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血酬
一众大臣都眼巴巴地盯着墨峥，等他给出个解释。
墨峥想了想，问道：“自赤夜立国以来，匪乱可曾断过？”
阎战脸色一沉，道：“从未断过。”
墨峥又问：“为何？”
阎战道：“他们藏于山中，善用地形优势。这些山匪本是山下农户，农忙时耕种土地，农闲时打劫路过的商贾。男人在山上做匪，妻儿子女则在山下侦察掩护。所以帝国虽屡次出兵剿匪，却一直战果寥寥。”
墨峥点点头，道：“所以地利只是其次，关键在于人和。”
老将军又道：“如今新政推行，商贾激增，民富则国强。可这些刁民不感谢皇恩浩浩，反而彻底弃耕从匪。臣认为，此时正是将他们一举剿灭的大好时机。”
墨峥点点头，道：“老将军忠义无双，带出来的兵个个骁勇善战，若此时出兵剿匪定能旗开得胜。但朕认为商贾们是赤夜的子民，这些山匪刁民也同样是朕的百姓。朕若是命将军出兵剿灭自己的百姓，死后怕是要遭人耻笑的。”
“这——”阎战欲辩无言。
“将军莫急，大家也别傻站着，把鞋脱了坐过来，听朕给你们慢慢分析。”
老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靴子，于地图之上坐姿笔直道：“请陛下解惑。”
其他大臣见小皇帝已经把老将军的脾气捋顺，也安心地脱鞋坐下。
墨峥指着地图上的两条水系道：“我赤夜帝国的粮食产地，主要分布在这南北两条水系上，而这两条水系的旱涝期刚好互补。在过去，商贾们从丰收区低价收购粮食，然后到旱涝欠收区高价售卖。此时，丰收区农民手中的粮食虽然富余，但囤积过久便会霉烂浪费，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价便宜给商贾。而旱涝区的农民，因为粮食欠收，交完赋税后便没法生活。他们不得不去商贾那里高价购买粮食，辛苦攒下的积蓄，全部落入他人囊中。”
将军点点头：“如此看来，这商贾遭受农匪劫掠，倒成了恶有恶报。”
墨峥摇摇头，指着匪患最凶的几块区域道：“这些农民之所以弃耕从匪，主要原因是土地远离两大水系，土地贫瘠耕种不易。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商人如此，农民亦是如此。朕力推新政的核心思想，就是鼓励百姓自主创业。如今吾赤夜帝国商贾众多，各地货物流通便利。商人之间竞争激烈，市场价格更加稳定。商贾们为了利益最大化，收购田地自产自销。农商多了一条合作之路，商人承担更多风险，而农民则摆脱土地的束缚，也不再担心‘丰年撑死，灾年饿死’了。这些山匪只是劫财，很少害人性命。如今商队众多，山匪只需按人头收取一点保护费，便能衣食无忧。如此看来，新政已开始起效，帝国整体经济实力正在慢慢提升。”
众大臣听后连连点头，老将军却不服道：“可他们占山为王，归根到底还是目无王法。”
墨峥指着另一条废弃的商道，问：“将军，您知道这条商道为何会荒废吗？”
将军道：“这条商路所经过的山林，魔兽盘踞凶险万分。”
墨峥点点头，道：“不错。赤夜立国以来，曾数次出兵讨伐魔兽。但过不了多久，魔兽便又繁盛起来了。其根本原因，在于军队讨伐‘只消不防’。其他两条商道则不同，山匪势力成形后会自发组织巡山，遏制魔兽繁衍。虽然他们不是正规军，但却懂得‘防消结合’，发挥的作用丝毫不比正规军差。”
将军闻言，老脸一红。
墨峥继续道：“而在那些商贾眼中，遇到山匪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只要生命有保障，少赚点没关系。相反，若走这条魔兽出没的商道，首先雇佣护卫就是笔不小的费用。其次，即便有护卫，遇到强悍的魔兽也一样生死难料。同时，山匪遏制魔兽滋长也是有伤亡的，所以商贾早已默许这种非法的互利关系，这便是——「血酬」。就本质而言，不论山匪还是商贾，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合不合法并不重要。”
财政大臣道：“如此一来，利润都被百姓得了。国库日益空虚，帝国如何运行？”
墨峥微微一笑，反问道：“以如今的国库，可还支撑得起剿匪的军费？”
财政大臣想了想，连忙摇头摆手：“这匪剿不得，剿不得。”
“正因如此，朕才请将军派人进山做匪。”墨峥指着两条水系之间的两座驿镇道：“未来几年内，这两座小小的驿城，必会迅速发展成帝国最大的商贸城市，同时也是我赤夜最大的粮仓。正所谓‘人心不足，欲壑难填。’这些山匪目前还懂节制，但若一直放纵自由，将来必成大患。朕派人去不仅要当匪，还个个都要成为匪首——如此才是真正的有备无患。”
老将军看了看那两座不起眼的小土镇，又看了看墨峥之前标注的几条商路，以及商路两侧的山林，恍然大悟道：“如此看来，这两条商道未来必是吾赤夜的命脉所在。陛下派人进山做匪，真正的用意是要保住赤夜的根基。”
墨峥哈哈一笑：“将军果然慧眼。另一方面，这些山匪虽不是正规军，战斗力却不容小觑。若将军能将其吸纳为帝**人，将来外敌入侵时，帝国岂不又多了一枚致胜筹码？”
老将军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臣明白了。”『臭小子的胃口好大，这是要黑白通吃啊。』
墨峥接着道：“朕在帝国境内发现一处金矿，但那里魔兽盘踞开采危险，三万异奴新兵就派去那里挖矿吧。金矿的具体位置需要保密，建军挑剩下的500菁英可敢交给朕安排？”
“若是这样，未来帝国正规军的新血怕不够啊。”老将军犯难了。这些菁英都是他亲手培养出的接班人，本打算四年之后，让他们保家卫国的。如今皇帝一下全要了去，不是做山匪就是挖矿，那将来还怎么打仗。
“将军的顾虑，朕知道。朕向你保证：四年之后，四大帝国，绝不敢犯吾国边疆半步。”
“这——好吧。”阎战咬牙答应了。
“谢将军信任，大恩不言谢，朕定不负所托。”墨峥连忙站起身来向老将军鞠了一躬。这一千多年轻才俊没有正式入伍，既不吃军粮也不受皇命。老将军把他们全数交给墨峥，便是将阎洛一族的未来，全都押在了他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