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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乌云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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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马欣趋步顺甬道而行,不一刻,来到司马门外。只见门前两侧,一连排列各六座金人,高有三丈,重有千石,神情肃穆,魁伟英武。这金人是何来由?说是始皇帝时,有一个大力士,名叫阮翁仲,其人身长足有一丈三尺,力大无比,骁勇善斗,非寻常人可比。始皇见他与众不同,着令他将兵去守临洮,好震摄匈奴。说来那翁仲也非浪得虚名,就他镇守这几年,匈奴人再不敢窥视秦廷,生甚事端。及至翁仲亡故,始皇念他忠勇,便将所收天下兵器,销融为铜,铸了这一十二座金像,放置在咸阳宫司马门两侧,以显王霸之气。后历朝历代,都效仿此等做法,或用铜,或用石,制成武将模样置于宫阙庙堂和陵墓之前,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下司马欣仰望一个个金人,仍旧是金光灿灿,凛凛如生,不由感慨万千,泪珠只在眼眶内闪烁。默对一时,泪水禁不住夺目而出,不能自己。身边跟随不忍,忙扯他衣袖小声道:“爷切莫如此悲伤,时辰已到,正事要紧。”司马欣急忙试干泪水,吩咐二人在此候等,整齐穿戴,与文武百官一起来上早朝。

原来二世数月里不曾临朝视事,一切都由赵高作主。当日早朝,也是静鞭三声响,文武两边排,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底下寂静一片,众人皆不出声。司马欣知见不着皇帝,心中无奈,只好出班奏道:“贼势猖獗,河北危急,大将军累次表文奏请,皆石沉大海,不知音讯。今大军疲惫,暴露荒野,后续无继,实难与项籍所领贼寇以争长短。司马欣此次身负将卒重托,不远千里,急忙忙赶回京都,指望能面见皇帝,恳请朝廷速发精兵,前往解救。若是迟了,恐累及三军,危害社稷。”便将奏章呈上。赵高看了,冷冷道:“朝中之兵尽由大将军带去,哪里还有人马可征?本相闻得他在河北连连受挫,损兵折将,白耗朝廷钱粮,是否属实?”司马欣道:“自出关以来,大将军引兵百战百胜,屡擒贼首,为朝廷扭转了危局。此等功勋,便是武安君在世,亦难超越。不想天不佑我朝,楚地却出了个项籍,不仅武功盖世,兼得用兵如神,千年难遇。章将军与众将虽浴血奋战,也胜他不过,勉强维系现状。故特差末将回朝,恳请另谴良将,率精兵支援。”赵高怒道:“明摆着不肯用力,却将项籍来做托辞。”司马欣正要再辩,听赵高在上面阴阴地道:“罢了,你一路也够劳累,且去歇上几日。本相一经挨得圣上空闲,便进宫将你所奏之事禀告。待斟酌出个眉目来,即刻宣你入朝听旨。”司马欣不敢再说甚么,等朝议罢,垂头丧气,怏怏步出咸阳宫。来司马门口,两个跟随接着,问起结果,司马欣叹了口气,低着头,径回馆驿,也不吃饭,蒙头就睡。

一夜胡思乱想,只顾长吁短叹。次日,再来司马门前探听消息,却不见百官上朝。私下询问,方知今日不须上朝议事。司马欣无奈,只得回馆驿歇着。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司马欣心里焦急,恨不得马上能面见皇帝,倾述衷肠,便硬着头皮,到丞相府来打探。远远就见丞相府端的那气派,确与他府不同。怎见:

背靠着青树绿山,恰似那龙潭虎窟。粉墙内,硫璃瓦堆就楼阁一片,高低错落,仿佛皇宫下移,蔚为壮观。甬道上,驷乘马载来宾客百般,溜须附奉,好比村妇赶集,趋之若骛。鼓箫声颤,珍馐香飘,清歌妙舞锦一簇,鲜鱼美酒醉万席。却藏个,千人骂,万人怕,祸国殃民,白脸黑心,掌管锦秀华夷,万里江山的大权奸。

司马欣从未来过,见相府门首,十来个门军在那厢守护,个个腰挂宝剑,手持戈矛,凶神恶煞一般。司马欣走上前去,望内中一个年长的门军深施一礼,道:“下官司马欣,从河北大营来,有要事欲见丞相,烦求往里通禀一声。”那门军道:“丞相日理万机,操劳了一宿,刚刚歇着,谁敢去惊动?”司马欣央告道:“若无十万火急的事,下官岂敢来惊扰?只因前几日在朝中丞相答应过的,故来相府听个回音。”门军道:“这个却难。我等如何担得此干系?”司马欣知他推却,身上又没带银两,只得作罢,转身返回馆驿来。众人见他脸色阴沉,独个儿将自己锁在房里生闷气,都不敢去问。挨到天黑,方出来同吃晚饭。司马欣与众人道:“连日来不见个熟人来探望,听不到半点消息。赵丞相那里,推三阻四,不肯相见,也不知葫芦里买的甚么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说不到点上,都去睡了,只等明日再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司马欣胡乱吃了些面食,怀里揣了十多两金子,步出驿馆,要往丞相府去。才走出不远,只听背后有人叫道:“恩公,要往哪里去?”司马欣扭头来看时,却是认得,名唤辛丕的人。当初在栎阳做狱掾时,这辛丕贫困无食,不合偷了乡绅家财物,被扭送到县衙问罪。司马欣当值,怜他乃因肚内饥饿而起这歹念,又是初犯,便替辛丕向原告求了情,陪了些钱财,才脱免吃官司。又送了他些盘缠,去京城投奔熟人。辛丕原是读过诗书的,且嘴皮儿又利索,识得高低轻重,来京城后竟一时鸿运高照,得赵高看中,混迹在丞相府里做了个舍人,经常伴随出入。前些时也曾见得章邯那边奏报,接二连三地来,却都被赵高压在府中。这几日又听说司马欣到咸阳来搬救兵,吃了闭门羹。辛丕虽私底下替他着急,却相帮不得。昨夜见相府堂中聚了七八个人,尽是赵高平日宠幸的,在一起商议着事情。辛丕怕牵涉到司马欣,便留了几分意,靠近偷听得两句,果与司马欣有干系,趁早上出来办差时,跑来通风报个信儿,正好在门口撞见。

当下司马欣道:“你如何在这里?”辛丕道:“此处人杂不便,且去里面说话。”来到驿馆卧房里,辛丕忙拜道:“与恩公一别已有数载,辛丕现也混了个人前显贵,只是未曾忘了当年恩情。恩公如今大难临头,尚不知晓,依旧蒙在鼓里。辛丕特冒死前来送信,好叫恩公早作安排,离了咸阳,脱了这险厄之地。”便将所晓之事说了。司马欣大惊道:“我受章将军重托,千里迢迢赶来,而今未见着皇帝,如何走得?”辛丕道:“赵高阴忌章邯已久,早欲设计加害。恩公乃章邯左右臂膀,又为分辩实情而来,赵高岂肯相容?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今皇帝昏庸不堪,赵高用事,恩公既便满身是口,也分说不得。依辛丕说,速速带人离了此地,勿再疑虑,若稍迟一步,必定死在这里,却是与事无补,望恩公三思。”司马欣听罢,气塞胸膛,怒道:“此贼不除,天理难容!”辛丕道:“我托事而出,不能久留。恩公休要意气用事,听辛丕一句话,早早动身,远走高飞。”忙告辞要走。司马欣拜谢了,送到门首,见辛丕去远,返身回房,将众人召来把事说了。众人无不惊骇,都催促快走。司马欣不敢怠慢,匆匆收拾了行装,也顾不得家中妻儿老小,急急换了来时装束,也不招呼,离了驿馆,带上众人打马望东城门而走。且说赵高权势熏天,却只忌怕章邯一人,早有心加害,苦无时机。此次司马欣来京,执意要见二世帝,赵高那日在朝堂上也曾想:“若是皇上追问起来,司马欣把实情和盘托出,岂不将自己平日的欺瞒之言尽都拆穿了?到时怎圆了那些骗人的话语?”心中不安起来,便支吾着搪塞,只推皇帝没有空闲,好让司马欣知难而退,也就罢了。谁知那司马欣不识趣,竟执拗起来,偏要将事来做成了,怎教赵高不心惊胆怕?夜里便唤来兄弟赵成、女婿阎乐和身边几个亲信之人到府中一起商议,如何周全了此事。阎乐道:“一个司马欣,也犯不着丞相想许多。找个理由,将他结果了岂不省事?”赵成道:“凭白无故把他杀了,恐惹章邯造反。”各持己见。议了半夜,也没弄出个结果。

次日晌午时分,阎乐心急忙慌跑来相告:“驿馆里走了司马欣一伙。”赵高吃了一惊,问道:“何时走的?”阎乐道:“说已有一个时辰。”赵高道:“司马欣不辞而别,必心怀鬼胎。你速带快骑去追将来,好问他个究竟。”阎乐听了,便去郎中令府衙内点起五百轻骑,顺着甬道,径奔东门而来。城门守军忙接出来,阎乐道:“可曾见司马欣等人出城?”门军道:“去了多时。”阎乐大怒,道:“何故将他等放出!”门军道:“他自有符节在手,怎好拦挡?”阎乐怒道:“司马欣今负案潜逃,你等竟将他私放,甘当何罪?”门军听了,吓得魂不附体,都跪趴在地,连呼有罪。阎乐阴笑道:“莫非受他好处,故意相纵?”门军告道:“若知是逃犯,便有十万个胆,也不敢放他出城。”阎乐道:“待我领军去追。如能捉拿来,万事皆休,若追不回来,小心你等狗命!”引众骑奔出城门,沿弛道望东追来。直赶了百来里,并不见司马欣众人身影,大惑不解。左右道:“必是从小路走了。”阎乐甚是懊恼,道:“追得匆忙,不曾想起,倒教他逃脱了。”只好带了人马悻悻而回,来告诉赵高知道。赵高道:“司马欣此番乃为搬兵而来,救兵未发,怎会无故离去,必是朝中有逆臣暗地里替他通风报信。老夫虽权倾朝野,然并未降伏人心。”阎乐道:“平日里百官见了丞相,皆都唯唯喏喏,恭敬顺服,却不知其内心如何?”赵高来回踱步,寻思片刻,忽道:“我这里有一良策,可教朝中文武百官全都附首贴耳,不再存有异想。”阎乐道:“丞相有何妙计?”赵高道:“只须如此这般,既可除去异党,又使众人臣服,可谓一举两得。”阎乐听了,赞不绝口,翘指夸道:“丞相妙计,真个天下无双!臣婿即刻去办。”

过了数日,二世帝忽然心血来潮,御驾咸阳宫,朝见文武百官。众文武官员礼毕,殿头官依旧一声吆喝,却不见下面有甚回音。二世帝转脸对身旁赵高道:“怎不见有甚么奏章上来?”赵高禀道:“普天之下,皆赖圣上鸿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细琐小事也不敢劳烦陛下操心,故不见甚么奏章。”二世信以为真,笑道:“连日来无趣的紧,丞相有何稀奇怪事说与朕听?”赵高道:“稀奇事倒说不得,却有宝马一匹,方从西蜀进来,身姿骄健,与众不同。微臣不敢独占,今献与陛下鉴赏。”二世道:“朕贵为天子,有甚么珍稀物未曾见过?莫说是马。”赵高道:“此乃绝世宝马,非比寻常,微臣也是第一次见来。”二世道:“既是奇物,牵来容朕一看。”赵高传令下去,早有侍从将马牵上殿来。二世抬头看时,哪是什么宝马?分明是一头鹿。但见:腿细脖长,眼大头圆。四杈犄角耳边栽,百朵梅花身上开。轻捷灵敏行山岗,胆小温驯藏林间。不知今日为何事,牵来宫殿辩鹿马。

二世帝看了,哈哈大笑,道:“不是丞相眼花,便是寻朕的开心。这面前的分明是一头鹿,怎说是马来?”却见赵高正色道:“此乃西蜀进贡的宝马良驹,四蹄轻捷,极擅跋山涉水,端的是稀罕之物。陛下如何却看差?想必是近来操劳过度,龙体欠安,而至目力不佳?”二世听了大惊,忙问左右内侍道:“是鹿?是马?”一班内侍素知赵高权重,哪敢得罪,一个个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起来。有几个乖巧,回道:“是马。”二世愈惊,呆呆道:“果真是马?”赵高道:“陛下若不信,可问殿下文武百官,是马不是。”转身来问。大殿上众文武都惧赵高淫威,当时你看我,我看你,谁敢出来说话?便有赵高之弟赵成出班道:“这是前些时西蜀进贡来的,虽体格不大,却是健硕有力,疾奔如飞,既便是寻常宝马也难以追赶,起了个名唤作‘绝影缀花’,乃稀世罕见马匹。丞相不敢擅用,知陛下喜好天下奇马,特以敬献来的。”身后各部尚书、侍郎、廷尉、内史纷纷上来附和,都说是马。赵高左顾右看,环视殿下,见只有十来个大臣沉默无语。赵高冷笑一声,转脸对皇帝道:“此非微臣一人之言,陛下当信也。”二世见都说是马,以为自家迷惑,喃喃道:“果然是朕看错?”心乱起来,再也坐不住,怏怏离了大殿,让赵高去住持朝议,引了内侍宫娥,径回内宫去了。后五代时周昙有诗叹道:

鹿马何难辨是非,宁劳卜筮问安危。权臣为乱多如此,亡国时君不自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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