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望着她黑色的头颅，叶斯羽低着头，看不清她任何表情，只能看到，她的手摸向小腹，停留在外套上，薄如蝉翼。
“打.胎的你再仔细想想，我帮你开些调理身体的维生素。”许医生看的出，她是舍不得的。
……
她把写好的病例单递给叶斯羽，“叶小姐，过两天可以来我这做个彩超，胎儿的情况你也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叶斯羽接过病例单，攥在手里。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失神的走在医院通道里，全凭着自己的潜意识。
直到她不小心撞上一堵人墙。
“对不起。”叶斯羽慢悠悠的道歉。
“斯羽？”
席天逸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经历了一场劫难，他皱眉喊她。
“天逸哥！”
叶斯羽抬头，总算看清了他的脸。她上前，踮起脚，抱着席天逸。
席天逸双手停滞了一会儿，而后回拥她。
静寂的通道内，头灯的白织灯忽明忽暗，照着叶斯羽略显苍白的小脸。她抬手，擦去自己眼角的湿意。
“情况怎么样？”席天逸开口，他刚忙完，就直接赶过来了，还没走到门诊门口，就看到她了，想必应该是就诊完了。
手里的病例单倏的攥紧，发出脆落的声响，叶斯羽松开他，脸色以恢复如初。
“天逸哥，我向许医生说了，不要这个孩子！”
“你……”
席天逸瞪着眼，不可相信的看着她。他压根没想到，她会那么冲动。明明几天前，她的表现，还是那么舍不得，为了孩子，她能忍着病痛，不吃药。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若不然，不会不吃药，也不会在知道不吃药对孩子会有影响后，拼命吃药！
他压抑的开口，“许医生怎么说？”
尖锐的纸角刺着她的手心生疼，可她手上的力度依旧没减弱，反而越来越大，她将病例单全部攥在自己的手里。
席天逸听到了声音，猛的看向她的紧握成拳的手。伸出手，“斯羽，把病例单给我看看。”
她倒退了两步，无言。
席天逸蹙起眉心，跟着她上前两步，拉过叶斯羽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成球的病例单被他摊开，他看着上面的字迹。只是配了些孕妇吃的维C，并无其他，眉心松开了些。
他扬着手里的单子，一脸冷肃，“既然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就没有必要再配这些维C。”
叶斯羽心里咯噔一下，抬眸看着她，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恐慌，她凝视他，唇畔微颤。
长长的一声叹息，席天逸上前，两手拥着她的双肩，“斯羽，先别急着打.胎，再等等，说不定还能找到和叶梦羽配对的骨髓。”
“会有吗？”她眼里燃着微弱的光芒，她也期待过能够找到其他的骨髓，可是，这么久了，依然没有成功，即使找到了，那位配对者会答应捐赠吗？
她失落的摇摇头。
“有！”席天逸坚定的答道，“院方一直在积极联系各地的医院。”席天逸不愿告诉她的是，在三个月前，就有找到过另外和叶梦羽配对成功的骨髓，只不过对方年迈已高，又是病痛缠身，他的家人压根不同意。他不想给了希望，又让斯羽失望。但这一点，足够证明，希望是存在的。
“你要抱有希望，走，带你去拿药。”
叶斯羽木然的跟着他的步伐，她真的可以像天逸哥说的，存抱着希望吗，如果叶梦羽真的找到另外的骨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或许她不该这么颓废，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即使希望渺茫，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或许，明天，再者，后天，说不定真的找到了。
她在心中和上天下了最后一个赌，希望她能赌赢。
*
深夜。
洗手间里，叶斯羽站在镜子前刷牙，耳边隐隐约约的响声，一墙之隔的厨房，慕愠彦站在水槽前，洗着碗。
叶斯羽用毛巾擦掉白色的泡沫，凝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没想过，就在刚刚，她还和慕愠彦一起吃晚餐。
菜是她烧的。她原本只做了一个人的份，没想到菜刚下锅，慕愠彦就回来了，她本来没在意，继续烧锅里的菜。谁知，慕愠彦突然站在她身后，淡然的告知她，他没吃晚饭。
一个人的份量，就因为他在耳边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又加了些菜进去。
他们难得坐在一张桌上吃晚餐，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是，他们之间却并无交流，风平浪静。
吃好饭，慕愠彦主动要求洗碗。看着他进进出出的背影，叶斯羽没有拒绝，依稀觉得，这样的关系维系在他们中间，是最好的方式。
叶斯羽洗漱完毕，回房。她已经养成习惯，在洗漱前先把房间的暖气打开，这样等她洗漱好，房间也已经热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回房，从包里拿出许医生给她配的维生素，倒出两颗含在嘴里，就着温水吞下去。维生素原本可以含在嘴里直接吃，可她却不爱这样，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让她对这种小小的一粒粒的白色颗粒，有了恐惧感。恨不得快速咽下。
翻开被子，叶斯羽躺进被窝里。床头开着一盏昏黄的灯，她将亮光调到最小。枕着棉软的枕头。她眨眨眼睛，嘴角浮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厚实的被窝里，她将手平放在肚子上，温柔的摩挲，心里汇聚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许医生说，胎儿是有感应的，只要和他交流，他能感觉的到。可偏偏，此时此刻的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零距离的触摸，能感觉到，肚子又大了一圈。
叶斯羽启唇，声音轻如细蚊，“HI，宝宝。”
小腹没有任何变化，月份还太早，胎儿还不会发出明显的胎动。
“宝宝，你会生妈妈的气吗？”
她颤着声音，坚定信念，在心底默念道，“你放心，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被窝里暖热一片，叶斯羽按着心底存在的信念，慢慢的入睡。
她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看起来恬静舒心，慕愠彦静静的凝了一眼，可惜，他丝毫不知，叶斯羽这刻的笑容是多么的弥足尊贵，而他却深深将之破坏，以至于在后来许多年里，再让她的脸上出现这个的笑容，已变成十分困难的事。
*
半夜两点。
慕愠彦快步走进叶斯羽的房间，微弱的灯光依稀能看见床上拱起的人，男人走到床边，看到闭眼熟睡的人儿。他犹豫了一下，手还是落到了红润的脸上。
“快醒醒。”慕愠彦大手轻拍着她的两颊。
叶斯羽在他轻微的动作中醒来，双眼迷蒙，透过一条缝，昏暗的灯光下，她仿佛看到了慕愠彦的脸，带着急切。朦胧的视线渐渐的清晰，她睁开眼，睡意醒了一半，真切的看到了床边的男人。
慕愠彦为什么在她的房间里，现在，应该还是半夜，她刚想开口问，他却率先开了口。
“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得去医院。”慕愠彦迫切的声音染上一股忧愁，伸手拿过叶斯羽的衣服放在她床上。
叶斯羽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她没有动作，半趟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的焦虑。
慕愠彦见她不动，鹰眉蹙起，忙道，“梦羽现在的情况很急，你得快点。”
叶斯羽终于等到了他的解释。
原来……
原来是这样的，他在深夜不管不顾的叫醒她，喊她穿衣服起床，只有一个原因——叶梦羽。
只是为了叶梦羽。
她面色一寒，动作丝毫不马虎，从床上仰起，开始穿衣服。
他脸上的表情那么急，想必叶梦羽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十五分钟后，地下车库，叶斯羽坐进车里，副驾驶的位置。
深夜的地下车库，空间大，温度相对来说，也很低，特别是对刚从暖气房里走出来的叶斯羽来说。此刻，衣服下的雪白肌肤，已经起了疙瘩，冷！
车内狭小的空间，也没让她觉得好点。
叶斯羽刚坐稳，车子瞬时启动，开出停车场。
出了日暮里，慕愠彦一脚油门轰出去，车子像黑色的旋风般，在车道上跑起来。
深夜的车道，零星的几辆车子。耳边的引擎声越来越大，车速飞快，两旁倒退的景象像一段胶片电影在眼前急速回闪。抓不住任何景象。
二十分钟后，医院停车场。慕愠彦解开安全带，身旁的叶斯羽，纹丝不动，眯着眼睛，看他。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可以把车开的那么快。
男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见她依旧坐在里面。
唇瓣噏动，“下车！”他没有低头，笔直的站在车外，车内的叶斯羽只能看到他冷硬下巴上，一张一合的嘴巴。
叶斯羽薄凉的勾勾嘴角，伸手打开车门。
医院，灯火通明，叶斯羽跟在慕愠彦的身后，进入电梯。白昼一样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刺的她睁不开眼。
叶斯羽一时不能接受那么亮的灯光，伸手挡在眼前。
手上传来炽热的温度，直到被他拉着跌宕的走出电梯，她才知道电梯已经到了。
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拉长的距离，视线里，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