗玉兰说。

刘嘉后悔说:“怪我,不该讲休养院那些事体。”

罗玉兰说:“哪么怪你?她刚来那几年,脾气还算可以,这阵,有自己一窝了,分得很清楚,动不动就马脸猪嘴,二天我老了,怕要撵我出门。”

“她敢!”仲信喊道,“老子收拾她。”

罗玉兰告诫儿子:“不准动手!”如此一来,团聚气氛没了。

第二天,罗玉兰六十五寿辰。那位在重庆兵工厂造枪的干儿子胡安贵,快到中午,搭兵工厂的顺路汽车及时赶到,给干妈祝寿。

自从外公归天,朱家没了关心时局者,李会长没了共同语言人,再者,重又不受亲家欢迎,登朱门少多了。然而今日,非同小可,会长兴致勃勃,谈笑风生,不拘礼仪。

堂屋摆上首席。罗玉兰自当上座,背靠神龛,面向屋门,受众朝拜。李会长亲自动手,先拉许亲家坐罗玉兰右首,他本应坐罗玉兰左首,担心难堪,马上拉来刘嘉。

“你是陪都回来的抗战巾帼,陪老寿星坐上首。”

“李大伯,该你坐。”

“我哪有如此福份?总统夫人都接见了你,了不得,你坐你坐。”

罗玉兰拉刘嘉一把:“喊你坐,你就坐,怕哪样?”刘嘉这才坐下。

会长则坐刘嘉左边,再拉县府许师爷落坐其左,其余皆为马家三弟兄虎踞,刚好八人。仲信和安贵同辈,坐晚辈一桌,委屈了。待到满屋坐定,会长领头站起,高举酒杯,朝堂屋四桌人,道:“今日,欣逢各位赴宴,祝贺玉兰亲家六十五大寿,值此,本人以亲家身份请各位举杯,祝玉兰亲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干杯。”屋里顿响喝酒声。

他再举二杯:“第二杯,祝玉兰亲家福星高照,大媳刘嘉于陪都为党国抗战,劳苦功高,受到蒋夫人接见,乃朱家及亲戚之荣耀,干杯。”

众人振奋,同声响应。杯子放下,桌子碰响。罗玉兰这才缓过神,忙摇手:“莫祝了,莫祝了,再祝,我就要祝倒了,你们慢慢喝慢慢喝。”

李会长哪肯依,先给自己杯里斟满,重又端起,说:“祝酒嘛,向来三杯,岂有两杯就罢。各位亲戚把酒斟满,酒杯不大,没得二两,莫怕。第三杯,”刚说又停,见大家情绪很高,大声道:“第三杯,我多说几句,祝玉兰亲家财星高悬。朱家二公子,我的乘龙快婿,这些年托亲家财运,实业兴邦,办丝厂,办布厂,财源滚滚,为朱家赢来财富,壮了朱家财力,旺了朱家人气,尤为可贵者,仲信不愧党国才俊,在亲家支使下,捐款数次,为党国抗战立下汗马功劳。值此,祝玉兰亲家及有作为之子,‘六六大顺’,干杯。”

也许,会长说话太久,满屋一饮而尽。气氛由此造成,放下杯来,满屋话语更多。

刘嘉夸会长:“大伯,你能说能喝啊!”

会长一笑:“大伯混世几十年,小事一桩。”

罗玉兰马上接过:“混世魔王。”

会长反倒一笑:“称王不敢,小丑尚可。敬你一杯,上海阿拉!”

刘嘉“嘿嘿”笑了,赶忙捂住杯子。罗玉兰不快:“别个不喝酒。”

会长这才放下酒瓶,用手抹抹嘴。仲信乘着酒兴,端杯走近泰山:“爹,我替妈回敬你一杯。首先,感谢你对妈的祝福,其次祝你高寿,最后望你老人家少管闲事,颐养天年。干杯。”会长听得仔细,正想问,快婿之酒已进肚家坝,他忙举杯,依然看着快婿,回味什么。

接着,胡大银端杯酒从天井走进堂屋,祝福罗玉兰:“朱大姐,你这辈子大慈大悲,不嫌我穷佃客,把我们当弟兄,我一辈子忘不了你,敬你一杯,祝你长寿。”

安贵早已站在干妈身后,说:“干儿子也祝你高寿。”

“不是你胡家种田,你帮仲信办厂,我们吃哪样?该敬你。”罗玉兰正欲端杯。

安贵却说:“干妈不会喝,你以水代酒。”

哪知罗玉兰说:“你胡家父子的酒,我非喝不可。”说罢,真把半杯酒倒进嘴里,顿时,呛得直咳,满脸涨红。过阵,朱川也来敬酒:“奶奶,祝你高寿。”

罗玉兰笑着:“又喊奶奶,难听死了。婆婆领了,就是不喝。”

“要得,婆婆,我喝。”朱川一饮而尽。罗玉兰吓一跳:“孙子,你喝酒了?”

“为婆婆高寿,我舍命陪了。”哄堂大笑。

劝酒高潮已过,气氛稍有缓和。会长话更多,尽找刘嘉说话。

“刘嘉,你福气好哇,总统夫人接见你了。”

“休养院是夫人办的,当然要来视察,我遇上了嘛。”

“听说,总统夫人一口英语,很文雅。”

“就是。那天她带了几个美国人,对洋人都说英语。”

“听说总统夫人很洋盘?”会长问罢,见刘嘉不解,补充一句,“就是洋气。”

“哦。那天夫人穿绿缎旗袍,也没画妆,清淡高雅,气宇不凡。”

会长许是多喝几杯,居然像个顽童,说:“现今细娃儿都唱,‘摩登摩洋盘,嫁给蒋委员,天上坐飞机,水上坐轮船,穿的是绸缎,吃的是汤圆’。”

刘嘉“扑哧”一口,喷得满地饭粒。罗玉兰瞪会长一眼,忍住笑,责备道:

“像个酒癫子!汤圆有啥子不得了?”

会长收住笑,认真地说:“而今,委员长新生活运动,讲究喝白开水,有汤圆吃不容易。刘嘉呀,你该多和夫人说话,要她记得你。”

“何必记得我?”

“嘿,以后遇到难事,求她帮助呀。或者,若需你等人才,马上想起了你,嘿,那阵,你还和我们一起吃饭?刘大官人了,我们不敢仰望了。”

罗玉兰听不下去,说:“亲家,你硬是酒癫子。”

会长脸不红,转脸问左首许师爷:“老弟,听说飞机场要动工了?”

许师爷四十好几,县府老职员,喜欢按部就班,不大热心份外事,答:“昨天,陪都来了几辆吉普,还有几个美国人,去南坝察看了半天,听说马上要动工了。”

几杯酒下肚,感慨上来,会长说:“飞机场一修,日本就要来炸,我们涪州要遭殃了。”

语惊四座,顿时降温。会长从口袋摸出一张绿纸:“你们听下,日本传单如何说的,‘蒋介石政府之所在地,免不了彻底轰炸,良民切不可与蒋军同住一处,否则玉石俱焚’。听到没有?日本是炸军人,不是炸我们百姓。我们不想玉石俱焚!许师爷,你给县政府带个信,‘辛亥前驱’不答应在涪州修飞机场。”

罗玉兰马上顶他;“朱家没那么说!我不怕炸。”

“你不怕,还有你儿子孙子哩。”

“我们回乡头。看他龟儿没人性的小日本有好多炸弹。”罗玉兰再道。

“李大伯,传单哪里来的?国府早有公文,严查传单。”许师爷问。

“我去重庆顺便捡的,不是我造的。”

安贵说:“大伯,你快撕了,全是挑拨离间。”

仲信道:“我们涪州地势平顺,不在这里修,去哪里修?若果国军没有飞机,日本人更要凶。我们布厂怕要搬到乡头了。”

“就是嘛。”许师爷说。

刘嘉说:“陪都人死那么多,也没被小日本炸怕。日本飞机一走,每次就有人在断墙上写大标语,‘越炸越勇’,根本没怕。”

安贵说:“其实,日本飞机也莫得啥子可怕。我们造的高射机枪,就打落了几架日本飞机,栽到长江里。李伯伯,在重庆,收藏日本传单,要当汉奸追究。”

看着两位陪都抗战英雄,众人一脸敬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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