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先生，戚浅音小姐乘坐的航班已于六个小时前起飞，预计......先生，您的手机！”
机场工作人员追出问讯台，锁定人流中那个黑衣高个男人身上。路人都因为这样的喊声投来好奇的目光，唯有那个人笔直地向前走，脚步从未停下。
他走得不快，两肩微沉，视线低垂，俨然是标准失意之人的样子。工作人员拍了一下他的肩，一步跨到他面前，两人就要撞上时，他才仿若大梦初醒般重新回到这个喧嚷的世界，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眼中的悲伤与后悔来不及遮掩。
情绪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刚才平静无感的神色，接过手机低声道谢便绕过眼前之人，曾经给予他万丈光芒的光环此刻微弱暗淡，连带他所有张扬与不羁都被隐去。明明外面晴空万里，可他封闭的世界却在飘雪，寒冷刺骨。
手机在掌中震动，他接起放到耳边，拉开车门坐上去，似乎只有握着方向盘时他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就像是他有能力把离开的人都追回来一样。
可这次，他不能。
“莫然，你们还没到？我和许彻、许宸都在民政局门口等很久了，抓点紧吧，浅音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他不愿回想过去约定好的那些事情，还有她说话时的表情。他可以从无数人的微表情中准确分析那一刻的心理活动，可他和她相处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她的掩饰和应付。为什么这一次的失误，就让他挫败至此？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出国吗？”
王依依一愣，这样的问法就意味着即将揭开虚假的幕布，她隐约感觉到真相会让她难以接受：“不是说去陪叶逸然治病......吗？”
“那又何必如此匆忙？”莫然笑了一声，“她去赌博了，胜率现在算来大概最多只剩百分之五十了。”
“你什么意思？”
他发动车，告诉她一个地址：“赵明宇的女朋友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去问她吧。”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位上，左打方向盘想绕开前面那辆停下的轿车，却听一声鸣笛仿若在耳边响起，他出神之际，一辆车擦着他的车头疾驰而去。
那才真能让人魂飞魄散，他相信那辆车的司机一定在骂他找死。他缓缓勾起唇，恍惚间他丢了她，又在刚刚差点丢了自己的命，真是无可救药。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再停下车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开到了民政局门口。这里如往常一样，出双入对，无论是为了分离还是幸福。他下车，车门险些撞到一对情侣。不等他开口道歉，女方就笑嘻嘻地对他说：“小心点，别着急，是你的跑不了！”
他微笑点头：“这不是太开心了吗？”
那对情侣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冲他摆摆手并肩走远。
他绕过车头，推开玻璃门走进去。站在入口处，望着楼上楼下排队等候的人们，他忽有一种眩晕感，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无限放大试图击溃他最后的情绪支撑。
他再不能听到工作人员一声又一声的：“恭喜二位，祝你们幸福。”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这个地方，扶着墙壁大口呼吸，驱散胸口窒息感。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如此狼狈。
有一道视线自某个方向凝聚在他的身上，凭着直觉，他转头看去，却见一辆黑色轿车加速驶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面坐的人是谁。
他立刻上车追上去，在拐进一条小街时突然深踩油门，逼停那辆车。他用力敲击车前盖，终于看到驾驶位的门被推开，他的怒气瞬间荡然无存，出乎意料地笑出声，笑得双目通红：“安离楠，你跑什么？你就不想知道戚浅音去哪里了，我一个人怎么结婚？”
他突然出手，一拳打在安离楠右脸颊上：“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犹犹豫豫，虚虚实实，这是你的风格吗？！”
安离楠用力摔上车门，一步上前揪起莫然的领子，口中铁锈味唤醒他心中沉睡的野兽，眼中风暴骤起。两人动作狠准，不留任何情面。安离楠眼角青紫一片，莫然唇边挂着血，两人静静对视，目光交汇处充斥刀光剑影。
莫然一拳砸在车上，闭上眼极力克制翻涌的情绪：“去找她吧，如果还来得及，如果你还有机会，我退出。”
他就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便上车离开。安离楠忽然慌了，那句“如果还来得及”包含的意义有太多。王依依就在此时打来电话约他见面，语气冷淡至极。
他赶到时，还未站稳就吃了王依依一个响亮的耳光，听她红着眼朝他怒吼：“你不是不可一世吗？浅音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知道？”
“她......”
“胃癌，还需要我再多说吗？”王依依拿着手机，当着他的面一条条翻短信，“我让我在美国的朋友去浅音预定好的医院找她，但他们都告诉我没有这个人。安离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凭什么现在站在这里，让她一个人躲起来承受？”
曾几何时，王依依也如此激动地质问过他，是在安离楠决意离婚的时候。错位的真相，和现在错位的时间，这就是他们分崩离析的爱情。
地球另一边，戚浅音坐在病床上，身后是属于医院的纯白与灰黑，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她远眺整座繁华都市，听医生问她：“你有很想实现的愿望吗？”
她点头：“当然，比如我想让一个人一秒钟之内站在我面前，对，就是你所在的这个位置。”
医生爽朗地笑起来：“戚小姐真会开玩笑，那是科幻片的情节。”
“科幻片吗......”她也跟着扬起嘴角，“那你觉不觉得每一段电影上演的完美爱情都是科幻，并不存在，只是个愿望而已？”
医生笑而不语：“我保证你可以有机会自己感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