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是谁？”兰司宇又重复着问道，小脑袋又一偏，换了个方向。
楼明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伸出双手，将兰司宇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孩子小小了身子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一个角崩塌了，莫名的痛楚突然决堤泛滥，浑身禁不住轻颤。
张丽桃将一只手指放进嘴里咬住，止住自己的惊呼，因为她看到儿子紧闭的眼角突然流下泪来！
他就那样身子微颤地抱着孩子，一动不动地流着泪。
李新月也手足无措，想说话时，看到张丽桃的样子又不敢说，见楼明似乎抱得用力，怕他把孩子吓着了。
“那个……亚明……”李新月艰难地开口，“你快松手，你这样会吓着孩子……”
楼明似乎吓了一跳，突然松手，双掌握在孩子小小的肩头，心慌地上下看他，“是吗？你有没有吓到？”
兰司宇不明就里，摇了摇头，望着楼明，又问道：“叔叔你是谁？为什么要哭？”
楼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没有，我没有哭……拜托你别叫我叔叔……”
李新月这下子更慌了，孩子被楼明发现，这是始料未及的事，生怕回去会被女儿责怪。
“那要叫你什么？”兰司宇奶声奶气地问，“叫伯伯吗？”
张丽桃的担忧和李新月一样，听到兰司宇的问话，两个老人不禁对视一眼，同时惊怕楼明会说出口的话来。
“亚明！”她们同时喊道。
李新月赶紧停住，张丽桃也停住不说。
楼明证证望着面前的小人儿，一时间百感交集，心头翻江倒海般，各种滋味涌将上来，顿时杂乱无章。
只觉得胸臆间充斥着愤怒，了然，懊悔……各种情绪，只想马上见到兰若非当面质问个清楚。
兰司宇眨巴着一双大眼，越发困惑，见楼明眼眶湿润，突然将小手在自己脸上刮着，笑道：“叔叔哭赖，羞羞。”
楼明突然间泄气，捧着孩子的脸在他颊上亲了亲，站起身来，目光责怪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转身大踏步走了。
张丽桃震惊中尚未回神，又被儿子那记怨愤的目光一瞪，心下也更乱了，望了望李新月，“这下可怎么办？小非一定会怪我了！”
李新月也张着嘴，半天才合上，微颤着手掏出手机，赶紧给兰若非打电话，“我得告诉小非，亚明一定是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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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非一大早就到了医院，肖雅一见她来，马上一溜烟不知跑哪儿去了。侍候完奶奶吃好了早饭，再收拾好餐具洗，她这才坐到床前，“奶奶，你精神好多啦。”
季维真动了动脖子，“嗯，就是头有点痒，昨天晚上热得慌。”
兰若非抿着唇暗笑，知道奶奶这是想洗头呢，肖雅毕竟没有照料病人的经验，定是忽略了这些。
“好啊，那咱们洗个澡吧。”她掀起被单，将奶奶的拖鞋拿到床边。
季维真暗暗高兴，心中突发奇想，又暗自惋惜，如果她是肖剑峰的媳妇该多好啊。
兰若非可不知道奶奶心里正转着奇怪的心思，将她扶了起来，穿上拖鞋进了浴室。
给奶奶洗澡，已不是第一次了，操作和配合都很默契。
季维真享受地任兰若非的双手在她头上搓着揉着，舒服地闭着眼睛。
兰若非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奶奶说着话。
“奶奶，大概除了我和爷爷，没人看过奶奶的身体了吧？”兰若非突然说出惊人之语。
季维真嗔怪地斥道：“你个死丫头，口没遮拦。”
兰若非嘻嘻一笑，“奶奶，羞什么呀，我也是女人呀，以后我到你这岁数，不晓得有没有人给我洗澡呢。”
季维真突然间沉默了一下，感慨道：“是啊，我真正遗憾没再生个女儿，唉，太遗憾了。”
“但是奶奶也好福气了呢，有个孝顺的儿子，还有好儿媳和孙媳妇。”兰若非拿过花洒，给奶奶头上淋水，将洗发精的泡沫冲掉，“还有可爱的孙女小雅。”
季维真叹道：“唉，他们十个，也顶不过你一个。”
兰若非愣了两秒，关了水，拿过毛巾给奶奶擦头抹脸，“奶奶，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顶多是有时间了就来陪陪你，他们才是真正一直守在你身边的人啊。”
季维真睁开眼睛，仰头望着兰若非，“你以后要生个女儿才行，生儿子没用。”
兰若非噗地一笑，“奶奶，现在大家都想生儿子呢，就你说要生女儿。”
病房里，兰若非包包里，手机铃声一直响着，直到无应答而静了下去，停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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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明阴沉着脸，双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手上青筋冒露。
车阵排成长龙，他心焦地跟在队伍里，她不接电话，他打了好几次都是无应答。
他一边小心地看着路况，一边将手指在行车视窗上输入母亲的号码，按下拨号按钮，蓝牙手机接通了，传来嘟嘟的拨号声，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亚明？”张丽桃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
“妈，你帮我问，兰若非在哪里。”他压抑着焦燥和愤怒，声音低沉暗哑。
“噢。”张丽桃答应一声，显得有些小心冀冀，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过来跟他说：“说是一早就去医院给奶奶送早饭了。”
“知道了。”他手指一按，挂掉电话，在十字路口时，方向一转，往季维真住院的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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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桃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呆了两秒，惊恐地望着李新月，“怎么办？亚明真的去找小非了，他好象很生气。”
李新月一手捉住又爬上喷水池边平台的兰司宇，皱着眉，“有什么办法，小非又一直不接电话……”
“这下他们得吵起来了，”张丽桃担忧地说，“这可怎么是好？”
李新月心头也很不安，“小非一直隐瞒，不想回来，我好说歹说才答应……”
张丽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踱步，“哎呀，都怪我，早上被亚明看到玩具，他一定是起疑心了才跟过来的。”
李新月叹气，“在同一个城市，迟早得有这一天，早来早好，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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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维真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顿觉神清气爽，由兰若非扶着走出浴室，她不想躺在床上，“我到窗边坐坐，整天躺着全身都痛。”
兰若非答应一声，将奶奶扶到窗边长沙发上坐下，拉了拉窗帘，遮住直射进来的阳光。
手机铃声又执著地响起，她紧走几步，拿过包包把手机找了出来，是妈妈来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那头焦急的声音，“小非，亚明去找你了！他刚刚……看到小宇了！”
她有些呆愣，不相信地将手机离开耳朵，望了望屏幕，显示的确是妈妈的号码。
“喂，小非，你有没有听到？”李新月的声音更急了。
兰若非这才稍稍有些明白，“你是说，楼明……他看到小宇了？”她小心冀冀地问。
“是，他过去找你了！”李新月小心地说，“你们……你好好跟他说，可别打架。”
兰若非彻底明白了，“啊”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他来了？”
“是，应该快到了，刚才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李新月语速很快，“我挂了，你好好跟他说。”
兰若非张着嘴，愣了愣，又紧咬着唇，紧张地翻着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一半是妈妈打的，一半是楼明的！
她突然间感觉思维好象离开了大脑，手指颤抖地按在电源键上，手机关了机，屏幕黑了下去。
她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手机，一个念头使她想夺门而逃，可是奶奶现在一个人，肖雅早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季维真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禁奇怪地说道：“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白？”
兰若非咬着唇，满脸惊惶，“没什么，奶奶，呆会……”
她一句话没说完，门便突然被推开了，楼明脸色凛然地站在门口，手紧紧抓在门把手上。
兰若非惊跳地望着他，张大眼睛，紧咬着唇。
季维真皱起眉头望着他们两人，感觉到其中微妙的剑拨弩张。
“呃，你来了……”兰若非突然说，舔了舔嘴唇，“你可以照顾一下奶奶吗？我有事需要先走……”
“在话说清楚前，你哪里也不去！”楼明咬着牙说，声音低沉着。
兰若非偏开脑袋，避开他的视线，“话……说什么？”
“你知道的，何必要装傻！”楼明反手掩上房门，身子靠在门上稳稳守住，好象生怕她真的会夺门而逃。
兰若非又舔了舔唇，心中打着鼓，皱着眉头，感觉这么被动，似乎不应该，他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她突然间勇气又回来了，昂起头，挺直脊背，做了个深呼吸。
“好吧，要说什么，那你就说吧。”她给心里加上重重的防护层，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楼明瞪着她，思索了几秒，才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孩子的事，你是想瞒我一辈子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