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宜春院的夜一如往日，缤纷绮丽。
各色人等，华衣丽服，来来往往，娇嗔的招呼声、**的**声，以及放荡的笑声，不绝于耳。
临出门的亲热告别中，碧云瞅住时机，附在黎鸢耳边，声音极低，“改日送你逍遥丸……”
心底一怔，黎鸢面上不动声色，假装听到极好笑的笑话，掩口笑道，“好促狭的姐姐……”
从凤鸣轩出来之后，碧云领着蓉儿选条人迹稀少的偏僻道回自己房中。此处愈是僻静，便愈能清晰辨听出别处肆虐的喧闹。
暗影婆娑中，二人似乎刻意屏气敛声，只顾匆匆行路。
“我傍晚碰见徐妈妈的时候，她明显眼神一怔，起了疑心。姑娘，你行事要心哪。”蓉儿见四处没人，突然低声道，一脸谨慎。
“放心，我不会落下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何况，她如今还指着我这棵摇钱树，对我要谦让三分。”碧云冷笑道，灯影晃在她白嫩的脸上，幽明不定。
蓉儿也就未再些什么，二人的背景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这时由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怔怔地站在路中央沉思了半晌，转身向徐老鸨的房中疾步走去。
凤鸣轩。
从今夜开始，房中又只剩下幽若与蝶两人，恢复了十日前的景况，但空气中漂浮着的氛围，与之前明显不同。
有些东西，比如心无芥蒂的信任，比如无拘无束的透明心情，一旦失去，再难寻回。
她二人表情都有了些拘谨，目光碰触下，赶紧移开，颇有些尴尬。室内静的压抑。
幽若倚在软榻之上，仍然翻看着白日里的那卷美人册子，却有些心不在焉。而蝶立在窗前的案几旁，整理叠放起过冬的厚衣衫，不时地偷瞄她一眼。
“姑娘……”
“蝶……”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住口，怔忪地互望半晌，等待着对方再先启唇。
幽若掩口而笑，“你要些什么？你先吧，别吞吞吐吐的了。”
蝶望向门口，见门已紧闭，帘子也放下，又转身合上窗子，将每个窗格堵得严严实实，这才走到黎鸢身旁，抬起眸来，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滑落。
“怎么了，蝶？你别这样……”黎鸢惊讶，心底不由一酸，忙放下手中书卷，坐正身子。
“姑娘……我知道你心底肯定没有真正原谅我，我内心有愧，对不住你……”蝶呜咽不止，断断续续地出来这几句话，面上已是泪流成河，便直抬起袖子来拭。
“你真是傻……”黎鸢也红了眼眶，忍住喉中哽咽，忙抽出绢子递给蝶。
此时她的心一下子软了，毕竟她们朝夕相处了大半年，有深厚的姐妹情谊做根底。
此刻见蝶泣不成声地站在自己面前，五官被揉搓得皱巴巴，簇拥在微黑的面庞上，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本来那平淡无奇的模样，竟添了几分憨直可爱，黎鸢酸楚的心又泛起了好笑，索性一把将蝶拽到软榻之上，静待她情绪稍稍平复。
“姑娘，你愿意听听我的身世吗……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吗……”许久，她才不再抽噎，长长舒了口气，含泪的眼望向黎鸢。
黎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默默地了头，抬眸回望，见对面那双眼里一片清明赤诚。
黎鸢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淡笑着示意她继续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