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敢不敢出马关乎的是自己的面子，但能不能真的帮到忙，关乎的却是张师傅的面子。
我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老汉见我不说话，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我心里没底，所以还是不安地向平头老汉问出了我的疑惑：“方爷，你说欧阳金燕变成的厉鬼到底有多厉害？如果我们进山的话，真的会死吗？”
“会！”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个字，铿锵有力，随后继续道：“太行山深不见底，一重山就是一重关，越往深处的精魅就越多越厉害，没有人的阳气干扰，谁知道那地方有多少魑魅魍魉！”
……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已经大致听说过这故事，但不想驳他的话。
“我那时候其实也不是全疯，因为我还保留着一点点意识，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吧。”
我又点点头，但心里暗想：我上哪儿明白那种感觉去，我又没疯过。
“村里街坊在我发疯之后为我出了不少力，又是帮忙找医生，又是帮我穿衣喂饭的，我其实都记在心里。”平头老汉的语气逐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所以现在村里出了事，我才一定要帮忙，就算豁出命去。”
“那时候医疗条件还很一般，咱这穷乡僻壤的应该没有精神病院吧。”
“是。”
“那你是怎么康复的？”
“诶，”老汉突然一拍我的脑瓜壳，道：“这就问到点子上了，我要讲的就是这件事。”
我连忙向他靠近些，竖起耳朵听他讲述他的故事。
……
“我那时候疯的其实还挺严重，有人疯了会安安静静在房里待着，像痴呆一样，还有的人疯了会满大街乱跑，乱喊乱打，我就属于后者。
那时候我也觉不出饥饱冷热，所以生活算是很艰难，亏得村里人心善，常会引导我吃饭穿衣，或者直接把我按倒，硬给我灌饭，这才算是保下了我这条狗命。
但谁也看不住一个疯子，我常会跑到田间地头，甚至又一次还徒步跑到了城里，亏得那一届的老村长那时候刚好从学习回来，这才叫了几个人把我捆抓回来，要不我早不知死到哪个臭水沟里去了。
我疯疯癫癫十多年，村里人也就为我操心**十几年。
直到那一天，我疯癫着追一只过街耗子，追着追着追到了西山那边，耗子不见了，我又追天上的小雀儿。
我也不觉得累，就一直追了很长时间，等到我恍惚间回过神时候，已经深陷丛林，被山里的刺拉秧子（葎草）拉的浑身是血道道。
人家都说疯子能看到脏东西，我那时候倒是没看见过，不过却能感觉到啥地方危险，啥地方干净。
我在草丛里站着，当时就觉得害怕，好像被啥东西吓到了，所以就开始疯疯癫癫地找出路。
西山那边你是去过的，除了往黄龙山走的路外，其他地方有多杂乱你也知道。”
我点了点头，平头老汉继续讲道：“一个意识清醒的人进了山都不好找出口，更何况一个疯子？
我在山里跌跌撞撞，哭爹喊娘跑了一天，也没找到出路，却是觉得越来越害怕，似乎反倒是走得更深了。
天色逐渐暗淡，我不知怎的跑上了山顶，正好看到一边烟雾缭绕，似乎有房子。
我感觉那地方安全，所以就开始调转方向，往那个冒烟的山头跑。
可等我下了山，看不到那股浓烟后，就又迷路了，只能循着大致方向胡乱攀爬。
我下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可翻了好几座山后，看那座山却还是那么远，就好像那是个镜子里的幻影似的，怎么也触碰不到。
一直跑到天黑，那座山上的烟也不再冒，而且山上的灯一盏盏熄灭，我最后彻底失去了目标。
周围全是一层连一层的山头，前后左右都是一个样，连高低都难辨别，我就像陷进了一个神工打造的曲折迷宫。
我绝望了，一屁股坐到山坳里，不想再动弹。
歇了没多久，我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咕咕叫的声音。
要不说疯子就是疯子呢。”
老汉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我半夜在山里听到那古怪的声音，非但没害怕，反倒好奇起来，连蹦带跳地就跑过去了。
不知道为啥，我跑了几步之后，竟然慢慢觉得周围亮堂起来，那种感觉就是……那种既看得清，但要详细说也看不清，你明白我啥意思吧。”
老汉再次看向我。
我点点头，假装明白，但心里依旧糊涂。
反正只是听个故事，管他什么亮堂不亮堂的，费那心思干啥。
“走了大约摸有四五十米远吧，那地方已经不剩几棵树了，只有一大片半人高的灌木丛。
那咕咕声就是从草丛里传出来的。
我冲上去扒开草丛，你猜我看见啥？”
“看见啥了？”我立刻兴奋起来，似乎整个故事已经达到高潮部分。
“看见一个小孩儿。”
平头老汉的回答算是给我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本以为他会看见个龇牙咧嘴的妖怪呢。
他见我神情失落，忽然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道：“别以为那是个普通小孩儿，我看见的可是个脑袋烂了一半的鬼孩子！”
“呲~~~”
我倒吸一口冷气，兴致又被他勾起来。
“那小孩看见我就是咧嘴一笑，好像那声音就是他故意弄出来吸引我的，
我的妈，那小孩的牙，我现在都还记得，一嘴烂牙根子，跟山上凿下来的碎石片似的，冲着我一笑，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看见那小孩就觉得浑身发毛，胡乱喊着逃跑，
可那小孩跟猴子似的，直接从地上蹿起来就爬到了我北上，胡乱挠我的后背，不过幸好没用牙咬。
我怕极了，拼命往前跑，
但山路毕竟不比村里修过的路，那地方遍地是坑，我一个不留神，一脚踩空，直愣愣就从一个小土坡上一路滚到了坡底……”
可我爬了老长时间，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就好像我在绕着山腰兜圈子一样，走来走去都还是在那个高度，一点也上挪不了。
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我从前也学过几手，虽然算不上厉害，但破个小小的鬼打墙还是轻而易举。
山上碎石片多，我找了一个带尖儿的，扎破中指取血，念咒涂抹到眼袋处，借月灵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