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顾庭生就唱了这一首歌，张悦洋到了后面也不唱了，他瞎嘟囔了几句,好像是到了后面罗马音记不住了。
顾庭生一个人唱完了后半截,我站在沙发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他的脸，我知道还有很多女生和我一样,在昏暗中悄无声息的看着这个少年。他也许叛逆，冷漠,中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都知道,他注定优秀。
这样的少年不会默默无闻，终有一日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他有多好，有多么的优秀与值得去喜欢。
我只期望在顾庭生长成一株参天大树之前,让我陪伴着他的少年时代。
顾庭生唱完这首歌没有再唱，六班的学生们都起哄要他再来一首,张悦洋帮他推脱,说他还在变声期,这样对嗓子不好。
顾庭生唱完就坐在我身边,我们两个吃着一个果盘，有女生和男生凑过来，我不知道顾庭生都不肯说话，他们还凑过来干什么。
结果顾庭生不肯理睬人，就有学生和我说话，有女生问我年纪这么小，学习辛不辛苦。
还有男生问我学习的方法，怎么做到这么小的年龄就跳级。
我耐着心都回答了，告诉他们基础最重要，能把书上的例题摸透就能解决卷子上百分之九十五的问题。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回答了，坐过来的男生女生都不再理会顾庭生，女孩子伸出手摸我的头，对我说：“杨露，你长得真可爱。”
男生兴致勃勃的说，要认我当弟弟。
我张了张口，一只手伸过来，一片哈密瓜塞进了嘴里，顾庭生往我身边坐了坐，他揽住我的肩膀，黑暗中我不太能看清他的脸色，只是直觉上很严肃。
顾庭生揽着我的肩膀上：“你们怎么不去唱歌。”
有男生语气疑惑：“来这里，也不是说非要唱歌……”
女生嘻嘻哈哈的叫了起来：“顾庭生，我们和杨露聊两句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啊？”
顾庭生字正腔圆的回答：“我是他哥哥。”
投影前，有两个女生唱起了十年，我看到夏绾绾似有所感的瞄过来一眼，我身边的女生还在追问：“是堂哥吗？不对，是表兄弟吗你们？”
“吃烤串吗？”张悦洋打断了问话，他一路问了过来，顾庭生没回答女生的话，张悦洋挤过来对顾庭生喊，“顾庭生，起来呗，咱哥俩为人民服务，买烤串去。”
从ktv后门出来，是我、顾庭生、张悦洋和向琳琳四个人。
ktv后门出来就是一条街，各种大排档小吃，向琳琳买了杯莲子茶，张悦洋掏出钱夹抽出了三百，要了五十串铁板鱿鱼，五十串烤鱼豆腐，五十串羊肉串。
老板加班加点的烤，我很奇怪，这玩意儿能明目张胆的带进ktv？
老板问：“你们这多少人啊？一百五十串够吗？”
张悦洋掰着指头数了数，告诉老板：“十三个人。”
老板便说：“一百五十串，一个人才分十来串，靓仔，不够你们吃的，再添五十串吧！”
张悦洋听了，一点头：“行——”
“吃不了。”向琳琳嗦着吸管，阻止了张悦洋，“一半都是女生，能吃几串就不错了，买多了都浪费了。”
张悦洋赶紧附和：“课代表大人说的有道理。”又去看老板：“您这是想着法赚我钱吧！”
老板只是笑，看看向琳琳，看看我和顾庭生，老板目光落回张悦洋身上。
老板意有所指的说：“哈哈哈，懂滴懂滴，要听女旁友的话嘛。”
张悦洋“嗨”了声，对老板解释还不是女朋友呐，向琳琳到是不吭声了，什么也不说。一百五十串的串儿烤下来费了会儿时间，出来的时候就是近黄昏，烤好了向琳琳、顾庭生、张悦洋三个人一人拿了五十串，他们不让我拿，给出的理由是我还是小孩子。
张悦洋嚷嚷着快点回包厢，老板一听，对我们说：“你们唱k啊，他们工作人员不让你们拿这些吃的进去的。”
“别人不是不让。”张悦洋撇着嘴，又开始蔫坏的笑，笑的也有些自得，“这我家开得，还能不让吗。”
卖烤串儿的老板挺惊讶的，说了声“富二代”，又张了张口，他说：“你们回去的时候，那路上你们几个小崽……注意点儿哈。”
当时没人听懂老板话话中的意思，我们回去的路上街边的灯都亮了，ktv后门那条路是条小路，三个并行能走，四个人并行就能卡主的那种宽度。
烤串儿老板还是不地道，他应该在给我们烤串儿时就发现有人盯着我们了。
一米七多，瘦高瘦高的打头男生拿着钢管，堵在路前头，身后跟了两个杀马特少年，就把路堵了个严实。
他们身后有人过来，刚出了个声：“嗨，让一让——”
我们四个人身后又来了三个人，十七八的年龄，整体身高，高向琳琳一头，高我一个半，也就张悦洋和顾庭生和他们还能比一比身高。
只是一看脸，就知道这些人是“混混”，我们这四个人一看，就是“乖仔”。
刚喊让路的人闭了嘴，转身就走，张悦洋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笑了笑：“李凯，堵这干嘛啊。”
拿钢管的那男生，我就说我怎么看着眼熟，就是四月份在小操场后面堵顾庭生的人。
张悦洋说他退学了，这话我听到了，不放在心上，现在李凯开口，才知道他退学和张悦洋还有点关系。
“堵你啊。”李凯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短袖撸了上去，露出两只细瘦胳膊，我看他跟只白斩鸡似的，他钢管指着张悦洋，“是你干的吧，举报我勒索同学钱财，张悦洋——老子把你当哥们，你背地里举报我？”
“谁和你哥们啊？”张悦洋撇着嘴笑，脸上吊儿郎当的，我看着前后三人，觉得这事不好，十四五、十六七的男孩特别容易冲动，不仅是性上的，他们根本就是没长脑子。
张悦洋把他手上那五十串烤串塞我手里，他歪了脑袋眯着眼看着李凯，做出了个特别单纯的表情：“请你们吃一顿，这事就算过了，行了嘛？我们还要回包厢，等会串儿凉了都不好吃了。”
我一直觉得张悦洋挺聪明，不是指学习上，我又和他不一个班，我是觉得张悦洋情商挺高，现在我想收回这个评价，他某些时候也挺二缺的，我觉得是个人都觉得他刚刚那番话就是找打。
这一场堪称无妄之灾的打架，怎么开始的我没有印象，只记得像是一个信号，向琳琳发出了声音很尖的叫声，前后的三个人都扑了上来，李凯钢管过来就抽，张悦洋一脚踹了过去，李凯这个打头的被踹的贴墙上了，剩下的人到是没有拿武器。
顾庭生和张悦洋顾不得后面，两人扑过去抱在和李凯一边的那两个杀马特少年，他们两个一个喊：“向琳琳，去叫人！”
一个喊：“杨露，你快走！”
向琳琳还在尖叫，后面的一个男人抱住了她的腰，张悦洋急的要冲过来，我也被人拽住了一只胳膊，我努力的伸脚想去踹开那个抱住向琳琳的男人，向琳琳突然手中五十串烤串儿晃掉了塑料袋，她拿着这一把大扇子似的烤串照着她身后的人脸上呼了过去。
一百五十串烤串就五十串不辣的，剩下一百串张悦洋要的变态辣。
我听到抱住向琳琳那男人“啊”的吼了一声，他松了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喊：“眼睛！老子的眼睛！”
向琳琳已经跑了，她连头都没回，朝着前面跑过去，我直接学习向琳琳，也把手上的五十串烤串的塑料袋晃掉，照着抓住我的人脸上呼过去，这人松了手往后跳了两步，五十串鱼豆腐打在他衣服上脸上，哗啦的落下来像是天女散花。
这人也吼了声，我向前跑，跑过顾庭生身边，去撞和顾庭生打起来的人，张悦洋和顾庭生一人被两个人围攻，顾庭生被揪住了头发，一个人从正面踹他肚子，被顾庭生长腿一蹦踹了出去。
我去撞揪顾庭生头发的那个杀马特少年，顾庭生两只手抓住这人的手，我没撞开那人，他和顾庭生倒在地上扭在了一起。
张悦洋那边更惨，他倒在地上，两个人骑在他身上，张悦洋喊了起来：“杨露！杨露你特么的过来帮我啊！别管你哥了——啊！cnmb的！”
顾庭生也同时的吼了起来：“杨露！走！去叫人！你他妈的和向琳琳学学学！”
我想，已经有一个向琳琳去叫人了，根本不缺我，我转过身跪在地上去拽和顾庭生扭成一团的那个少年，在这一团乱中，我听到一个人东倒西歪的脚步声，和钢管拖在地上发出的刺啦——声。
很难听，也很沉重，我看到李凯东倒西歪的走了过来，他果然是只弱鸡，我怀疑刚刚顾庭生那一脚，他撞在墙上可能给自己造成了轻微脑震荡。
但就是这样，李凯还不忘眼含仇恨的走过来，他像是一只愤怒的复仇小鸟，高高的举起了钢管，我推开了在地上滚成一团的顾庭生和那个少年，自己也滚开了，李凯落下的钢管落了空。
我反应很快，站起来要去抢他手中的武器，但是这个看起来已经脑震荡的复仇小鸟第二下落下的速度——比我的反应更快。
他砸在了我的头上，第一感觉我没觉得疼，第二感觉，我觉得从头发里开始，一股热乎乎的、粘稠的液体从头发中开始顺着额前的皮肤蜿蜒滑落。
眨了下眼，眼睛就被黏住了，我看着李凯，借着灯光，觉得世界黑暗中带着一片红色，李凯丢了钢管转身就跑，身边都静了，不认识的声音说了句“你们打10啊！”。
顾庭生连跑带爬的滚到我身边，他先抓住我的手，我晃了下身子坐地上了，头很晕很晕，勉强感觉到顾庭生跪在地上，张悦洋在身后，他大概在打电话，喊路名，嘶吼着叫救护车快点过来。
顾庭生跪在我身前，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摸我的脸，他嗓子都吼坏了，哑的要命的问我：“哪儿疼？”
“头晕。”我小声的说，脑子一阵恍惚，往前栽了过去。栽倒后，我还有浅浅的意识，顾庭生扶着我的后脑勺，我应该额头抵在了他肩膀上，他今天穿着浅色的短袖，我很抱歉的想，流下的血毁了他一件衣服。
我还感觉到他的手揽住我的腰，渐渐地收紧，慢慢地，我听到顾庭生很坏脾气的、没意义的吼了起来，只是单纯的吼，整条小路上都弥漫着他的吼叫声。
张悦洋爬了过来，我听到他骂顾庭生：“你他妈的疯了，你吼得老子脑仁疼！”
过了会儿，其实我已经晕的不知道时间的快慢，我觉得时间现在过得格外慢，但也许才过去几个呼吸的时间，因为救护车没来，向琳琳去喊人，来救援的人也没来。
但我觉得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听到张悦洋打着颤问：“顾庭生，你……你哭啥……杨露……杨露还活着吧？”
我感觉到肩窝那里有粗重的呼吸声，我甚至联想到这个人很用力的翕动着鼻翼，他很悲伤喘着气，一颗一颗的眼泪落在我肩窝那里，泪水顺着那里的皮肤滑下。
“别哭。”我喘了口气，小声的告诉他，“大哥……别哭……”
可是直到上了救护车，顾庭生还是在哭，后来张悦洋告诉我，我那时候张着嘴，他们看到我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说，看起来吓死人了——我那样看着，就好像快死了一样。
我才知道，我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