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容许,又有地方可以暂避,不用顶着风雪而害病,何必要拒绝呢?
韶关端起茶盏也抿了一口,入口清润,确实是好茶。
绮罗并不知道韶光心里早有计量,仍是有些过意不去。只是又喝了两杯茶,发了发汗,身上并不像刚开始那么冷了。衣料却有些潮湿,一时难干透,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
这时,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是小太监奉了苏庆安的命,送来一套崭新的宫装。
这下子,连韶光都有些诧然。
绮罗站起来,很是瞠目地问道:“这是……是给我们准备的?”
小太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恭顺地答道:“苏公公吩咐奴才将衣物送过来,还说,绮罗司籍是堂堂一房掌首,品阶尊贵,衣饰自然十分讲究。然而内坊局里太监居多,实在是准备不出女官的衣物,粗陋裙装,还望绮罗司籍不要怪罪。”
小太监平直地叙述完苏庆安的话,就将托盘搁在桌案上,挽着手,很懂规矩地倒退着出了内堂。
等双扇门扉从外面被轻轻关上,韶光走过去掀开蒙布,认出托盘里的衣裙都是司衣房新制的冬装,还没上过身,崭新崭新的。
“这苏公公,未免太过细心了点儿吧……”绮罗不禁骇笑道。
韶光也着实哑然。刚刚是茶点,现在是衣饰,她们来落锦殿只是暂避,根本不会待很久,人家却连替换的宫装都准备好了。岂止是细心,简直是周到得没话可说。
可是,他是如何得知,绮罗身上潮汗,需要干爽的衣服呢?
用眼睛看出来的!?
真能看得出吗……
宫中伺候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衣服肯定是不能换了,但你且将外衫褪了,搭在屏风上晾一晾。反正时辰还早。”韶光将蒙布重新盖上,然后将门扉前的玻璃围挡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绮罗觉得有理,就依言走到屏风后,将外面的夹袄除了,搭在火盆上方支起的铜架上。这时却发现,铜架和火盆上下相隔的距离刚刚好,既不会让炭火燎到衣袂,也不会太高而让衣服烤不到热气。真像是专门为了给她烘衣服准备的。
“该有的、不该有的,统统都照顾到了。这苏公公,究竟是什么人……”
绮罗将手放在炭火上方,身子前倾,熏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就驱散了满身的寒意,不禁感叹了一声。
韶光正坐在桌案前喝茶,听闻此话,拿着杯盏的手顿了一下。绮罗哪里知道,那苏庆安其实是凤明宫的人。
韶光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而已,不知为何,他就是认准了自己是汉王身边的人,私下里碰见都是点头哈腰,俨然将她作为半个主子对待。起初实在是哭笑不得,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无可奈何,因为不管她如何解释,那苏庆安都听不进去。
这种我行我素的架势,倒是跟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刚刚天还阴沉得厉害,只不过是一会儿,却明朗了几分,而后,便飘起了纷扬的雪花。
韶光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扉。
纯白的雪花顺着窗棂飘进屋内,转瞬就化成了水滴。隔着落锦殿前一座高高矗立的亭桥,凭窗而望,能眺望到对面的浣春殿正殿。高低远近的殿阁楼台,青砖碧瓦,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雪,新刷的廊坊红漆犹然鲜亮,衬得雪色更白,而雪花也顺着朱红廊柱一片片地飘落,映得红漆愈加嫣红欲滴。
又下雪了。
前日刚下过一夜,积雪盈尺厚,掖庭局的宫人天不亮就起来清理,扫了将近一个时辰。若是白日里有雪,则往往是要一边下一边清扫。若是哪处有疏忽,不慎摔了出行的主子,整个掖庭局的低等宫婢轻则罚俸,重则往往杖责或调至活计更加艰苦的奚官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