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强大的推土机轰隆而来，一场恶斗似乎在所难免。
叶飞稍微调整站姿，面不改色，不知为什么，面对青屏第一大黑帮，他居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走在一部武侠电影里。
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那就是栾晓芸在场。在美人眼里，他哪怕被打死，也要站着死，他不能死于人怂，起码不能被人提起来吊打。
“快走吧，不然，等我师父反悔，你死了都找不到地方埋。”黑虎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只有他最清楚，他轻易不会超出师父站立的位置，不能越位，如何发落，要等师父先开口，他的职责就是执行。
“少说话，退回去。”
白俊杰轻声呵斥，黑虎灰溜溜退回原处。
白俊杰缓缓上前两小步，恰好是动手打人的最佳距离，可攻可退可灵活躲闪。
“你为什么不走，告诉我。”冷冷地说，眼里有两支冷箭。抢救室里老人生死难断，让他绷紧弦的手不能轻易松开。
叶飞保持足够的警惕。
“不为什么，我一定要等到老人家醒来。”
“是想等着我妈给你洗白吗？”
“有这个想法，但不全是。我想亲眼看到老人家醒过来，还有，我朋友的车子还押在你们手上，这事与她无关，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少他妈的给我作秀！装出有情有义的样子，鳄鱼的眼泪，切。”
第一句足够重，与云豹、黑虎看法一致，后边的略轻。
那一声怒喝令栾晓芸不由得揪心，白俊杰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唐州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叶飞又是一个疾骂如仇的人，初时因为云豹嘴里不干不净，他跟云豹大打出手，那时她亲眼所见。
可别管叶飞身手多好，估计想胜白俊杰很难，又有那么多白家帮弟子如狼似虎，真要打起来，叶飞死定了。害怕局面失控，因此她赶忙递眼色给唐晶。
凭直觉，唐晶跟白俊杰的关系绝非一般。既然唐晶能把白俊杰从休息室搬出来，并做通工作放叶飞走，这就说明她在白俊杰眼里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所以栾晓芸断定唐晶一定可以阻止不必要的暴力冲突。
白俊杰初始表现很好，这一开口骂人，唐晶也吃不准他会否继续犯病，正想上前阻拦，叶飞说：“我从不会在病人面前作秀，既然救了老人家，我一定要等到她醒过来，就这样。”神神叨叨的重复。
“那要是醒不过来呢？”
这句话可以问，但是白俊杰没张口。
他不问，谁也不敢提。
亲生母亲，不吉利的话白俊杰肯定不会说。也就是说叶飞的话断了白俊杰的后路。
白俊杰沉声不语，目光犀利地盯着叶飞。叶飞也不是怯怯躲闪的样子，对视白俊杰，没有任何多余的掩饰。
唐晶过来，白俊杰扫眼止她。
凝滞的空气让人窒息，僵持一分钟不到，白俊杰舒开的巴掌慢慢合上。忽然，他环指四周，“好了，除了云豹和黑虎，剩下的都回家吧，没你们的事了，别在这里吓人，回去，都回去。”
是的，他老妈还在抢救中，这里不是他撒野的地方，也不是逞威风的时候，真要那样无异于二愣子。别看白俊杰凶恶出名，大事处理上他一点也不糊涂，真不愧一帮之主。然后他望向栾晓芸，笑眯眯的样子，分明硬挤出来的。母亲没有醒来，他的笑看起来极不自然。
“吓着你了吧，大美女，既然你的朋友提出来了，不管是不是鳄鱼的眼泪，你的车子也可以开走了，云豹，把车钥匙还给栾老板。”
云豹听后极不情愿，可师父的话又不能不从，拉开手包，掏出钥匙，慢慢递过来。
对待这种人栾晓芸没有那么多耐心，一把抢过钥匙，她直接采取无视的态度，看都没看云豹一眼。
可人家白俊杰表达亲善，不论是不是装出来的，她也不能失礼。就见她淡淡一笑，捏着钥匙环，在白俊杰面前晃了两晃，“我也不想走，你还是帮我保管吧，停车费你付。”
说着钥匙自上而下掉落，呈一条高贵的垂直。
白俊杰抄手接住。
“哈哈，今天怎么个情况？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热心人。”
握在手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句，正要怀疑人生，忽听护士的声音传来，“醒了，醒了，病人想说话。”
白俊杰将钥匙往栾晓芸手里一塞，拨开众人，步履如飞。唐晶紧追快撵，其余人都被白俊杰所不许，包括当事人叶飞都没有资格进去，这让栾晓芸匪夷所思。
“妈！”
推开门，白俊杰抢步过去，迎着床沿扑通跪地。
“妈，到底怎么回事？”握住老人的手，他非常激动，却是不敢用力。
传统的孝道逼迫他不忘人性善的一面，哪怕是演戏，他也要成为影帝。百善孝为先，即便他这个臭名昭著的黑社会头目，离开孝字，在道上混，他什么都不是！
“当时，我走着走着，感觉眼前冒金星就晕倒了，躺了一会儿，好像听到有人议论，然后有人跑过来把我抱上车，再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再晚来一会，恐怕老人家的命已经没了。”这时，医生的话再度在白俊杰耳边响起。
这回的意义完全不同。
“老人家的身体非常虚弱，你们都出去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谢谢你，杨医生。”白俊杰一握致谢。
白俊杰与唐晶出了病房。栾晓芸、云豹、黑虎迎了上来，叶飞无精打采地坐在连邦椅子上。
是啊，关键时刻到了，就看老太太怎么讲。若要看云豹、黑虎他们的戾气与癞皮程度，他可就把栾晓芸害了。救了一个黑老大的母亲，他真不知道碰瓷是不是像筷子敲碗这么简单。
此时，他最担心的仍是栾晓芸那辆车。
白俊杰径直走了过去，面无表情。
忽然，他伸手拍了一下叶飞肩膀，“小兄弟，以后无论你在唐州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来青屏找我，别看青屏只是唐州下辖一个县级市。”
这话就像一张高考录取通知书迎面飘至。叶飞今生第二次重要的惊叹，如释重任的超然解脱。
这也说明老太太是诚实的，善良的，她说了实话。
叶飞精神为之一震，满血复活原地跳起。
栾晓芸又一次看到他可爱的一面，就像早晨那些流里流气的耍贫让她无法真正去讨厌，或者说那时的讨厌有了非凡意义的引申。
唐晶抿嘴而笑，粉拳前伸，竖起大拇指，隔着空气却又传递着能量。这时白俊杰转身朝向云豹、黑虎，嘴一努，“你们俩还不过来？快点给叶飞兄弟赔个不是！”
眼见人家陡然从草根变成英雄，云豹、黑虎瞬间不再威风，师父这一发话，他俩就像两只驯化的野兔，急忙过来赔礼。
“对不起，叶大侠，小辈刚才一时糊涂，在此给你陪礼了，不到之处，请你见谅。”既然师父称叶飞为兄弟，云豹肯定不敢与叶飞平辈想称，为表高看，称之为大侠，这让叶飞听起来十分肉麻，又觉腻歪异常，环顾四周，可惜没有看见垃圾桶，干咳两声也就算了。
二金刚黑虎块头大脑袋却不傻，见叶飞不吃云豹那一套，他什么也不叫，只是附和：“是啊，是啊，对不起，对不起。”连连点头，好像公鸡啄米，显得十分真诚。
“老人家平安就好，别的都不重要。”叶飞淡淡一说，意思前嫌化去。白俊杰在一旁微微点头，转身交代云豹，“跟医院说声，把押金退给叶飞兄弟。”
往常，白家然来看病，院方根本不收钱，白俊杰明知云豹刁难叶飞，因为，既然医院不收钱，叶飞交多少押金，到时医院就会退多少给白家帮，哪怕一百万一千万，这种意义上，医院只是一个验钞机。
病人正在治疗，居然押金可退，白家帮威力尽显，这也给叶飞一个抬看。
又听白俊杰问：“押金多少？”
云豹回答：“五万。”
白俊杰当即来一句，“给叶飞兄弟十万。五万奖励他见义勇为，去，到银行提五万出来。”
盗亦有道。不过见义勇为四个字从一个黑社会头目嘴里说出来，似乎有种别样的味道。
叶飞连忙说道：“这个不必。我拿回我那五万就行。老人家身体无碍，比什么奖励都重要。”
这时唐晶打起圆场，“我看，白老板就给六万吧，图个顺利。剩下需要奖励多少，等回公司以后，我让咱家的家岩给叶经理发。”
一句话皆大欢喜，也就没有什么争头。这时候，夜已深，唐晶说要赶回唐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