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零零看书

书架
151、151(良妃长风番外)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青年的手滚烫有力, 陈舒被他捏疼了五指,心也跟着揪起来。

有个家,像寻常夫妻那般过日子,她也曾想过。

在还未参加选秀时, 她被关在秀楼里,每日都期盼着能有个人,来提亲娶她为妻, 好好待她。

这样期盼随着主母给她安排的亲事变多, 而慢慢变得渺茫——主母给选的, 都不是娶是纳。

小妾生的女儿,怎么能当正室?她亲耳听到主母这般说了后,彻底死心。

生不了孩子,便是嫁过去成了正室, 终有一天也会被人磋磨至死。

做妾, 还能苟活。

许是她运气好, 在那些求娶的人犹豫之时,等来选秀。

主母嫉恨了十几年, 像是终于找到除去她的办法, 开始张罗这件事。

后宫多凶险,一个生不了孩子的秀女, 便是侍寝了也得不到恩宠, 老死深宫。

陈舒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被捏得红了一圈的手,唇角弯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 徐徐抬头,“娶我为妻,你可知日后会遭遇什么?”

待他封侯拜相,她必然要与他一道应酬,被人认出不止会给赵珩惹麻烦,也会让他遭受同僚嘲笑。

娶高宗的女人,需要的不止是胆量。

她可以时时做易容隐藏自己的面容,但声音和习惯是改不了的,朝中没被赵珩清理掉的老臣几乎都见过她,还曾与她同席。

这些人只要查到把柄,便能用礼制这顶大帽子压赵珩。

太后出嫁,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

便是她没有生育子嗣,那也是正经册封过的皇后,是北梁的继太后。

“知道。”任长风留意到她的眼神,稍稍松开些力道,两侧太阳穴鼓起吓人的筋脉,掷地有声,“我要娶你为妻,这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他怎会不知,她怕的是继太后的身份暴露。

那他便永不入汴京,这辈子扎根安宣府,守住边境要塞。

什么封侯拜相他都不要。

“傻气。”陈舒抽回自己的手,掌心贴上他还烫得吓人的额头,轻轻笑了声,“果真是烧糊涂了,竟说胡话。”

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阿姐……”任长风急了,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她困到自己身下,双眼猩红,“长风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不是胡话。”

陈舒心跳紊乱,后背也出了层薄汗,一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好。

方才给他处理伤口,里衣和外袍的带子都没系,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线条坚毅的下巴,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他在外追捕盗贼许久,浑身都晒成麦色,胸口看着就能感受到里边涌动的力量。

陈舒脸颊升上热气,扭脸看向一旁,“你先放开我。”

“可是弄疼你了?”任长风慌了神,一下子松开她手,两条胳膊支到她左右两侧撑着身子,喉结滚了滚,红着脸认错,“平日里都对着一群粗人,没控制住。”

男子温热的呼吸拂过,隔着衣衫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跳得极快。陈舒有些尴尬,心底不期然的又冒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这种期待让她无所适从,许久才找回理智,伸手抚上那张年轻而鲜活的俊逸脸庞,“先把伤养好了,听话。”

任长风垂眸看她,发现她的脖子似乎泛着浅浅的粉色,喉结滚了滚,难以克制地咽了口唾沫,艰难放开她,“好。”

他受了伤,她得照顾自己。

能看出来她在犹豫,自己再接再厉总能说服她的。

陈舒轻轻吐出口气,起身整理好衣衫佯装镇定地往外走,“好好歇着,我去买馄饨。”

再过一阵就该打烊了,她也没吃,饿得慌。

开门出去,夜里的凉风一吹,脑子又清醒了些,方才那一幕却更加清晰的浮现脑海,脸颊又好似滚进热水里,又热又烫。

她入宫时高宗刚过而立没几年,倒也算得上玉树临风,风姿卓绝。

然而这样的男子是不能喜欢的。

便是后来她受宠,也不曾对他动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每日醒来都要在脑中推演一番,防止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每回只要听说高宗去了昭阳宫,她就种浑身轻松。

不必演痴爱帝王,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戏,她比谁都开心。

但她不能松懈,放着高宗去昭阳宫一段时间,她又会想着法的把高宗拽回来,养狗一样。

男女之事她从无期待。

可是方才……

陈舒搓了搓自己的脸,加快脚步往外走。

不能再胡乱想了。

买了馄饨回去,陈舒也冷静了下来。

照顾任长风吃完,她又让他喝了从同安堂带过来的退热汤药,稍稍收拾了下去隔壁厢房抱来被子,睡到屋里的软塌上。

去拿药箱时,她与同安堂值守的师弟说了,今夜不回师父安排的院子。

等明日睡醒了,她就去雇两个人回来打理院子,照顾任长风。

陈舒和衣躺下,看着床帏上的红双喜,和床榻上大红的喜被,唇角弯了弯闭上眼。

少年的爱恋总是来得热烈,能执着一生的却不多。

嘴上的誓言她听了十年,那又如何?

高宗到死也没能兑现誓言,而是将她当做一枚可以巩固帝位的棋子,说丢就丢了出去。太师把持朝政又有兵权助力,他若是想稳稳当当的坐稳位置,就得废太子另立。

可太子不是说废就能废的。

死了另当别论。

他明知徐贵妃做了什么,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又迟迟不封继后,让徐太师和韩丞相两人互相消耗。

把她丢出去最安全,也最有用。

她早过了听到誓言就激动的年华,等他权势加身,便会想着延绵子嗣,想着美妾环绕。

这会还年轻着,哪会想那么远。

陈舒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渐渐入睡。

屋里安静下去,窗外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任长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他睡了一下午,这会睡不着,脑子也晕晕乎乎。

喝了退热的汤药似乎不顶用,身上一点汗都没有,还浑身无力。

他翻过身看向软塌,想要过去将陈舒抱过来,又想直接去睡软塌,两个念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

过了许久,他想到自己已经唐突了她,不可再做出过分的事吓跑她,这才艰难闭上眼。

哪怕他这会想要抱着她,想到疯。

不知睡了多久,任长风感觉到有凉意贴上来,他无意识抱紧口中喃喃出声,“阿姐……长风想娶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陈舒整个僵住,动都不敢动一下。

任长风烧糊涂了一直喊着要喝水。她被吵醒过来,喂他喝了水,孰料刚放下杯子,人就被他给拽到床上。

“阿姐……”任长风意识模糊,又难受又委屈,“你为何试都不肯试一下就拒绝我?”

陈舒放缓了呼吸,安慰自己别怕,他这会是烧糊涂了,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你不试怎知我不可靠?阿姐……长风是认真的。”任长风抱紧她,像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含糊嘀咕,“长风不要美妾不要子嗣,长风只要阿姐做长风的妻子,不要封侯拜相,日后也不回汴京。”

陈舒僵住,后背传来阵阵凉意,里衣转瞬湿了大片。

这是哭了?

陈舒又心疼又好笑,还不敢乱动。

他到底是有多委屈,才会哭得这般厉害?当初在敬法殿,他差点没命没见他哭,给他处理伤口他也不哼一声。

这回伤得不重,就是时间长,加上天热出汗导致金创药的药效降低,伤口有些化脓。

等退热了,伤口恢复过来就能好。

她用了贺清尘给的药汁,原想等着他退热后再给他口服一些,巩固一下。

谁知他没退热,似乎还烧得更严重了。

陈舒想到这,忍不住动了下,想再给他倒些水过来。

“阿姐别走……”任长风收紧手臂的力道,嗓音干哑,“长风从未如此在意过谁,若阿姐不肯嫁,长风立誓不娶陪着你。”

陈舒心软得一塌糊涂,缓了缓呼吸,反手碰到他的手臂觉察到他在出汗,悬着心悄然落下。

发了汗就好了。

她安下心来,枕着他的臂弯,轻轻闭上眼。

任长风嘀嘀咕咕发了通牢骚,许是出了汗让他觉得舒服,天快亮时总算安静睡过去。

陈舒听他诉了半夜衷肠,心中不免对他生出异样的情愫,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眼皮子开始打架也跟着沉入梦乡。

任长风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发觉自己抱着陈舒,懵了好一会才回魂,整个人火烧火燎,不知该叫醒她还是该继续装睡。

他昨夜迷迷糊糊,只觉得凉便想着要抓住,未有想过被抓住的会是陈舒。

脑子迷糊难受,被她拒绝的委屈无限放大,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任长风微微偏头,看向陈舒姣好的侧脸。

她取下易容后整个人都有种舒服柔美的气质,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挖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只为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他还记得及冠那年,老贾带他去琉璃馆,请他看舞姬跳舞。

那些舞姬都是探子,一个赛一个好看婀娜,他只觉得无趣。回去后老贾告诉他,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有毒。

但凡用了心,便容易把命赔进去。

自那之后,他看到漂亮的女子只会觉得她们会要自己的命,陈舒是个意外。

她那么好看,身份那般高贵,却一心想要救他。

他真觉得她是天上来的仙女,遥不可及。

甚至,他还想过这辈子就在她身边,安静的当一个侍卫,护她到老。等她走了,他便去她陵前自刎,死了也要陪着她。

后来,陛下说要放她出宫。

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活着的另外一个目标,满脑子都想着出宫了她便不再是继后,是寻常人,自己还有机会娶她为妻。

任长风打住思绪,静静看着沉睡的陈舒,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等她醒了,自己便是不要脸皮也要赖着她。

这么想着,他禁不住扬了扬唇角,无声笑开。

苦肉计真有用。

陈舒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宁,醒来发觉自己还在任长风怀里,恍惚了下,迟疑转身看他。

他早醒过来了,装睡装得也不像,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睛都闭不严实。

陈舒唇角弯了下,若无其事掀开被子。

“阿姐……”任长风睁开眼看她,嗓音又哑又干,“我会负责。”

她就这样起来了?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负什么责?”陈舒撩了下头发,似笑非笑,“你昨夜什么也没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又不知。”

“那也不成。”任长风急红了脸,猛地坐起来,“我毁你名节就得负责到底。”

起来的动作太急,一下子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嗯。”陈舒应了他一声,转身去倒了水顺道拎起药箱过去,“退热了也不能马虎,我给你换药,完了一块去梳洗。”

“我跟知府大人说了这几日养伤,你看家里缺什么,我去买。”任长风抬起头,看她的眼神写满了委屈,“我给你定了喜服,裁缝熬夜赶出来的。”

“不听话?”陈舒反问一句,伸手将他推回床上,自顾去揭伤口上的棉布,没看他,“别乱动,伤口又出血了。”

她昨夜清理了伤口附近的脓包,又挤出不少脓血,这会看伤口似乎比昨夜好了些。

口服加上外用,三四天差不多就该好了。

陈舒丢开染了血的棉布,唇边弯起浅浅的笑意,仔细给他换药。

还定了喜服?

考虑得倒是很周到,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她不答应?

傻气。

陈舒拿起药箱里的夹子取了棉花将伤口清洗干净,重新上药,动作娴熟温柔。

任长风屏住呼吸,心突突直跳。

跟她在一块,时时刻刻都是折磨,又疼又开心。

“抬下腰。”陈舒拿着新的棉布偏头看他,“包好了不要乱动,你想买东西也得等好利索了才行。”

任长风耳根子发烫,抿着唇乖乖点头。

陈舒给他系好棉布带子,收拾好药箱盖上,“去梳洗,我待会去雇两个人回来,你养伤需要人照顾。”

她还得回同安堂。

“知道。”任长风见她背过身立即松了口气,迅速将里衣系好外袍也弄好,单手撑着床下地。

陈舒笑了下,心情很好地开门出去。

她昨晚打了水在净房,不用去隔壁院里打水。

陈舒梳洗一番,回屋找来镜子弄易容。

“我给你弄。”任长风坐过去,拿走镜子放到一旁,将薄薄的一层面具贴到她脸上。

陈舒抬眸看他,眼底流淌着笑意,什么也没说。

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大仇得报,又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傍身。便是将来真有一天跟他走不到头,说起来还是自己赚了的。

宠妃皇后她都当过,真不在乎将军夫人的位置,谁能抢走来抢便是。

何况,她是真的喜欢任长风。

热情直接,又对她掏心掏肺,眼里的爱意从来不作假。

“好了。”任长风又出了身汗,拿起镜子又放下去,“等下,眉毛还不够深,太浅了容易看出来。”

他说着,拿起一旁的画眉炭笔,仔细给她描眉。

易容的面具会遮掉她如凝脂一般的肤色,显得黯淡无光,眉毛若是画得浅了很容易看出来,她脸上贴了东西。

任长风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细细描摹她原本就长得极好的眉,险些没忍住亲她。

屋里白得静悄悄,五月的暖风从门外灌进来,吹起陈舒的满头青丝,痒痒拂过任长风的手臂。

他喉结滚了下,给她画好了眉立即坐直回去,拿起镜子让她看,“这回没有问题了。”

“比我画的好。”陈舒轻笑了声,放下镜子起身拎起药箱,“躺回床上去,我回医馆。”

任长风应了声,坐着不敢动怕她瞧出自己的异样。

陈舒又笑,背上药箱走了出去。

娇娇软软的嗓音散在空气里,听得任长风骨头都要酥了。

他用力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过了许久才缓过那阵悸动,躺回床上。

睡到晌午,任长风迷糊间听到陈舒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还未回来,是隔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像是新来的厨娘。

他耳力极好,听了会索性起来,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开门出去。

“老爷醒了。”厨娘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意外,“夫人说她中午不回来,让老爷自己用饭。”

那夫人看着年纪不小了,这老爷倒是个俊俏的后生,还以为也上了年纪。

“嗯。”任长风应了声,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到树下的秋千里,闭上眼。

陈舒喜欢秋千。

还在汴京时,她院里的秋千是他给做的,每年春日院里的花开了,她便常常坐在秋千上晒太阳吹风。

有时他换防回去,就站在秋千后推她。

她心情若是好了,便会与他说同安堂的趣事,笑盈盈的模样妩媚又勾人。

去同安堂的时间长了,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偶尔得闲也会兴冲冲的要下厨,就是做出来的东西没法吃。

任长风笑了下,起身去花厅吃饭。

过了晌午,院里安静下来,厨娘和小厮去其他的院子里打扫,任长风回房写信。

他要跟陛下说,日后留在安宣府不再回汴京,也不去驻军历练,只管好安宣府内的几千官兵,守住这一方平安。

陈舒的身份太尴尬,这件事不处理好,她永远不会点头。

他孑然一身,不知爹娘是否还在人世,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封侯拜相于他毫无用处,既无家人可提拔也无子嗣需要栽培。

守住安宣府,守住陈舒便够了。

自六岁被老贾带回去,他的命就是陛下的。如今,陛下给了他机会,他就要替陛下好好守住这儿的百姓。

让他们安居,为陛下分忧。

任长风写好信,仔细封起来拿在手中开门出去。

五月份的安宣府天气刚刚好,晴朗暖和,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忙。

任长风忍着疼到驿站发了信,想起陈舒喜欢吃冰糖葫芦,傻笑起来,满城给她找。

安宣府到底不是汴京,这等在汴京常见的玩意都没有。

他转了一圈,找到家糖果谱子买了些糖,又去买了几样新鲜的果子,一起带回去。

原本他还想去同安堂看一眼陈舒,怕她生气自己乱跑,便没敢去。

任长风回到家,将买来的砂糖和果子送去厨房,吩咐厨娘做冰糖葫芦。

厨娘似懂非懂,“这东西我没做过。”

“我自己来,晚间她回来你别告诉她是做的。”任长风索性让她去忙别的,自己动手给陈舒做。

陈舒很晚才回。

任长风听到动静看过去,见她没带行李过来,眼底的火花一下子熄灭。

家里做了冰糖葫芦的事,他也提不起劲告诉她。

她还是不同意嫁。

“今日炖了鸡汤,我让厨娘把油都撇了。”陈舒放下药箱坐过去,唇角微微弯起,“伤口很疼?”

她回来了,他居然不高兴?

“心疼。”任长风闭上眼不看她。

“我看看。”陈舒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掀了被子就伸手过去,掌心贴上他的胸口。

任长风睁开眼,绷紧了神经看她。

“跳得很有力,没什么事。”陈舒若无其事撤回手,还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起来吃饭。”

任长风高高悬起的心落下,狠狠摔到地上。

她就没长心。

“对了,我今日带了粽子回来,亲手包的。”陈舒丢下一句,扭头往外走,“很好吃。”

任长风听说是她自己包的粽子,又精神过来,下床跟上去主动问她,“放肉的粽子?”

“放肉的。”陈舒眉眼舒展,“知道你喜欢吃肉,特意放了很多。”

任长风心底的那点失落霎时散去,露出一脸灿烂的笑,“亲手给我包的?”

陈舒余光瞄他一眼,淡然点头。

任长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笑容,没一会又傻傻笑开。

她心里应该有他的吧?

“厨娘晌午那阵做了些冰糖葫芦。”任长风嗓音轻快,“我没吃,等着你回来一块吃。”

“膀大腰圆的厨娘?”陈舒捂着嘴轻笑,“还长胡子?”

任长风一下子红了脸,耳根子也烧起来,乖乖认错,“阿姐……我错了。”

“下回不许不听话。”陈舒偏头看他,没吃到冰糖葫芦就觉得甜了。

她喜欢甜的东西。

可惜安宣府地处边境又是苦寒干燥之地,卖的吃食都是方便储存,方便带走的。

来的那会刚过元宵节,街上都没有卖糖人的。

“知道了。”任长风嘿嘿笑。

她开心便好。

吃过晚饭,任长风梳洗一番穿着中衣回房,老实躺好等陈舒给他换药。

陈舒捧了一盏灯过去,打开药箱给他换药。

天凉,伤口愈合的情况又好了很多,边沿已经看到明显的结痂,没有再继续化脓。

重新上了药,她收拾好药箱从容出声,“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阿姐。”任长风抬起头,嗓音一点点低下去,“能不能留下?”

他想要个准话。

“今夜不会再高热,你好好睡一觉再过两日就能全好。”陈舒有点想笑,也想留下来照顾他,可现在还不行。

她得安排好了才能住过来。

同安堂的师弟师妹,都知道他是自己的远房表弟,他们忽然住一块总归不好,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她还没安排妥当,得让师弟师妹们不起疑,还得让府衙的那些人闭嘴,不在私下说他闲话。

可这些事还不能告诉他。

怕他藏不住。

“那你明日早些过来。”任长风退而求其次,“我想吃馄饨。”

“行,我明日过来了就给你带。”陈舒脸上绽开笑容,嗓音绵软,“睡吧,茶水在桌上,夜里渴了就自己起来喝。”

任长风乖觉点头。

她明日还来便行。等陛下回信他就再求她,求到她答应为止。

陈舒带上门出去,暗暗想着要怎样避开同屋的师妹,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

她们住一块,容易露出破绽。

易容这事她都每日提心吊胆,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出了大门,陈舒背着药箱慢慢往回走,想到可以去卖笔墨的铺子买纸时顺道写信,顿时轻松起来。

任长风之前一直是侍卫,不懂人情世故,脑子里也没有那般多的弯弯绕。

他心思简单,给什么命令便做什么,对赵珩来说是一把非常趁手的利剑。

自他到了安宣府,城内的地痞都少了,都怕这位年纪轻轻的参将。

陈舒想到任长风在自己跟前,时常无措脸红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

她算是死过一回重新来的人,没什么不敢试的。

转过天,同安堂依旧不怎么忙。

陈舒跟着师弟师妹们吃过午饭,找了个借口出门,揣上银子去城中的笔墨铺子。

这会街上没多少人,铺子里也没人。

陈舒看了一圈,要了两支笔几张纸,状似随意的语气,“掌柜的,我想借你的墨写封信,多少银子。”

“姑娘说笑,这点墨能要多少银子,你写便是。”掌柜失笑。

“那便多谢了,待会我再选些纸。”陈舒回给他一个微笑,拿走砚台和墨条,坐到店内准备的桌椅前。

她当初去同安堂学医,捏造了假的身份和经历,如今收到信,应是从南境来的。

南境一地,南康府最为富庶。

就选南康府了。

陈舒写好了信,折好了塞进信封里,封上封口将笔墨还回去。

又重新挑了些纸,她付完银子,带上买好的纸笔出门,去找安宣府的信客。

同安堂发回汴京的信都是信客帮送,一月一次,每封信一百文,倒是不贵。

陈舒在街上转了一会,找到信客铺子,径自撩开帘子进去。

铺子里只有两人,一个掌柜一个小二。

陈舒说明来意,拿出写好的信递过去,漠然出声,“明日送到同安堂便可,这是辛苦费。”

掌柜的拿起她的信看了会,未有多问。

陈舒放下三百文钱,起身出去。

她明日休息,跟师父说好了的。到时候信送到同安堂,师弟师妹都会知道这件事,还会好奇跟她打听,是不是家中有了情况。

剩下的就好办了。

陈舒带着新买的纸笔回到同安堂,若无其事地跟着师弟师妹们一起,继续跟师父忙碌。

忙过一日,又休息一日,等陈舒回到同安堂,人人都知晓她家乡来信的事。

陈舒佯装不解,当着他们的面拆了信,看完便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师姐?”俞森被她的模样惊到,关心看她,“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算是大事,爹娘给我安排了门婚事,我一直都不知。叔叔得知我在同安堂学医,辗转来信,让我与表弟长风成婚。”陈舒幽幽叹气。

俞森噎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俩有婚约?”

这好像也正常,看他二人的长相,估计是出五服了。

不然,这差的也太远了些。

“我也是刚刚得知,表弟的爹娘去南康,叔叔想起这事便给我来信。”陈舒低下头,故作伤感,“他们许是知晓表弟如今有出息,才告诉我。”

“任将军那么好,师姐你一定要嫁给他,不能便宜了外人。”师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我说真的,他若是愿意娶,你一定要嫁。”

整个安宣府,就属任长风最好看,她要是遇到这样的事闭眼就嫁了。

长得好看又拿俸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夫婿。

“我回去同他商量下。”陈舒收起信,摆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交代他们一声,先回去。

俞森看了眼师妹,忍不住说她,“就你话多,师姐这会得难受死了,忽然间就多了门亲事,谁开心得起来。”

“我真觉得很好啊,表姐弟互相还算了解,比那些成婚了才说上话的要好很多。”师妹一脸无辜。

俞森胸口疼,一点都不想理她了。

陈舒没走远,听到俞森的话唇角弯了下,掉头往任长风买的房子走去。

任长风好了许多,她到家时他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陈舒走过去,将信递给他,眉眼间挂着温柔的笑意。

任长风见她回来,眼底欣喜刚涌上来就退了回去,迟疑接过她递来的信,取出信纸展开。

仔细看完信,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然后站起来激动抱起她,“怎么不跟我商量?”

她竟然同意了?!

任长风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跟你说早露馅了。”陈舒伸出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放我下来。”

“嗯。”任长风放她下来,紧紧抱在怀中,“我明日就拿着信去找知府大人,请他主婚。”

“行吧。”陈舒仰起脸看他,眼里皆是风情,“顺便帮我把行李搬过来。”

任长风开心大笑。

转过天,两人一道去府衙跟张奉如说明情况,顺道把婚书给办了。

到了成亲这日,陈舒穿上任长风给定的嫁衣,从同安堂出嫁。

花轿摇摇晃晃,她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掩在盖头底下的眸子,悄然发红。

她这一生,真的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十年宠妃,又当了数日继后,如今却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

孩子想养,收养几个便成了。任长风若是不想养,这般与他一起过下去,也挺好。

陈舒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该笑的,这一生大起大落最后还能如此走运,该大笑才是。

花轿停下,她听着鞭炮声和百姓的欢呼声,笑容爬上脸颊。

任长风过来踢了花轿,请来的喜婆掀开帘子将红绸递到她手上,牵着她过火盆过门槛。

进了前院花厅,张奉如主婚。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毕,陈舒先回婚房,任长风应酬宾客。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陈舒听着嬉闹声传过来,一颗心软得化成了水。

任长风在装醉。

他自小接受训练,喝酒只是其中一项。

嬉闹声到了门外停住,陈舒等了会,房门被推开复又关上。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忽然就有些紧张。

“娘子……”任长风嗓音发哑,拿起桌上的喜秤挑开她的红盖头。

他的阿姐终于穿着大红的喜服,成了他的妻,瓷白艳丽的容颜,美若天仙。

“合卺酒。”陈舒含笑提醒,“在外边不喝,这杯酒得喝。”

任长风挠了挠头,端了酒坐过去,拥着她将合卺酒喝了。

喝完酒,他拿走杯子放回去,放下床帏一件一件将她身上的喜服脱下……

陈舒被他闹了一夜,睡醒过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任长风也没醒,陈舒静静注视他片刻,无声的笑了笑又闭上眼睡觉。

养伤加上成婚这事,任长风前后休息了半个月,伤口好利索立即回府衙做事。

上回抓回来的盗贼招供,他们是个游牧部落,因为天冷冻死了不少牛羊,没活路才想着来北梁打劫。

任长风按照张奉如的吩咐,带兵将整个部落的人都带回来,安置到张奉如划给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住下来种植棉花和高粱。

这事忙完,时间也到了六月中。

安宣府还没入夏,气候比五月时更舒服,边境那边没什么消息传过来,倒是东蜀来的商贩越来越多。

这些商贩许是水土不服,到了安宣府便上吐下泻,陈舒忙得都没时间回家。

任长风处理完公务,去买了陈舒喜欢吃的糖果,早早去同安堂接她。

陈舒看到任长风便忍不住心跳,忙完立即跟师弟师妹说了声,跟着他一块回家。

“陛下给我回了信,准许我今后留在安宣府,不回汴京。”任长风牵着她的手,语气平静,“等过段时间,学堂的几个女夫子成了婚,你便不必易容了。”

“好。”陈舒又感动又心疼,“为了我放弃封侯拜相的机会,不可惜吗?”

“不可惜,封侯拜相依然是孤家寡人才可惜。”任长风握紧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笑,“守住这儿的百姓,守住阿姐,于我便是封侯拜相。”

陈舒脸红起来,也忍不住笑,“你这般觉得便好。”

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过好当下便知足了。

幸福的日子持续一年,东蜀那边又乱了起来,不少商贩和受伤的百姓涌入安宣府。

任长风和陈舒都特别忙,经常见不着面。

到了腊月,赤虎军出动,任长风总算可以松懈,带兵返回安宣府。

“将军,我听着那边有孩子在哭。”副将追上来,勒停缰绳往左边指去,“属下去瞧瞧。”

任长风也停下来,带着其余部下一道过去。

草丛里倒着五具尸体,看着像是死了很长时间,一个约莫一岁左右的小女娃哭哑了嗓子,趴在母亲身上找吃的。

任长风不忍看,跳下马将女娃抱起来,拿了水壶喂她喝水。

副将和其他人则就地挖坑,把地上的尸体都埋了。

这些都是从东蜀逃过来的百姓,估摸着是遇到了散兵,身上的财务被洗劫一空,什么都没剩下。

女娃喝了水,许是哭累了,枕着任长风的胸口便睡着过去。

任长风摇摇头,等着部下忙完,拿了件外袍将女娃绑在自己胸前,这才继续上路。

“将军,这女娃要咋整?”副将看了眼他抱在胸前的小女娃,禁不住叹气,“我家里三个了养不了。”

其他人家里最少也两个,养不起。

“我养。”任长风语气坚定。

陈舒这一年总喜欢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看,这孩子跟他们有缘,养一个不是难事。

“嫂子见着她肯定高兴。”副将听说他要养,顿时安心。

安宣府的百姓都知道,任将军的夫人学医时试错药,以后都不能生了。

有个孩子,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她会高兴的。”任长风笑了下,抱紧怀中的小豆丁,继续策马回城。

到家已经天黑,小豆丁还没醒。

任长风抱着她回屋,陈舒在做学医的记录,神色专注。

“夫人,我今日在路上捡到一个女娃。”任长风有些紧张的停下来,不敢再上前。

这事自己自作主张,还未与她商量。

“我看看。”陈舒放下笔过去,小心将女娃抱过来。

小姑娘身上脏兮兮,但也看 得出来模样不错。

“我们养她吧。”陈舒没舍得还回去,眼眶也跟着湿了一圈,“就当是我们的孩子。”

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太可怜了。

“好,你想养几个就养几个,我养得起。”任长风说完,掉头去叫来婢女抱孩子去厢房。

婢女很快过来,任长风等着婢女出了门,旋即关门抱住陈舒,下巴搁到她肩头上含糊出声,“想你了。”

“我也想你。”陈舒反手捏他的耳朵,“去梳洗,身上臭烘烘。”

任长风笑了下,松开她开门出去。

陈舒拍拍自己烧得有些烫的脸颊回头,露出幸福甜蜜的笑。

能遇到他,她三生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良妃和长风的番外就这么多,我在榜单上还有两万字,你们想看谁,我接着写~~o(╥﹏╥)o爱你们么么哒~~~~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五代梦 他身上有条龙 超能农民工 我的青春我的刀塔 赘婿归来 砸锅卖铁去上学 浪潮 巅峰游戏制作人 极品上门女婿 今天也没变成玩偶呢
相关推荐:
玄学大师的佛系日常穿成霸总小逃妻[综漫]猫屋餐厅穿越空间之唐妃我卖特产成了娱乐圈团宠涛声依旧卿卿我我荒唐之下穿越之妻本贤良清穿之惟有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