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来历模糊？”
明理看着那穿着发白道袍的道人，好奇地问了一句。老道故作神秘地捋着长须，感慨这样还得看一番夫人的手相才能下定论，说着莫名一笑，挑衅般添了一句不知夫人可否让他一断来历。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先生若是错了，只怕到时候无法收场！”
身边来往的行人虽多，李玖却莫名地觉得老道摊子四周安静，她端坐在一张矮凳上，也不介意繁复的衣裙拖拽在并不干净的街上，伸出一手递过去。
老道穿戴看着不入流，手下的动作却是认真，也没有寻常街上摆摊算命的道人那些猥琐之气，认真地端详着李玖手掌地纹路，口中啧啧有声。李玖听得烦了，皱眉打趣了那严肃的道人几句。
“先生的摊子开在佛门前，不怕里面的和尚挡了您的钱路么，何不在皇城的朱雀街摆摊？”
道人笑呵呵地回一句夫人说笑了，那朱雀街岂是谁都可以胡乱摆摊的，再说佛门宽容，自然不至于容不下我这一个小小的道人。
“夫人周身紫气缭绕当是人中龙凤，不过却是不甚养在别处，伤了自身祥瑞……”
道人似乎还想多说几句，最后说的实在没词了这才翻着白眼停下来，支支吾吾地添一句夫人大福，这种命格当真是贵不可言，当是凤凰身。
“凤凰身？先生可算错了！”
李玖笑着收回搁在矮桌上的手，无所谓地对着啧啧称奇的道人一笑。
“若非要以动物譬喻，我也只不过是凤凰窝里的一只孔雀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凤凰身！看来先生批命，总是不如东华寺里的高僧的。”
道人撇嘴，回一句夫人不信就算，你命格如此老道也无法更换，东华寺的高僧自然厉害，不然那时候太祖怎么会推崇佛教而打压道人呢。
太祖之所以推崇佛教的原因五花八门，其中最可靠的无非两种，为了报答未发迹时异族和尚的帮忙，和为了打压与自己素来不和的一位道人。
据说太祖皇帝当年起事，找自己知交好友的一位道人占卜，算出来结果后那道人劝他不要举事，说是举事后牵累家人不得善终。最后太祖还是揭竿而起，然而自己五个儿子去了四个，换来了一个没几年的皇位，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去后不愿意与发妻合葬。
大棠立朝二百余年皇族子嗣凋敝，有人猜测这就是当年太祖背天起事的天罚，使得原本昌盛的家族日渐衰落，皇族的子嗣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先生倒是幽默！”
李玖掩着嘴咯咯笑着，从衣袖里摸出一袋子银稞子递过去，谢一句先生算命虽然不行为人却是好的，这些就请先生收下，略做酒钱。
老道毫不客气地收下，笑吟吟地回一句夫人果然出手阔绰，看来我批命还是有一点算准了的，而后抓着手里的筹子敲打矮桌上的茶盏，唱着一首乡下的土调子，曲调柔婉不过破锣般的声音唱出来，却总是带着三两分的异样别扭。
慕府老太君在椅子上等了一个多时辰，那边住持才欢欢喜喜地过来，说是贵客走了法严禅师请慕府老太君过去叙话。老太君瞪一眼不知去了哪里野的李玖，没来得及训斥就去了后院禅房。
“东华寺后殿有座送子观音，据说是很灵的，不如我领着你去拜一拜？”
慕夫人在一旁接了一句，全然不顾身边老太君留下的婆子的目光。李玖也不愿在这里枯坐，心说那婆子总不至于连这都要告状，直接跟着慕夫人去了后殿。
后殿的送子观音应该是很灵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女香客来凑热闹了。李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就觉得心里不耐烦，却依然强颜欢笑地陪着慕夫人，随前面缓慢移动的队伍一点点儿进了殿里。
佛教在大棠发展了二百余年，观音像却是高宗的时候才流来了大棠，而后才有了送子观音千手观音坐莲观音的法相。李玖看着那慈眉善目抱着小娃娃的观音，心里不屑也要跟着慕夫人一起参拜。
“想什么呢？我可听老人说，对着观音娘娘的眼睛看，可是要被她送孩子的！”
慕夫人压低声音，一边接过使女地香站起来，一边低声问着李玖。李玖局促一笑说没有，对上慕夫人一双与慕辞相似地眼睛又忍不住发愣。
“就是觉得，座下的金童玉女可爱！”
慕夫人呵呵地笑着，打趣一句想要孩子了，那就和华章好好商量，我原本是不急的，就是老太君现在年纪大了，总怕自己活不过抱重孙子的时候。到时候可还是要靠阿玖，生来一个重孙子。
李玖红着脸喊一句母亲作弄人，而后接过明理手里的香，跟着慕夫人一齐插上，又在后殿耽搁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回了禅房。
大约是慕府老太君和法严禅师聊得心满意足，回去的时候老太君可是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拉着李玖的手不停地感叹，又恨恨不平地埋怨自己的大儿子和长孙，忙得顾不上两个漂亮娇艳的孩子。
慕夫人似乎早习惯了老太君的做派，还有精力接两句老太君说的对，似笑非笑地在一边打趣李玖，说些慕辞以前做下的混事。
回去的时候，慕华容又抱着紧跟着自己的大黄上了李玖的马车，揉着眼睛说自己饿了，说完盯着马车里的糕点明目张胆地咽口水。
“大嫂，想吃！”
纵然可以无障碍地说话，慕华容与人谈话的时候还是喜欢简单叙述，喜欢用最简洁的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李玖看着他咽口水的模样忍不住发笑，最后身边的明理回了一句二少爷喜欢就吃呗，郡主还会怪您不成？这些东西最近总是不得郡主口味，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比以前还要刁钻了！
敬王妃去世后李玖居住在皇宫慈安殿里，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三公主李玉衡的规制准备，故而被养刁了身子和嘴，回了敬王府后就不适应，总是觉得府里做的所有吃食都不如皇宫，在慕府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
原本这糕点还讨喜一些，李玖多多少少总能不抱怨地吃一些，现在看到了却是提不起胃口，明理几次怀疑李玖是不是肠胃出了毛病，只是太医院的太医却是也诊断不出来什么。
慕华容点头，拿起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又塞进一旁眼巴巴的大黄一块，这才含糊不清地说一句好吃，也算是对慕府里的糕点师傅最大的赞赏了。
“好吃多吃些，软榻下的抽屉里还有几盒子，吃完了明理帮你再拿出来几盒！”
李玖笑着摸了摸慕华容的额发，说了一句。慕府的马车瞧着不如宫里和敬王府的，却是胜在里面精致，极少的空间也得到了充分的利用，那软榻下设置的就是几个抽屉，可以放置不少的杂物。
慕华容点头，不小心噎到了赶紧去拿茶盏。李玖一边帮他喂水一边劝着慢点，一行人慢慢悠悠地竟然走了许久才回了皇城慕府。
慕辞今日忙完了三卫一营武赛的事，早早地回了慕府，本来打算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灰溜溜地回了昭华堂带着。刘宴听说他回来就哭着脸迎了上去，不等他发问就主动开口。
“老太君领着夫人和少夫人去东华寺礼佛，现在还不曾回来呢！”
怪不得府里一个主子都没有！慕辞皱眉问一句那二少爷也跟着去了，今日先生不是过来讲课么？刘宴点头，伏在慕辞耳边低语一句老太君交待了，讲课什么的可以推辞一番，她老人家领着二少爷批命，算一算二少爷长大后的命数如何。
“刘宴你去备马，我去城门口迎接老太君和夫人，顺便出一趟门！”
刘宴心说迎什么老太君和夫人，分明迎的是少夫人才对，一边苦着脸吩咐仆人预备。这边还来不及把马牵出来，那边大门口的仆役就进来叫喊，老太君和夫人、少夫人的马车回来了。
刘宴看一眼慕辞，问还要备马么？慕辞摇头说不用了，而后急急忙忙地赶去仪门迎接，头先把慕府老太君和慕夫人搀扶下来，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
“祖母这礼佛把人都带去，孙儿一回来没看到人，可是着实郁闷啊！”
慕夫人笑一句是看不到你自己的媳妇儿，这才郁闷得紧吧，平日里我与你祖母礼佛，哪次也不见你跑来这里迎接着。
慕辞笑着不接话，而后走去后面的马车，看着马车夫掀起车帘就想把李玖扶下来。不想头一个出来的却是一身锦绣衣衫的慕华容，带着一条汪汪叫的大黄狗蹦哒了下来，对着慕辞展颜一笑。
“大哥，大嫂在里面，睡觉……”
一路颠簸，李玖坐着坐着就觉得犯困，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慕华容懂事地给她盖了毯子，一路上没敢多说一句话就怕打扰了李玖，连大黄也察觉了他的紧张不敢叫喊。
“还在睡着？那阿容先去找母亲，大哥先把你大嫂抱出来再说！”
慕辞坏心眼地想着是否是那一晚累着了，一边哄着慕华容去了另一边，一边掀着衣袍进了马车。马车里李玖果然还在侧躺着酣然入梦，只是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慕辞笑着把人抱出来。
“这样也不醒过来，是有多困啊！”
在李玖脸侧蹭了蹭，不等她嘤咛出声，慕辞已经抱着人起身走出马车，颠了颠踩着扤子站在地上，对着慕府老太君和慕夫人行礼。
“阿玖不小心睡着了，华章先抱她回洛水院，祖母和母亲也早点儿歇息吧……刘宴，把二少爷带去昭容院安置了，吩咐刘斌好生照顾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