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
听上去怎么那么骚呢？
为什么不叫夜来香？
王庆的爷爷愣怔了半天，指着我说不出话。
“爷，是我，关笙。”我顾不上跟老爷子多说，找出手机给白露打了个电话，她没接，打给王庆，居然也不接。
这时先前那几个大盖帽来到后台，于警官说失踪的七个人都找到了。
我问在哪儿找到的。
他脸色有点阴晴不定，“就在一楼的观众席里，七个人都昏迷不醒，已经送医院了。”
人都找到了，道爷和王庆干嘛去了？难不成……乖乖，可别是白露的救世主病又犯了，赶去追杀纳兰公子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怀里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块怀表和一枚镶着翡翠的金戒指。
我满心疑惑，卸了妆立刻去了矮楼。
推门一看，小菊果然在，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正在支撑着身体往窗外看。
我不禁问道：“你没有击第三掌就病倒在台上了？”
小菊微微点头。
“那他呢？他就这么走了？”
小菊幽幽道：“他来后台看过我，那时我病情还好，他说回去禀告父母，然后再来接我。”
我问：“那后来呢？”问完我就觉得这是多余的，那时候唱戏的地位很低，正经的大户人家是绝不会允许娶一个戏子过门的。
再说刚才看纳兰公子的表现，不像是对她用了真情，那时候有钱人不都是这么捧角儿的嘛，那句‘三击掌后带你走’或许只是兴到浓时随口一说罢了。
我问小菊她为什么会在矮楼上？
小菊苦笑，说纳兰公子走后，班主请来大夫为她诊治，才知道她得了不治之症。班主无情无义，知道她以后再不能登台，竟席卷了她的积蓄带班走了。是戏院的老板可怜她，才给了她这么一个栖身之所，每天让人送饭上来，直至她不久后病逝，才被草草葬在了乱坟岗。
我本来想骂那个缺德冒烟的班主戏子无情，可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能改为叹气，哪一行不得分人啊。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纳兰公子，妈的，没事瞎许什么承诺，言而无信，害她死后还在这里苦等。
河面上的画舫已经不见了，想起船头那盏红灯笼，我不禁问：“我刚才听他叫你玉玲珑？这是你的艺名？”
小菊点点头。
我陪着点头：“我的艺名叫晚香玉，一个操蛋娘们儿刚给我起的。”
“这是他给你的。”我把那块怀表连同戒指拿出来。
小菊看着这两样东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片刻后说：“我都已经死了，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就权当送给先生的答谢吧。”
死了……我看着手里的怀表和戒指，她死了，纳兰公子自然也早已不在人世，可这两样东西却是货真价实的玩意儿，银洋撒到台上都不见了，这两样东西怎么会留了下来？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戏唱完了，掌也击了，还想继续留在这儿？”
小菊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从她茫然的神情中我看出，她还是想着那个狗屁公子。
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了她，画舫消失，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纳兰。我能做的好像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在心里祝福她能够达成那个不可能达成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有些失神，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眼前一晃，王庆弯腰走了进来，紧接着白露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就是上你身的那位？”王庆问道。
我点点头，“你们俩刚才干嘛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别提了，我和泽爷追那艘船去了。”王庆给我发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一边点烟一边含糊的说：“追个毛，那狗日的压根就没想娶她。”
白露瞪了我一眼，说：“他不是不想娶，是娶不成。”
小菊抬眼看着她，颤声问：“为什么？”
王庆抽了口烟，叹气道：“那艘船刚出县城就沉了，船上的人全都死了。”
我一阵无语，转眼看着小菊，真怕她会受不了打击再死一次。
小菊只是无声的哭泣，这一次我和白露谁都没伸手接鬼泪。
一根烟抽完，我想接着点上，手伸进兜里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块怀表，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把百宝袋一敞，对小菊说：“走，我带你找他去！”
上了警车，仍是于警官开车，王庆给他指路。
路上我把怀表和戒指给两人看，白露一拍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既然能来看戏，说明他还在河里，没有找人替死。”
王庆问：“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来找小菊？”
白露叹气：“唉，鬼和人哪能一样，所谓阴阳殊途，两个人死的时候错过了，没有媒介，谁也找不到谁的。”
于警官看了看王庆，又回头看了我和白露一眼，终于忍不住问：“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我觉得这事没有瞒他的必要，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听后也是唏嘘不已，脚下加大了油门。
之前是王庆借了辆摩托车，沿着河道一路追赶鬼画舫，所以两人才没听见电话响。开车要绕路，自然慢了许多，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就算知道纳兰公子的魂魄还在河里，可怎么把他弄上来啊？”白露又开始挠她的男人头。
我想了想，把怀表和戒指拿了出来，用表链穿着戒指在河水里荡来荡去。
白露轻踢了我一脚：“你以为钓鱼呢？实在不行，你问问小菊知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我画张招魂符兴许能有用。”
“不用那么麻烦，他一准儿得现身。”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继续把怀表在水里荡，“你们想想，这表和戒指都是真的，应该是船沉的时候留在河底的。他把这两样东西给了小菊，现在东西回来了，他还会不知道是谁来了？”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没过多久，平静无波的河面上就缓缓升起一艘画舫，纳兰公子负手站在船头的灯笼下，疑惑的看着我，“表和戒指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小菊呢？”
我打开百宝袋，小菊现身，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泪流满面。
小菊踉跄着要往水里走，我一把拉住她，“你不是水鬼，过不去的。”
王庆冲纳兰公子招手：“赶紧让人把船开过来！”
白露摇头：“他既然不肯找替死鬼，就只能在死前到过的地方徘徊，也是不能过来的。”
“一个过不去，一个上不来，那该怎么办？两个人不是还不能在一起吗？你们不是都能碰到鬼嘛，要不……要不你们谁脱了衣服游过去把船拉过来？”于警官看不见画舫，更看不见纳兰公子和小菊，却也跟着干着急。
“你们家愣头青真是遗传的。”王庆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没办法，他还真提醒我了。”我几步跑回警车旁，从里面拿了几本杂志，撕下封皮和中锋的铜版纸交给白露，“帮我折只纸船，样子无所谓，最要紧是稳，大小能站下一个人。”
“这能行吗？”
“一定行，你别忘了，鬼只有三钱重。”我一边说，一边从百宝袋里拿出黄纸，咬破手指画了三道符。
白露的动手能力还行，在王庆和于警官的帮助下把铜版纸拼起来，折了只婴儿澡盆那么大的平底船，样子丑了点，好在够大够厚实，不会中途从船上掉下去。
我把小菊拉到一旁，把画好的符交给她，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小菊听完，立刻要向我跪倒，我忙扶住她，“别多礼了，抓紧时间，赶紧上船。”
我拿出一捆红绳，一头绑在纸船上，另一头蘸了点自己的血，绑了根树枝，向画舫上的纳兰公子抛去。好在我除了打手枪，其它都挺准，纳兰公子也有几分身手，接住红绳，满脸期待的看着这边。
三人七手八脚的把小菊扶坐在纸船上，纳兰公子小心翼翼的拉动红绳，纸船便缓缓向画舫飘去。
在我们紧张的注视下，纸船终于靠上了画舫，纳兰公子把小菊扶了上去，两人相拥而泣了一阵，纳兰公子猛地把小菊横抱起来，在船头的红灯笼下转了几个圈，爆发出无比快活的大笑。
小菊轻拍他肩头，让他赶紧停下，然后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纳兰公子听完，放下她，拉着她一起跪倒在画舫上，这次他们磕头，我可真没法拦了。
两人起身，纳兰公子冲我双手抱拳，朗声道：“大恩不言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相见，我夫妇二人定当施以还报。”
“后会有期，对了，以后别那么大脾气了，哪能看戏不爽就把人抓起来？”我一边说笑，一边把手伸进兜里掏烟，碰到怀表和戒指，赶忙拿出来冲船上喊：“你们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呢！”
小菊得偿所愿，一改病怏怏的样子，在船头一旋身摆了个回眸的架势，唱道：“公子大恩没齿难忘，我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身外之物权当赠与公子买壶酒喝。”
船上岸下又说了几句，看着画舫顺流而下，直到没了踪影，白露才回过味儿来，一把拽住我胳膊，“鬼船怎么能开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