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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丐帮大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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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云见那人神情外貌,颇与自己父亲相似,因而不知不觉念出了这几句诗。此时听那人问起,这才惊觉:“哎哟不好,我怎么能说出这首诗呢。”

原来此诗是晋朝名士陶潜所做,其时刘裕逼晋恭帝禅位,篡晋称宋,改元永初,便与本朝相似。建文朝仁厚宽宏,减赋重文,大改太祖以来的用政刚猛暴戾,颇得天下士子拥戴。自己吟的这首诗虽是前人所做,却暗合今时朝局,实是大大的犯忌,见那人一副书生打扮,岂能不知。何况自己真情流露,就算他不知,也必有怀疑,一时手足无措,颇觉尴尬,康睿见状道:“这位是云非云兄弟,我刚刚结识的新朋友,他为人慷慨仗义,见识卓尔不凡,听闻前辈风采,极是仰慕,特来拜见呢。”风吹云忙躬身一揖道:“在下云非,见过前辈。”趁机悄悄擦去了眼角泪水。

醉前辈看了看他,目光闪烁,哈哈一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前辈了,只不过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老酒虫而已。”转过了头向康睿道:“怎么,你真的要我自己去取么?”康睿双目一翻,仰首向天,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醉前辈呼了一口气,吹得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风吹云见醉前辈不再理会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看二人神态,却一时摸不着头脑。

忽然,醉前辈嘻嘻一笑,反手在身后一摸,提出一个酒囊来,笑道:“那也好,我的酒你也别想喝了。”拔开酒囊,口中叹道:“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唉,这可是两百年前陆放翁曾尝过的陆府家酿美酒啊。”就着皮囊喝了一口,啧啧有声。康睿忍不住看了看他,喉结动了两动,道:“罢罢罢,我的酒也取了出来吧。”说着跳入坑中,好一阵才出来,只见他手中也提着一个小小的酒壶,醉前辈笑道:“你为了掩饰酒香,不惜在上面铺上羊粪,想必这坑中也装着什么厉害机关等着老酒虫我上当受骗吧。”康睿哈哈一笑道:“都被你识破了,不说也罢。”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壶,肃容正色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这壶酒,是前朝烈士,信国公文丞相的家酿,唉,可惜,丞相舍生取义,文家家破人亡,便连这酒,也只剩得这一壶了。”醉前辈闻言动容,竟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那壶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道:“你赢了,这壶酒世间绝无仅有,别说喝了,就是看上一眼,那也是极大的福分。”

风吹云越看越奇,这老前辈果然行为奇特,先前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时说到酒顿时精神抖擞。康睿也自是不遑多让,只是不知他二人从何处弄得这百年老酒。

只见醉前辈叹了口气,又从身上摸出一个酒囊,道:“我本来颇具信心,就算陆家酒胜不了你,我这袋酒,也足可镇得住,但现下看来,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种酒能胜得过你手中的千古第一贤臣酒了。”语气颇含感慨。

康睿闻言,向手中的酒壶看了一眼道:“闻听前辈高论,康睿又长了一层见识。”把那壶酒放在灶台上,也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文丞相乃天下第一英雄,晚辈无知,刚才居然把您的酒放在一堆牛羊粪下,实在是大大的不敬。”提起手来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风吹云见状,想起自己幼时曾读过的正气歌,心中豪情顿生,也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道:“晚辈并不好酒,也不知这酒的好处,但丞相风骨,永存后世,垂范来者,晚辈虽是山野小子,却也仰慕高节,佩服万分。”

康睿与风吹云相搀而起,对视一笑,顿生莫逆之感。醉前辈看了风吹云一眼并不说话。康睿拿起那壶酒,又看了看,问醉前辈道:“前辈这第二袋酒又有何来历?”

醉前辈哈哈一笑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如单论风情,你我先前的两壶酒都比不上这一壶,只因它是前朝第一奇女子易安居士手酿,到如今,已堪堪三百年了,呵呵。”“是吗?”康睿喜形于色,登时便忍不住想要抢过来一看,回头见风吹云一脸茫然,便解释道:“但凡醇酒,都以百年以上为佳,虽是年月越陈越好,但如若过了三四百年,那便反而不美了。”风吹云道:“那是为何?”

康睿此说实是得自身旁的那位前辈,但见风吹云于酒道便如白纸一般,虽然此时那前辈便在眼前,但好为人师,此心人皆相同,忍不住便要教教风吹云这个白丁,问道:“你可知道,这酒一般藏于何处吗?”风吹云见醉前辈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二人,沉吟道:“应该是藏于窖中吧。”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康睿却一拍掌道:“着啊,历来美酒都藏于窖中,但如若时日过久,窖内土性侵入酒中,虽然可再添醇厚,酒中的灵气却已完全失却了,饮之不仅索然无味,甚至陈毒伤身,美酒成了毒物了。”“哦,”风吹云点点头,想不到酒中也有这许多学问。康睿得意洋洋,转头见醉前辈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直作不见。

风吹云忍不住又问道:“那这壶李清照手酿的美酒已有三百年之久,岂非已不能饮了。”康睿抢着道:“不然,陈酒到了三百年,才是味道,香气,灵性最佳之时,此后便急转直下,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壶李氏佳酿,正值当时。”说着眼睛闪闪放光,直盯着醉前辈手中的李清照手酿。

醉前辈笑了笑,道:“你盯着也没用,难道就这么喝吗?”康睿闻言大喜,奔到那灶台边,自灶膛里取出一个大包,此时天近全黑,也不知那包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康睿取出火折子,拾过几根干柴,风吹云忙帮着折柴生火,二人很快便燃起了一个大火堆,登时将这空旷的粥厂照得亮堂堂的。康睿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铜鼎,几个杯子,铜鼎里面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只不知这一坛又是什么酒。

醉前辈看了那铜鼎,吃惊道:“想不到酒神鼎居然被你找到了?”康睿得意洋洋道:“前辈说过,煮酒而不用酒神鼎,莫如不煮。”醉前辈拿过了那个铜鼎,反复婆娑,喃喃道:“酒神杜康之器,便是煮清水,也有酒味,难得它历四千余年而不朽,单只这一点,便把今日的三壶酒都比了下去。”风吹云吃了一惊,见那铜鼎金光锃亮,怎么看也不像是过了几千年的物件。心中只觉眼前的这两个人对酒的痴迷,实已不能以常理度之。

康睿取过鼎中那坛酒,拍开了封泥,顿时酒香四溢,连风吹云这等不好酒之人,也忍不住深深吸了两口香气。康睿笑道:“煮百年醇酒,一定要用这种十八年的女儿红为体,再以醇酒为媒,两者相得益彰,方是酒中之极。”

“那是为什么?”风吹云兴趣盎然,忍不住问道。

康睿笑道:“江南习俗,凡有人家生女儿的,都会酿得一坛好酒,于三朝之日埋于院中树下,直至出嫁之日方才取出饮用。因而此酒最是醇厚美味,更兼百家酒自有百家不同的酿法,味道坛坛不同。但窖藏之法却一向如此,因而又坛坛相同。此酒便如天下的女子,虽然都是一般,可又人人不同。”边说边将酒神鼎架在火堆上,又把女儿红倒入鼎中,向风吹云看了一眼笑道:“因此,世上酒性变化最大最多的,便当属女儿红了。以此酒作体,百年醇酒方显其味呀,此中道理,云兄可能领会?”

风吹云脸一怔:“连煮酒都这么多讲究?”听着他的话,却不禁想起玉蝶,忍不住又摸了摸怀中的玉蝴蝶,暗暗叹了口气。

只听醉前辈道:“你那壶丞相家酒只能观而不可品,还是把我这壶陆游酒和清照酒,各倒一杯下去吧。”康睿应了声,小心翼翼的将陆游酒和清照酒各倒了小半杯在那铜鼎中,果然,鼎中的女儿红愈发芬香四溢,闻者熏醉。

一时粥厂中酒香四溢,只觉得铜鼎煮酒的咕咕声,把病柳庄里的喧闹全压了下去,醉前辈哈哈大笑道:“天下第一奇女子,天下第一名臣,再加天下第一的失意落寞之人,此三种酒齐聚,更兼以酒神鼎煮之,老酒虫喝了几十年的酒,以今晚为盛。”风吹云和康睿闻着酒香,大有同感,正当三人围坐在铜鼎旁大吞唾沫之时,却听外面有人走近,脚步甚是匆忙。

PS:通篇所言者,酒也,今日终得上榜以之相庆,在下谬言,博诸位一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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