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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英雄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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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龙飞心亦亦,步步为营,走到一个悬崖峡谷所在,又见穿越峡谷的天桥断掉一排栏栅。朱龙飞心头一凛,那天桥折断的围栏也是人为摧毁的,刀斧痕迹非常明显。朱龙飞在天桥上搔首踟蹰,如今强盗为何不在这个地方驻防?到底卖弄什么玄虚?不可不防,看来只能等那天黑下来之后,再设法上山试探敌情。

朱龙飞正在桥上徘徊,进退两难,忽见桥下那百丈深谷底下,在夕阳余晖中,有件刺眼的物事在一闪一闪地折射光芒。这种光芒对奔驰在商路整日价跟金钱打交道的朱龙飞来太熟识了,是黄金呀!只有黄金才会发出这种光辉。朱龙飞精神一振,当时也忘记身陷险境,喘着粗气,急不及待地攀附悬崖峭壁上树根藤蔓,身手如猿猴一般敏捷,眨眼之间便降落谷底。

朱龙飞从石隙中捡起那件发光的物事,这件东西确是黄金,不过这根黄金簪花发签只有几钱重,值不了多少银子。朱龙飞颇为失望,把玩黄金簪子,忽见簪子一面刻有“云月”二字,这根簪子的主人是云月?莫非是李云月?太巧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是朱龙飞的心头狂喜转瞬间便化为乌有,因为他看到一面岩壁下倚卧着一付尸骸,难道李云月投崖自尽,死在这儿?他仔细观察那付尸骨的牙齿,牙龈磨损度很少,肯定是个少年人,死者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十年前的李云月,刚好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年纪也很符合,也许是李云月被掳至卧龙山,不甘受辱,一怒赴崖!可怜一个似花似玉般名门闺秀,香消玉殒在这个寂寞无人的深渊幽谷。

但朱龙飞很快又发觉他判断出错,原来这付尸骨不是女人的尸骨,而是男人的尸骨,从手指骨节的大,以及下肢骨盘的结构,朱龙飞可以肯是这付尸骨的身份,百分之百是个男人。他是谁?为什么李云月的簪子会出现在他尸骨旁边?

答案早已写在石壁上,尸骨旁边的石壁有类似金簪子刻画的痕迹,字痕虽然经历过风霜雨雪的侵袭,但黄金的涂层是永不腐蚀的,尽管壁上的题字形成有相当的年月,依然金光闪闪,手泽如新,令人震撼。其意是:

五内推崩掌,揪心离肉钩,刀剑迫人来。赫赫有名的当世武林高手,助纣为虐,认钱不认理,为难一个毛头子,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悲夫!

云月,原谅我吧!我已尽力了,恕我不能守信赴约。

朱龙飞默念壁上文字,既感动又难过,他明白这付尸骨是谁,他就是袁祖望,大家都他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人,那个晓得他为爱而战,早已暴尸荒山!将心比心,朱龙飞也终于体会袁祖望的冒险勇闯龙潭的苦心。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解除詹家堡围城困局,最好的方法就是深入虎穴,直捣强盗的老巢,这符合兵法围魏救赵的策略。遗憾是计谋确信是上上之策,但能不能实施则是另一回事。卧龙山怎么潜伏这么多武林高手?也许有些高手本身是袁祖望邀请来剿匪的,但禁不住金钱的诱惑,被强盗们拉拢下水,中途变节,助纣为虐。这或者就是袁祖望引以为恨的积憾,抱怨数落那些赫赫有名的当世高手,认钱不认理,一齐为难他的法。

朱龙飞再打量袁祖望的尸骨,发觉袁祖望身上中了不少暗器,有些毒针还深深嵌入骨头里。更显眼的是他右腿胫骨上的几个手指印,几个手指插入骨头的窟窿,这是什么邪门的武功,如此厉害恐怖?依据袁祖望的留言遗书,已指明这门邪功是“揪心离肉钩”,谁会使这样邪门阴毒的爪功?江湖道上根本没有传会用揪心离肉钩这号人物。看来袁祖望的武功也非常强悍,身中数枚毒针,然后又被揪心离肉钩抓伤右腿,才导致寡不敌众,最终跌下百丈深渊。袁祖望跌落谷底,还没有完全气绝,醒过还魂,爬到一个远离山洪冲刷的石窟,并挣扎留下遗言,这也许是他尸体保存完好的原因。

詹家堡唯一的救星袁祖望死了,死在一个人烟罕至的深谷中。袁祖望当然死不瞑目,至死还惦记着他的樱桃之誓,可惜他已无能为力了,尽管他没有履行诺言,他的所作所为还是那么让人肃然起敬。尤其是在他死后,有些阴差阳错的所谓错误,完全可以理解和宽恕。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还有什么比眼见自己所爱的人凄惨地死去,自己却无力相助更痛苦?苍海无情,英雄有憾。

朱龙飞悄悄地潜入卧龙山寨,不料卧龙山寨人去楼空,空无一人,那些强盗逃到那儿去了?十年光阴,短不短,长不长,如果一个人在十年前死掉,也足够时间化为朽壤了。

朱龙飞确定卧龙山寨是座空城,逐取出火褶子,燃一支松明火把,在卧龙山寨四下巡游观察。但见野草阻人,断梁挡门,山寨上的房屋大多东倒西歪,支离破碎。这些强盗那里去了?被官府剿灭或招安去了?还是自己散伙还家去了?

朱龙飞高举火把,大踏步闯到卧龙山聚义厅,大厅上几乎空无一物,一切动用家伙大概都被附近村落的山民捡拾去补贴家用吧,除了大梁石版,瓦面屋檐,这些粗重的东西不能撬动了之外,能扛走的东西俱搬得差不多,整个聚义厅只剩下一个空壳。

聚义厅的梁柱留下刀砍斧削的痕迹,告诉后人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战。这些强盗的消失,似乎跟这场激战有关。终于有人出头收拾这班强盗了,这确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是谁把这伙强盗干掉?朱龙飞也很想找到答案。

只见墙壁上有几条鞭痕,浸透血液的鞭痕,使这皮鞭的人鞭法出类拔萃,绝对是一等一的鞭法高手,力沉势猛,鞭辟入里,以至在墙上留下一道凹痕,把墙壁上砖石都打碎了。这个用鞭的行家高手,他肯定有能力一鞭置人死地,一鞭把人卷起,抛上半空。朱龙飞挥舞火把,也做出甩鞭的动作,根据蛛丝马迹,想象使鞭行家的奇招。墙上地上,鞭笞重击痕迹随处可见,对于这套鞭法的招数套路,他太熟识了,在终南山三岔路口他看见石菊用过这些招牌套路,但在大厅挥洒皮鞭的行家恐怕比石菊更高明十倍。这个用鞭的绝高手是谁,难道是真正的火焰花——李黄莺?

朱龙飞在聚义厅对门的墙壁上找到答案,看见一朵朱砂勾画的火焰花图案,果然是火焰花李黄莺亲自出马把这伙强盗收拾了。这一刻,朱龙飞心里有种莫明的震动,当时俯首弯腰,对着那朵火焰花图案恭恭敬敬行礼致谢,口中念念有词:“谢天谢地!”并在火焰花图案下,再用木炭题词咏怀,卿表心意:人间仍有正气歌,怒火燎原烧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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