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之上，注意到“正义”小姐遇上艾瑞霍格、赫密斯，与那位军情九处人员回乌托邦上庭作证，几乎同时发生的克来恩心中一凛，他本身对“恰好”、“巧合”、“同时”、“差不多”都非常敏感，这是过去种种经历在他心灵内留下的印记，更何况还有前不久罗尔斯的提醒。
查拉图和“红天使”恶灵要来了！
他飞快凝聚出一道包含某些话语和某种意志的光芒，将它投入对应“皇帝”先生罗尔斯的那颗深红星辰。接着下沉意识，离开源堡，让精神回归了本体，开始影响乌托邦，打算通过各种安排让目前在城内的外乡人暂时“离开”。
这样一来，即使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不至于波及无辜者。
等安排好一切后克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罗尔斯之前说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不是为了躲避查拉图的袭击，一直呆在源堡。
能躲一次，躲不了第二次！
尽管克来恩这样做了，但内心已经敲响了警钟的他宛若等待发令枪响的百米运动员一样，哪怕遇到危险也能最快时间做出反应。
两三个小时之后，克来恩心中一动，发现自己无法联系到乌托邦内的秘偶后，就明白查拉图还是到了！
他没有犹豫，念头一转，就要回归“源堡”，以天使之王的位格和实力对抗已露出水面和还未露出水面的敌人们。
这是当前情景下的最优选择。
——哪怕没能守护住本体，克来恩也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他上浮的意识碰到了无形的，深暗的屏障，难以穿透过去，进入“源堡”。
这……克来恩精神一紧，认为敌人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麻烦。
他能不用仪式，一念回到“源堡”的事情，知道的高位存在并不多！
同时他脑海中浮出一副画面，一道穿着白色西装，打着血红领带的高大男人从圣阿里安娜教堂钟楼走了出来，血色横童似乎穿过了重重砖墙，直接看到了自己。
克来恩对白西装男人并不陌生，无论是从蕾妮特·缇尼科尔那里，还是从罗尔斯那里，都有对方相关的消息——吸收了斯厄阿“神孽”特性，疑似法布提的分身。
瞬息之间，克来恩内心浮现出诸多情绪，各种想法也冒了出来干扰起他的想法，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却像是灌了水泥一样，变得愈发沉重，似乎难以受到驱使。
但他终究是一位天使，一位掌控了“源堡”的天使，下一秒圣阿里安娜教堂的克来恩就挣脱了灵体和身体的双重限制，见一时无法回归“源堡”的他，也当即改变了策略，纵身跃向历史迷雾。
那片灰白的雾气刚映入他的眼帘，就变成了一个由无数透明蠕虫构成的漩涡，漩涡则延伸出了一条条滑腻的，布满奇异花纹的触手。与过往那次不同，此时的漩涡散发出了强大的吸力，让克来恩的身影加速投了过去，被数不清的触手层层缠绕。
还没有等克来恩做出反应，灰白雾气内钻出了一团蠕动着合抱着的小虫，同样延伸出了一条条滑腻的，布满奇异花纹的触手朝他抓来，与查拉图伸出的数不清触手纠缠在一起。
尽管这是神话生物形态，但无论是克来恩还是查拉图，对她都并不陌生。
被称为半个“愚者”，已经陷入疯狂的安提哥努斯家族先祖！
只是不同于查拉图的惊愕，克来恩已经反应过来，身体无声化作纸人，从两位“诡秘侍者”的触手漩涡中逃离了出来，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奔向第一纪元之前的旧日都市。
他很清楚，安提哥努斯已经陷入半疯，不可能跑来救他，背后主导这一切的要么是黑夜女神，要么是罗尔斯。
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代表他现在呆在这里，都比前往旧日都市要好，那里要是出了问题，他可真的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了！
克来恩飞快远离这两位天使争斗的范围，开始关注自己的秘偶城市乌托邦，这时他才注意到疑似法布提分身的白西装男人已经被两位他并不陌生的天使纠缠住了。
“立国者”威廉·奥古斯都一世，“平衡者”德林克·奥古斯都。
前者在被罗尔斯拿走“秩序之手”特性后，已经降格成为了“平衡者”，即使和德林克联手也未必能纠缠住白西装恶魔，但后者不过是历史投影而已，只是克来恩看得出来这道历史投影已经被本体意识接管了，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查拉图在面对安提哥努斯的情况下，已经没有精力再操纵历史投影战斗了。但作为“诡秘侍者”，她能召唤的天使层次历史投影不止一个。
刚摆脱两位“诡秘侍者”战斗范围的克来恩，还没有许愿让体内非凡特性平静下来，身穿华丽衣物，留着栗色长发的罗塞尔·古斯塔夫“知识皇帝”历史投影已经飞了过来，蓝色眼睛中已然凝聚出了一个又一个复杂而虚幻的符号。
下一个瞬间，就将有大量的、庞杂的、无用的知识灌入克来恩脑海中，撑爆他的脑袋。
面对罗塞尔的历史投影，克来恩先是躲避，接着打算操纵乌托邦内的秘偶大军拦住对方，然后再利用“源堡”内的“灵之虫”摄来“诡秘侍者”特性，让原始岛屿中被封印的罗塞尔主动接管他的历史投影，同时召唤信使小姐、阿里安娜等天使的历史投影来应对不知道在哪里躲藏的“红天使”恶灵！
乌托邦内的秘偶很大一部分来自“神弃之地”内的怪物，其中不乏半神，足以抵挡一两秒的时间。
可克来恩刚刚将几个秘偶重新掌控住，就感觉一股浩瀚的、充满血腥气味和杀戮感的意志顺着灵体之线冲刷着他的脑海，让他一时之间竟愣在了那里。
“红天使”恶灵，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
这位“猎人”途径的天使早已借助克来恩与秘偶短暂失联的间隙，洞察了克来恩的想法和心理，提前布置下了陷阱。
即使罗尔斯做过提醒，克来恩也对可能藏在暗中的“红天使”恶灵做了相应的准备，可他并没有想到对方会借助自己的秘偶布下陷阱。
因为从查拉图偷袭到现在，最多不过十秒。
毫无疑问，被她这么一拖延，下一秒克来恩就要被罗塞尔的历史投影给爆头！
这时靠近阿里安娜教堂广场附近的一间旅馆，二楼的窗户不知道何时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窗前，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他的肖像画。
中年男人眼中混沌色泽涌动，抬起手臂，翻动了下手腕，即将被知识爆头的克来恩凭空消失，一具树人替代了他的位置。
“轰隆”
中年男人所在的旅馆升腾起焰浪，三层小楼立刻化作废墟。
穿着染血黑色盔甲、留着红色头发的“红天使”恶灵浮现在空中，眉心的旌旗印记愈发明显，铁黑色眼眸不停转动，视线所致，火焰滔天，爆炸声不断，中年男人和克来恩的身影不断在其中闪现。
一两秒过去，克来恩已经恢复清醒。虽然他刚才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但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清楚中年男人只是罗尔斯留在乌托邦内的一具“分身”，能力有限。
他刚要伸手拉出阿里安娜的历史投影，就听见中年男人口中发出了罗尔斯的声音：
“准备晋升！”
“啊？”
克来恩张大嘴巴，他呆愣的同时罗尔斯的分身竟然也停止了动作，无数青白显紫的火焰瞬间升腾起来，包裹住两人。
看着火焰涌来的克来恩童孔骤然放大，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丑直感”竟然没有半点触动，似乎这火焰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一样。
下一秒，他便清楚了原因。
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石制广场，一根根漆黑的石柱也随之耸立了起来，撑起了一座恢弘神圣的教堂。
尸骨教堂，亚当的尸骨教堂，“空想家”的神国！
克来恩与罗尔斯的分身站在了教堂中央，只见这里每一根柱子每一处拱券每一块穹顶都镶嵌着不同种族的头骨，它们大部分都偏苍白色，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外来者。
教堂的墙壁、窗户和大门上，一张张透明的，扭曲的，痛苦的脸孔凸显了出来，将内部与外界完全分隔。
而教堂的最前方，耸立着一个上百米高的十字架。
十字架前，摆放着一排排黑色有靠背的座椅。
穿着简朴白袍，留着澹金胡须，挂着银制十字架吊坠的亚当立在十字架下，面对那一排排座椅，仿佛一位准备向信徒布道的牧师。
克来恩下意识就想要自杀，借此摆脱困境。但还是忍住了，他先看向了一旁罗尔斯的分身，不知道何时这具分身已经失去了中年男人的外表，变成了罗尔斯本来的样子。
糟了！
这是克来恩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他没有第一时间自杀就是担心亚当能借助罗尔斯的分身继而影响到本体。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住不出手呢！”
罗尔斯拍了拍克来恩肩膀，朝教堂最前方走去。
他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能在亚当主动出手的情况下让克来恩完成晋升仪式，他现在的力量只是相当于天使之王中的天使之王，尽管无限接近于真神，但终究不可能是真神的对手。
更何况，那位真神是“空想家”，是亚当！
不过尽管有这样的想法，但不代表罗尔斯不敢尝试，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前往霍纳奇斯山脉主峰直面疯狂的安提哥努斯，而是通过黑夜女神的迷雾小镇，借助“隐秘”的权柄来规避安排。
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要实现，否则以他这段时间对安提哥努斯的影响，完全可以在查拉图袭击前就让克来恩的仪式完成，直接晋升“诡秘侍者”。
再不济，他也不用带着克来恩躲避梅迪奇的火焰轰炸，直接让这具分身和克来恩丧命火海。只要克来恩在“源堡”复活，那后续罗尔斯也能借助安提哥努斯的“许愿”帮助克来恩完成后续仪式。
他要借助这个机会来看亚当有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后手，相较于克来恩，罗尔斯自己可是更容易出现一些问题的。
要知道，他这具身体来自黑夜女神和亚当的联手！
纵然黑夜女神有着“隐秘”的权柄，可也未必能看穿亚当的布置和安排。
刚才罗尔斯操纵这具分身主动开口让克来恩准备晋升后就受到了影响，这并非是来自亚当外部的安排，而是罗尔斯自身出现了问题，继而影响到了对这具分身的操纵。
这也是罗尔斯通过黑夜女神的迷雾小镇，主动成为安提哥努斯“秘偶”的第三个原因，试探亚当在自己身上埋下的隐患，同时借助黑夜女神和安提哥努斯的双重保险，防止自己在霍纳奇斯山脉顶端的本体因为亚当埋下的隐患严重而产生失控等问题，这才是他最为重视的。
亚当在他身上埋下的隐患比罗尔斯预期的要好得多，但要是在关键时刻，比如他和灯神竞争时，那就是大问题了。
而看着罗尔斯背影的克来恩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刚才的话和眼前的情况都在告诉他，这是罗尔斯故意为之的，似乎就是在主动让亚当出手。
这让他惊惧的心理得到了一定放松，跟着罗尔斯朝亚当走去。
眼眸清澈如同儿童的亚当看着罗尔斯，表情温和道：
“恭喜你摆脱了一个问题。”
察觉并解决了隐患的罗尔斯闻言脚步依旧轻松，坐在了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左腿搭在了右膝盖上：
“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他明白亚当的意思，就像对方清楚说出这句话后自己会联想到什么。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隐患，那黑夜女神呢？她就值得信任吗？或者说，我在你身上埋下的问题她真的不清楚吗？还有，我只在你身上埋下了一个问题吗？
像罗尔斯这样在政坛上有丰富履历的人，总是会比其他人多想很多，换一句话说，就是内心阴暗，总会认为别人对自己有所求，会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