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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意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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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七楼坠落

1、不祥预感

01年中秋过后,天气开始爽朗起来,天造建筑集团公司总裁周山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秋风扫过窗外的法国梧桐发出嗽嗽声,梧桐叶子已由翠绿转变为墨绿,有几张叶子黄了,忽然,一片叶子随风飘落,打几个旋儿,坠落到不远处的地上,又被风一拉一扯地吹到不可预知的角落。

天造是个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这公司是由周山在00年创办的,十年过去了,公司慢慢壮大,目前资产大几千万,员工510人,但近年来生意并不好做,竞争激烈,尤其质量把关严苛,所以,周山总担心工程出问题,一旦出问题,法人代表面临着的不仅仅是破产,还有可能被判重刑,甚至死刑。

周山看一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人生日历,日历显示:01年10月4日14点14分。他忽然怔了一下,这是一个不详的日子和时间,周山非常迷信日子的吉凶,简直到了每日一卦的地步,他抽屉里放着从普陀山带回来的木鱼和竹签,还有塔罗牌,口袋里随时放着一枚铜钱,在出门前,他经常用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出行时间。就像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一样迷信。

周山伸手想拉开右下方的抽屉,拿木鱼占卦,但是,不知是由于心急还是别的原因,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打翻了,茶杯从桌子掉落,“啪”一声砸在地上碎了,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周山又怔了一下,呆了一会儿,他打电话叫清洁工进来收拾碎玻璃。

4日14点14分加上早谢的梧桐叶以及砸碎的茶杯,让他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他把老板椅背调到45度,躺下陷入沉思,想了很久,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4中学的教学楼工程,这个工程是他的小舅子管理的,他舅子叫池阳,非常好赌,一天没赌就心痒得难受,就像他每日一卦一样,尽管他给舅子的月薪近万元,还有提成和奖金,废铁、废纸、废木材所卖的钱都归他,林林总总算起来,年收入最少0万以上。但还是不够他赌,因此常常做出偷工减料的事。

有一次,他偷偷卖掉10吨钢筋,被员工捅到周山那里,周山非常生气,准备解雇他,池阳竟然当着员工的面跪在周山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别解雇,要不他就会饿死。池阳的老婆和周山的老婆都为他求情,最后,池阳写下了保证书,周山只好继续留用他,周山说如果他再犯这种错误,会向法院起诉他,到时别怪他六亲不认!

周山拿起座机,按下免提键,拨通秘书的电话:“小杨,你陪我去一趟4中工地。”

“周总,现在就要去吗?外面的暑气还消散呢,要不,傍晚再去吧?”杨秘书的声音圆润甜美。

周山知道她不是推诿,而是体贴他,毕竟他已经5岁了,身体也不是特别强壮,肾脏和肝脏都有毛病,常年吃补肾养肝的中药,这是所有在商场混迹者的通病。

“还是现在去吧,我想去看看工程进展如何了,你知道池阳的保证靠不住,好赌的人,就像吸毒一样,只要你给他钱,叫他认你作爹都行。”

“好的,我去开车,等车里的温度下降之后您再出来吧。”

杨秘书对他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他忽然有点感动,以前杨秘书也是这样对他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动过呢?难道……?

一刻钟之后,周山走出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秀丽公园内,是一栋单独的三层小楼,掩藏在郁郁葱葱的花木之中,非常舒适,他走过鹅卵石铺成的甬道,看见杨秘书放下玻璃窗,露出迷人的微笑,在向他招手。

他坐到副驾驶位上,杨秘书看他一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关切地问:“周总,您怎么了?神色有点不对……”

“没什么,走吧。”周山不愿意把不祥的预感说出来,那会惹人笑话。

杨秘书没说什么,启动车子向郊区驶去。第4中学位于15公里外的南郊,路上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

杨秘书直接把车开进工地,因为事先没有打电话给池阳,所以,没有人来迎接,周山下车之后,听见附近的一个工蓬里闹哄哄的,走近一看,原来池阳和闲杂人员在玩斗牛,池阳做庄,五六个人围着折叠桌下钱,有个人看见周山,赶紧用手臂捅了一下池阳,池阳一看到周山,赶紧把桌子上一沓钱收起,小跑出来,对周山说:“姐夫,您怎么也先打电话啊,好让我去接您。”

周山看见池阳的表情好像做什么亏心事,以前池阳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他点头哈腰,这加重了周山对他的疑心。

池阳和杨秘书陪着周山在工地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材料堆放得有些凌乱,工地里的垃圾到处扔,污水横流,在烈日下散发着恶臭,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地下排污管道还没铺设。

正是下午三点半,周山看见脚手架上七八个工人正在七楼的左边砌砖,这座是4中的实验楼,共7层,楼宇的水泥框架早已倒好,只等砌砖完毕,就可以封顶了。

周山发现几个工人干活不卖力,好像很不情愿似的,周山年青时也是泥水工,干活卖不卖力,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次周山听一个负责监工的副总说:池阳有故意拖欠工人工资之嫌。周山问池阳和财务,都说没这事,是别有用心的人污蔑他。这位财务是他朋友的妹妹,他相信财务说的话是真的。

周山凡事喜欢刨根问底,他叫池阳在下面等,他要上七楼和工人谈谈。池阳讶异地说:“姐夫,这大热天的,您身体又不好,爬到七楼可能气都喘不过来,还是别去了吧?”

周山更加相信有问题:“我还没老到爬不上七楼,你放心,我爬给你看。”

池阳想了想说:“您又不让我陪您一起去,好让我扶您一把,这样吧,我叫工头阿六陪您去,他力气大,您走不动时可以扶您一把。”

周山点点头,让阿六开路,阿六像受宠的妃子,屁颠屁颠地引领周山一路走去。杨秘书要跟周山去,周山叫她好好在下面歇息,她不听,说整天坐办公室,没锻炼过,身体快弱不禁风了。

于是她跟在周山后面,慢慢向七楼爬去,池阳仰着脖子看周山一步步往上爬……姐夫今天怎么了?他以前很少亲自去看工人砌砖的,难道他对自己起疑心吗?要不,怎么不让他一起去呢?

周山一口气爬到七楼,中间没有歇息,周山走到七楼脚手架的三分之一处,此处脚手板应该断了,被一块宽大的松木代替,一般情况下,脚手板的木板规格都是相同的。

阿六走过松木脚手板,边走边回头看周山,周山跟在阿六后面,前后差米左右,当周山走到松木板中间时,突然“叭”的一声,松木板断了,周山身子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身子从脚手架边掉下去……

池阳一直在注视着周山,看见周山从脚手架上像一只大鸟掉下来,瞬间落在他的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周山的头先着地,尽管他戴着头盔,但是周山的头盔被撞得四分五裂,从周山的脑袋中喷溅出一道彩虹般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喷射池阳一脸,池阳惊叫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完了……

、疑惑暗生

七楼上所有人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叫着往下跑,附近的工人迅速围过来,池阳的眼睛被周山的鲜血蒙住了,一边擦拭眼睛,一边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快救救我姐夫啊——”

杨秘书在周山坠地五秒钟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拨打10急救电话,然后随着几个工人往下跑,跑到事发现场时,她看见周山流血满面的头枕在池阳的手臂上,池阳的左手在用力地掐着周山的人中,边摇着周山的头边叫道:“姐夫,姐夫,你醒醒,你醒醒啊。”但任凭他千呼万唤,周山没有任何反应。

杨秘书感觉到周山凶多吉少,如果公司没有了周山,几个副总相互争斗可能会使公司垮掉,这是杨秘书最不愿意看到的,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打电话询问10救护车到哪里了?服务员叫她耐心等待,几分钟就到,但她依然跺脚骂车子怎么那么慢。杨秘书极少骂人,此时此刻她把能想到的脏话都骂出来。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医生快速询问一下情况,马上阻止池阳对周山的摇晃,说脑部受伤的人绝对不能摇晃。护士拿来一个枕头,让周山枕着,平躺在地上,医生撑开周山的眼皮,看周山的瞳孔已经扩散了,血压和心跳都已经没有了,便问:“谁是伤者家属?”

“我是!”池阳和杨秘书异口同声道。池阳狠狠剜杨秘书一眼,杨秘书才意识到急中出错,顿时羞红满面。

“伤者严重颅脑损伤,已经……”

医生还没说完,池阳一把抓过医生的衣领,差点把医生提起来:“你他妈的少废话,马上给我抢救,救活我姐夫,我奖励你100万!”

医生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知道不能说真话,否则可能招来一顿毒打,于是给周山打杜冷丁,然后吩咐两个男护士把周山放到担架上,抬上车厢,向省第二人民医院奔而去。

片刻之后到了医院,把周山送进了抢救室,池阳这才打电话给他姐姐池丽,把情况说了一遍。

经过一小时左右的抢救,开颅的主刀医生走出来对池阳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池阳一听,二话没说,就给主刀医生一耳光,医生的眼镜被打落在地,完全看不见东西,池阳还不住手,想踢医生,但被众人拉住。

这时110出警民警刚好赶到医院,看到池阳打人的一幕,池阳被两个民警强行带到封闭的办公室看守着。

周山的妻子赶到了,儿子正在北市执行任务,也在回家的途中,周山的儿子叫周挺,是江南区流角街道派出所的干警,他赶到医院时,已经傍晚6点了,看着爸爸躺在太平间里,头发被剃光,头颅裂开一条缝,满脸是血……他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周山的头痛哭流涕,他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早上他去北市执行任务时,周山还和他开玩笑说:儿子,听说北市的女孩温柔又漂亮,别忘了带个回来当媳妇哦。周挺向周山行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保证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周山看着周挺阳光、帅气、幽默,舒心地笑了。没想到父亲的那个微笑竟然是永诀的笑容……

因为天气还比较炎热,池丽想早点把周山拉去火化,问周挺是否同意?周挺沉思一会儿,觉得不妥,他想弄清楚父亲怎么会意外从七楼跌落的,父亲17岁就跟人学当泥水匠,整整在脚手架上来来去去跑了10年,身手非常敏捷,对脚手架上的危险也有深刻的认识,怎么可能会坠楼呢?如果有人在父亲的饮料中下了致幻剂或者麻醉剂,致使父亲坠楼而亡呢?父亲家大业大,竞争对手又多,想他早死的大有人在。

周挺说:“妈妈,我想把父亲交给法医解剖,看看父亲的死有没疑点。”

“你这孩子当警察当傻了吧?那么多人看见你父亲因为脚手板断裂而坠楼,怎么可能有疑点呢?”池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解剖一下好让我放心,要不,我一辈子都会做噩梦。”

“儿子啊,你这样做是让你父亲死无完尸,是大不孝!”池丽的脸上泛起一丝愠色。

“找到真相才是对爸爸最好的孝敬。”周挺把脸别向一边,不想看池丽。

池丽明白周挺和他爸爸的性格一样倔强,想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本来周山想让周挺上财经学院,毕业后让周挺帮他管理公司,但周挺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警察,他背着爸妈报考了警察学院,结果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警校,同样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顺利被江南公安分局聘用,如今工作已经5年了,凭自己的努力,从实习警员晋升到干警。周挺放下宝马、空调、别墅不享受,要到基层派出所去吃苦,可见他是个有个性的人。池丽知道拗不过周挺,同意把周山的尸体拉到殡仪馆冰冻起来。

在周挺的斡旋下,周山的尸体被江南分局刑警队的医生解剖,结果证明:周山的体内没有任何毒物和麻醉剂,更没有什么重病。这种结果完全出乎周挺的意料。他问过法医好几次,法医有些不耐烦了:“你若不信我的技术,可以把你父亲交给市局法医重新签定。”

周挺这才感到自己有些过分,法医看到他有些尴尬,拍拍周挺的肩膀安慰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每个儿子对父亲意外早逝都不愿意接受,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科学,如果连毒物和麻醉剂都检查不出来,我的饭碗早就摔破了。”

周挺开着父亲的车,去4中工地,他想亲自去观察一下那里的环境,虽然他不是正宗的刑警,没破案的经验,但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还是看得出来。

工地近0亩宽,都被围墙围着,有南北两个大门,与其说大门,不如说缺口更准确,周挺走南门,原来有个老大爷看门,此时不知去哪儿了,周挺把车开进周山坠落的楼下,刚刚把车停好,池阳就跑出工蓬,见周挺下车,赶紧跑上前去对周挺说:“小挺儿,工地的事不用你操心,有舅舅在,什么事都能搞定!”

“我不是来插手工程建筑,是来看现场的。”周挺不喜欢池阳,有一次池阳聚赌被抓,打了好几个电话求周挺为他说情,周挺只好硬着头皮向所长求情,结果池阳第一个被放出来。

周挺叫池阳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池阳很夸张地表述着,周挺认真地听完,走到父亲的坠落点,地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周挺看一眼就把眼睛闭上,从眼眶中涌出一泓热泪。

池阳带周挺上七楼的起落点,周挺看着周边的环境问:“舅舅,为什么你们的脚手架外侧没有防护网?”

“公司这一年亏空了不少钱,为了省钱,所以就没有严格按照脚手架的标准去搭,说白了,不是专业公司搭建的。这事你爸爸也是同意的。”

“我爸爸是怎么坠落的?在哪里坠落?”

“不是说过好几遍了吗?”

“你再说一遍吧。”

池阳指着那块断裂的松木脚手板说:“就是从这里坠落的,这块松木板就是罪魁祸首。”

周挺仔细检查了那块断裂的脚手板,觉得有些不对:“舅舅,为什么这块松木板比其它的脚手板大三四倍?”

“哦,是这样的:原来是由7块15厘米宽的脚手板铺成的,但是因为工人放置砖块时集中放在外边的4块脚手板上,脚手板承受不了重压,断了块,所以就换成这块宽大的松木板,代替原来那块脚手板。

“这块松木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从6楼里拿来的,是一块模板。”

脚手板下还安装有安全网,安全网是用铁筛制成的,防止脚手板断裂时不至于使人坠落。周挺蹲下身子,查看安全网,发觉安全网已经锈迹斑斑,形同虚设,根本承受不了脚手板断裂后的重压,也就是说起不到任何安全作用。

周挺又查看别处的安全网,同样已经严重锈蚀。这是公司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从而忽略了生产安全。周挺觉得安全网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块松木板。

“舅舅,为什么这块松木板可以承受工人和几百斤砖块的重压,却承受不了我爸爸的体重呢?”

“哦,这块松木板是前天刚放上去的,所以它没有承受过砖块的重量,因为你爸爸的体重超过了正常人,所以才导致它断裂。你爸爸应该有100公斤吧?”

“没有,只有91公斤。”

周挺在周围转了一圈才下楼,回到家里后,他仍然觉得哪里出问题,可惜自己不是刑警,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想起了市刑警队的1号重案组。

、怀疑升高

周挺来到市局找江一明,他和江一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周挺还是个实习民警,没有正式成为警察,江一明受他们所长邀请,来派出所指导工作,全所民警站在门口迎接江一明,也许因为周挺长得特别高大帅气,所以,江一明问了他姓名和出身的警校,原来他们是校友,嘴巴很甜的周挺就叫江一明师哥,在周挺的心目中江一明是英雄神探,对他十分敬佩。

他后来没再见过江一明,彼此的工作忙是主要原因,更关键的是江一明不喜欢抛头露面,周挺梦寐以求想成为江一明那样的神探,常寻思着找机会向江一明学习,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与江一明见面。

周挺找到江一明的办公室,门关着,他停下脚步特意整理好警服,然后才轻轻叩门。

“请进。”

里面传来江一明的声音,周挺推开门,走进去,江一明抬头一看说:“周挺,你好。”

“江队,您好!您好!”江一明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周挺没想到他的记忆那么好,所有顾虑都烟消云散,他上前和江一明拥抱,这拥抱是下意识的,就像粉丝崇拜偶像一样。

江一明招呼周挺坐下,给周挺端来纯净水,看见周挺神色凝重,知道他可能有什么要事,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周挺。

周挺把他父亲意外死亡的事说了一遍,说得很详细,江一明在认真听着,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在分析着周挺每一句话的含义。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挺把话说完了,眼眶里漾出泪水,他说:“江队,我觉得我爸爸出意外是人为的,您怎么看?”

“按照你所说的,人为可能性极小,因为没有证据来支撑你的观点。”

“可是第六感告诉我这不是意外。”

“办案是不能凭直觉的,当然,有时直觉也会告诉我们事情真假。”

“我想请江队派人到现场去看看,好让我放心,否则我一辈子都有个心结。”周挺想叫江一明陪他一起去,但是觉得不妥,于是改口了。

“这样吧,我正好有空,我陪你走一趟,派大队人马出动不符合程序,我们便衣前往,万一有问题,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周挺很感动,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江一明行个利落响亮的军礼:“我代表我父亲向江队致敬!”

江一明摆摆手说:“找出真相是我们的天职。”

他俩来到周山的死亡现场,江一明在坠落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周挺说:“坠落点符合意外事故的特征。”

这点周挺也同意,他读过刑侦学,自然坠落和被人推下的坠落点是有差别的。

周挺和江一明来到七楼的坠落起始点查看,周挺一看,微微吃惊:不知什么时候那块松木板已被人拿走了。周挺打电话给池阳,问他在哪里?池阳说在大通街办事。大通街离工地很近,周挺叫池阳立即赶回工地。

一会儿,池阳开着皮卡车回到工地,周挺挥手示意他上来,池阳点点头,向七楼爬行。池阳气喘吁吁地来到周挺身边问:“小挺儿,什么事这么急啊?”

“那块断裂的松木板哪去了?我不是交待你不要动现场的任何东西吗?”周挺很生气。

“不是啦,刘副总说要赶紧封顶,否则公司要面临违约罚款,叫我们把脚手板重新搭好,立即开工,所以,我就叫人把那块该死的松木板搬走,再说,老放在这里也不吉祥,工人一看到松木板就胆颤心惊,不敢上楼开工。”

江一明问:“那块松木板被哪个工人搬走?搬到哪去了?”

池阳看见一个陌生人问他,回答说:“你是哪路的?管我们的家事干吗?”池阳以前在街上跟一帮小混混在一起混,养成了骄横的习惯。

周挺瞟池阳一眼:“这是我的领导,他是来观察现场的,舅舅不得无礼!”

池阳一听,才知道对方不好惹,他已不知被警方抓过多少次了,得罪警察的后果很严重。于是说:“对不起,领导,是我叫阿六搬走的。”

“你去把阿六叫来,我有话问他。”

池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阿六,问他那块松木板搬哪去了?阿六说被他扔到附近的护城河里了。

江一明叫池阳把阿六叫来,一起去护城河看看,阿六在工蓬里打牌,他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牌走出来,和江一明、周挺、池阳一起上车,向护城河驶去。

片刻,他们就到了护城河,阿六站在河堤上,指着河岸说:“那两块板就是从这里扔下去的。”

“为什么要把松木板扔进河里?”

“是池大哥叫我把松木板处理掉的,因为这块板不吉利,本来我想把松木板烧掉,可是怕被城管看见,说我污染空气,我就把松木板装上车,拉到河边扔掉,让霉运随水流走,让晦气一去不回。”

为什么刘副总和池阳都急于把这块松木板处理掉呢?刘副总和池阳的理由是充分的,虽然进入高科技时代,但还有不少市民忌讳不吉之物。

江一明问:“阿六,你什么时候把松木板扔进河里?”

“今天早上九点半左右。”

“你能确定?”

“可以,当时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手表。”

江一明叫池阳和阿六先回去,交待他俩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要追究法律责任,他俩连忙点头。

等他俩走远之后,江一明目测一下水流速度,然后用手机里的计算器计算一会儿,对池阳说:“那块松木板应该在15公里外的海湾入口处。”

周挺点点头,开车一路寻找,但是公路和护城河不并行,江一明叫周挺把车开到东江大桥上去守株待兔。

到东江大桥之后,他们把车停在大桥中间,下车站在桥栏杆边观察,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那块松木板,周挺眼睛都看酸了,有些着急,他想起父亲的车里有一架佳能单反相机,相机安装有100cmg到00cm变焦镜头,正好可以拿来当望远镜。

周挺打开车门,拿出相机,对着江面进行变焦,不久,镜头中出现一个漂浮物,向东江大桥缓缓漂来,周挺把镜头焦距调到顶,看到那是一块木板,和那块松木板形状很相似,不过,因为离得太远,还无法确定。周挺把相机交给江一明看,江一明看完之后,笑着点点头,周挺心里的石头才放下。

周挺雇了一艘小渔船,在江中拦截漂浮物,等它慢慢漂到眼前,才看清正是他们想要的那块松木板,但是只有半截,另外的半截不知哪去了,周挺打电话给在桥上等候江一明,问他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寻找另半截?

江一明说天就要黑了,先把这半截打捞上来再说。

周挺把半截松木板从浑浊的江水中拉到船上,把钱付给渔民,然后杠着水淋淋的木板走上岸,木板长不到两米,刚好可以勉强斜着放进车厢里,被他们带回刑警队,江一明叫周挺把木板杠到实验室,等待技术员进行检测。

第二天,化验员李芳把化验报告放在江一明的办公桌上,报告显示松木板的断裂处含有大量的a-氰基丙烯酸乙酯,a-氰基丙烯酸乙酯是50胶水的主要成分。江一明看完报告后,眉头一皱,周挺的直觉真的很准,这极可能是一桩谋杀案!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有人弄断了松木板,然后用50胶水把松木板胶好,放到地七楼的脚手架上,只等周山落入陷阱,否则松木板的断裂处不可能有50胶,凶手太高明了,差点瞒天过海。幸好周挺的直觉灵敏,否则周山的沉冤永远无法洗清……周挺这小子真是个当刑警的料,可以考虑把他调到重案组来,敏锐的直觉是当刑警可贵的素质,不是每个刑警都拥有这种天赋。

4、重返现场

江一明召集重案组成员开会,简单扼要地把周山意外死亡和松木板上检测出50胶的情况说了一下,众人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这是一桩谋杀案,因此,江一明宣布正式立案。

江一明把立案消息告诉周挺,周挺在电话哽咽着说:“谢谢!”然后陷入沉默,江一明知道他的心情沉重,对他安慰了一番,然后挂断电话。

刚刚挂断不久,周挺又把电话打过来:“江队,我有个请求,不知是否适当?”

“请说吧,咱们又不是外人。”

“我请求协助重案组调查……”

“哦,这不行,涉案亲属不得参与侦察,这规定你是明白的。”江一明办了这么多案子,深知若有亲友参与对侦查是不利的,就像上次罗进参与欧阳水之案的调查一样,往往弄巧成拙,原则问题江一明一向很坚定。

“我……我真的很想跟江队学东西……”周挺也不知说什么好。

江一明理解他的心情,安慰他说:“以后有机会的,你如果不怕吃苦,下个案子我让你当外围侦察员。”

“谢谢江队重用!”

吴江和小克带着那半截松木板,来到4中工地的七楼,池阳带他俩到堆放模板的地方,指着一堆模板说:“两位警官,松木板是从这堆模板中随意取来的。”

吴江把半截松木板和模板放在一起进行对比,松木板的颜色和模板的颜色有所差别,模板为灰色,松木板为淡黄色,从中可以判断出松木板比模板新,松木板上附着的水泥比模板上的水泥少很多,松木板上附着的水泥不均匀,像刻意刷上去的,松木板的规格比模板宽了0公分,显然这是凶手从别处拿来放在模板堆上的,这个把松木板放在模板堆上的人,就是疑凶。

松木板还有一个特征:断裂处的节疤特别多,节疤是松木板承受压力的最薄弱环节,所以,很容易断裂,凶手选择这样的木板,是精心策划的。

小克对模板堆周围进行拍照,吴江则提取足迹,足迹混乱又多,将近0种,这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提取的足迹没有太大意义,但工作必须做到位,细致、耐心、认真是勘查现场必须具备的品质。

经过一下午的勘查,他们终于收工了,在此提取到烟蒂、头发、足迹、唾液、指纹等物证。

吴江吩咐池阳把当时安放松木板的工人叫来,池阳打了一通电话,工人很快就来到七楼,吴江看他一眼: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民工,40多岁,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黑得像非洲人,看上去憨厚、沧桑、坚毅。

“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王,叫王树立。”

“当时是你把这块松木板安放在脚手架当脚手板是吗?”

“嗯。”

“是谁叫你这样做的?”

“是池经理。”

“当时你为什么不拿其它的模板,而要拿这块有节疤的松木板呢?”

“俺看松木板比其它模板宽,又比较新,结实耐用,就拿它了。”

“可是这块松木板有很多结疤,很容易断裂,这个你没想过吗?”吴江用锐利的眼光看着他。

“俺没想那么多……都怪俺,都怪俺,要不周总也不会坠楼,俺有罪,你们抓俺去坐牢吧。”他低下头,不敢看吴江。

吴江明白他不像是凶手,这个凶手有着慎密的思维、智慧的头脑、从容的言行,并且能掌控大局,“你知道是谁把这块松木板放在模板堆上吗?”

“俺不知道……”

吴江想:要让周山踩断这块松木板,但不能让别人踩断,说明凶手深知这块松木板承受不了周山91公斤的体重,但是,这要经过几十次甚至上百试验,否则会将他人误杀,反而偷鸡不着蚀把米。既然这样,那么他肯定要买很多有节疤的松木板,然后拉回家进行试验。

那么,这个凶手应该是独居的,住在一、二楼的可能比较大,因为住在高层不好搬运松木板,有被人目击的风险。

吴江问池阳工地有没安装监控器?池阳说只有两个大门有监控器。吴江把一个月来的监控硬盘带回刑警队,吩咐外围组的同事帮忙查看,有没可疑的人。吴江对在监控录像中找到嫌疑人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对手犯罪智商超高,即使往工地里搬运松木板,也不可能从两个大门经过,大门不仅有监控器,还有个保安4小时看守。4中工地近0亩,围墙好几百米长,又不高,可以从任何一处进入工地。

有一点让吴江疑惑:池阳说周山极少数上脚手架上看工人干活,作为公司总裁,无需做到事无巨细,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上七楼看工人砌砖呢?吴江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邪说。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吴江、小克和吕莹莹来到天造公司总部找杨秘书,杨秘书见到他们后,虽然热情有加,但心不在焉,仿佛还沉浸于周山死亡的伤感情绪中。

双方坐下之后,吴江问:“杨秘书,你是周山的贴身秘书,很多周山的情况你最了解,平常周山会上脚手架看工人砌砖吗?”

“极少,我来公司8年了,只在去年夏天看见周总上过一次脚手架,当然,我不是他的影子,不可能随时跟着他,不知周总其它次视察是否会上脚手架。”杨秘书托了一下眼镜,她的皮肤洁白光滑,鼻梁高挺,像个瓷美人。

“你知道当时周山为什么要上七楼吗?”

“周总没有说,但我看见周总站在地下望着七楼上的工人砌砖时,眉头略微皱了下,然后想一会儿,才对池阳说要上七楼看看,而且不让池阳跟去,我想可能与池阳有关……还有一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周总可能对工人干活不满意,所以才想上去跟工人谈谈,因为我们是按天付酬,一天00元。”

“有问题周山为什么不找池阳谈呢?”

“周总可能认为工人干活不卖力是因为池阳,以前池阳有拖欠工人工资的嫌疑,你们也知道,现在招工很不容易,特别泥水工。”杨秘书说完,起身为他俩的水杯加水。

“杨秘书,你们的刘副总和周总关系怎么样?”

“还可能吧,我没发觉他俩之间有尖锐的矛盾,当然啦,在做重大决策时刘副总和周总产生分歧是难免的。”

“你们为什么那么急于开工?毕竟周山还尸骨未寒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和4中签的合同注明工程完成时间,如果超过半个月就算违约,是要罚款的。”

“可以把合同交给我们看看吗?”

“合同原来放在我保险柜里,昨天移交给刘副总了。”

“好吧,你打电话给刘副总,问他在哪里?如果在公司的话,我们过去跟谈谈。”

杨秘书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了。杨秘书挂断电话后,对吴江说:“刘副总就在办公室,他同意见你们。”

他们来到刘副总的办公室,刘副总认识吴江,对他们很热情,没� �一丝悲伤残留在他脸上,吴江觉得他不符合人情。

问他为什么那么急于开工?他的说辞和杨秘书大同小异,吴江叫他把4中签订的合同拿出来让他看看。刘副总打开保险柜,从中拿出合同递给吴江看,合同一共1页,写得很详细。吴江叫刘副总直接把违约要罚款的那项找出来。

刘副总拿过合同,往下翻页,翻到9页,找到了第4条,上面写着各个工程项目的完成时间,以及拖延时间要罚款多少。吴江仔细地看着,看完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把合同还给刘副总,然后向刘副总告辞回警队。

吴江在车上沉思:到底谁是嫌疑人?如何才能找出侦查方向?想来想去觉得刘副总还有嫌疑,因为凶手非常熟悉周山的情况,如果不是身边人干的话,怎么知道他第二天会去工地?又怎么知道周山会上脚手架呢?

5、疑凶逃匿

什么原因诱使周山上脚手架?这是一个核心问题,只要找出这个问题,就事半功倍了。

调查松木板的来源也是个方向,木材市场有节疤的松木板并不多,因为商家极少会进有节疤的松木板,一般情况下,精明的商家进货时,都会把有节疤的松木挑出来,让产家自己处理,不过,也不一定都是这样,有些商家从产家那里进货时是无法一一核查,所以进的是统货。

调查分成两组,由江一明和小克去南门木材市场;吴江带吕莹莹去4中工地,江一明以前会安排小克和吕莹莹一组,因为他俩都是年青人,多一些接触机会,可能会日久生情,但每次不是小克不愿意,就是吕莹莹不愿意,因为他俩在一起时经常斗嘴,似乎不争个高下死不休。所以,江一明分组时,就把两个人岔开。

江一明和小克来到南门木材市场,市场非常大,占地一百多亩,有00多家商铺,是全市所有木材的集散地。小克一走进市场,头都大了,这一家一家走访下来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江一明看出小克的心思,对小克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也许我们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小克自然不敢说什么,他从调到市局刑警队已经五年了,他深知当刑警刑侦技术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锲而不舍精神和永不言败的意志,日子久了自然水到渠成。

他俩走进一家名叫相思树的店铺里,老板以为他俩是顾客,上前和他俩打招呼,江一明掏出警官证,说是来查案的。老板更加热情了,把他们请进办公室,打开空调,亲自为他们泡茶,老板是个侦探迷,一看警官证上的警衔就知道江一明是什么级别。

“江队长,你们请喝茶。”

“谢谢……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些情况。”

“能协助你们办案是我的荣幸,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板表情有点夸张,好像很激动,虽然老板已年过40,不是容易激动的年龄。

“你们如何处理有节疤的松木板?”

“一般把它廉价处理掉。”

“有节疤的松木板多吗?”

“很多,几乎每块木板都有节疤,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如果不是有很大的节疤,顾客都会接受,不接受的只占1%,甚至更少。”

江一明从手机调出致死周山那块松木板的照片,递给老板看,老板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解。江一明说:“有这样节疤的松木板多吗?你们也是廉价处理掉吗?”

“极少,如果多的话,我们会把节疤木板退还给产家。”

“市场里有没有专门卖节疤木板的商店?”

老板想了一会儿说:“哦,有一家商店专门收购这种木板,老板把有节疤的木板收购回去之后,把节疤锯掉,加工成大小长短不一的木板,再卖出去,从中得利,不过绝大多数商店都不做这种事,因为它麻烦又利薄,只有资金小的老板这样做,所以,我们都把节疤木板卖给这个老板。”

“没有直接卖给顾客的?”

“极少吧,我不是天天都在店铺里,不能确定,看店的伙计才清楚。”

江一明叫老板把他的伙计叫来,片刻,伙计进来了。伙计说他们店铺里的节疤木板都卖给陈记木材店。江一明问他陈记店在哪里?他说就在前面第三排01号店。

江一明听了之后,和老板道别,来到1号店,江一明说明来意,老板正在加工木板,知道他们是警察之后,放下手上的活,接受他们的询问。

陈老板说:极少有顾客会买有节疤的木板,绝大多数人都是来买加工好的木板,一个月多前吧?有个顾客来我店铺,要求收购节疤松木板。我觉得奇怪,他说他是个木匠,准备按照自己的设计制作一套家具。他问我节疤木板怎么卖?他一次要50块,叫我优惠一点。我把价钱提高了不少。他说这价钱差不多和正常木板一样。我看他是内行,就把价格降下,最后我们以每块40元成交。但是,他都挑宽大和节疤大的木板带走。

“他用什么交通工具运走木板?”

“一辆破旧的脚踏三轮车。”

“他什么时候来?能记住具体日期吗?”

“我们每笔交易都有记账,我是跟朋友合伙开的。”

“很好,把交易记录拿给我们看看。”

陈老板站起来,走到柜台边,拿出一本大笔记本,翻到当天的出货记录说:“是9月18号傍晚。”

江一明看小克一眼,眼里闪着兴奋之光,小克把记录本拿过来看了又看,觉得这应该是原始交易记录,没有更改的痕迹,因为整篇的笔迹都是相同的,有些嫌疑人为了证明不在犯罪现场,往往会偷偷更改交易时间。

他俩来到市场的大门口,看见左右两个电杆上都安装有监控器,于是来到市场管理部,找到经理,要求查看01年9月18日下午的监控录像,经理不敢推诿,打电话给保安队长,带他俩去监控室查看录像。

因为陈老板提供的时间准确,所以他们直奔主题,很快就找出了那个时段出入市场大门的所有人。

果然,那个踏三轮车的嫌疑人出现在画面中:此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鸭舌帽,鼻梁是架着一付墨镜,因为当时的光线明亮,虽然嫌疑人做了伪装,但是可以判断出他的身材、衣着、鞋子和脸上的大致轮廓。

他俩看完之后,把那段录像复制到u盘上,带回刑警队。

吴江和吕莹莹回队了,他们询问了周山坠落前后在场的十几个人员,但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看到江一明和小克带回价值连城的录像,兴奋不已。

吕莹莹对录像进行截图,然后做了处理,嫌疑人的容貌更加清晰了。嫌疑人中等身材,脸型瘦长,皮肤黝黑,下巴很尖,嘴唇很厚,穿着伪劣的耐克T恤和灰色牛仔裤,年龄8到5岁之间,他蹬三轮车的脚非常有劲,像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者。他的左手戴着一串佛珠,像炭一般黑……有了这些特征就好办了。

下午,江一明被市局叫去开会,吴江和吕莹莹再次来到4中工地找池阳,把嫌疑人的截图交给他看,池阳看了一会儿说:“这人应该是宫小旺……他怎么了?”

“他现在在哪里?”

“他是我们的泥水工,当时他也在七楼砌砖,亲眼看见我姐夫坠楼,不过……”

“不过什么?”

“他前天辞工了,说我们的工地死人不吉利,弄不好还会死人。”

“他住哪里?带我们去看看他的住所。”

“我不知道,我们的工人要不住工蓬,要不就自己租房子住,他说他有老婆孩子不方便住工蓬,就住在外面。”

吴江意识到宫小旺已经逃匿了,想在短时间内抓住他不太可能,他俩把宫小旺的工友都叫来,一个个进行询问,但每人都说宫小旺比较孤癖,从来不带工友去他家,所以没有一个知道他的住所。

曾经有个工友跟他开玩笑说:小旺,怎么从来不见你媳妇和孩子来看你?你媳妇会不会跟别人有一腿?要不,怎么从来不关心你呢?宫小旺不恼也不怒,用微笑与沉默来回击工友的嘲讽。

宫小旺是能干大事的人,胸怀宽广,不屑与人争,这符合嫌疑人的特征。吴江和小克回队,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并不着急,他说抓获宫小旺是迟早的事,叫他俩放心。

6、抓捕归案

吴江和小克来到4中工地,把宫小旺辞职那天离开工地时的录像调出来,顺着他回去的路找监控录像,虽然这样做工作量比较大,但这是最快的捷径。吴江把自己的想法跟江一明说,江一明赞赏他的想法。问他要不要派更多的警力,协助他们。吴江说不要。

吴江和小克来到交通监控中心,用了一个上午,找到了辞职当天宫小旺的行车路线。原来宫小旺辞职之后,骑着单车从工地出发,经过五个十字路口和七个交叉路口,共10公里左右的路程,最后消失在杨家村,因为杨家村各个路口和个人的监控器,没有实行统一管理,想分头去查看录像需要好多天,吴江怕找到宫小旺的住所时,他已经逃走了,得想出一个更快捷的办法。

杨家村位于市西南方向,远离市中心,那里的房子有三分之一是破旧的平房,每个月的房租大概100到00元之间,住的都是农民工、垃圾工、无业游民等,地形复杂,安保条件差,治安非常乱,赌徒、站街女、吸毒者常常在此出没,是一个让治安民警头疼的地方。

必须争分夺秒地把宫小旺找出来,如果让他逃到境外的话,就很难找回了。他们迅速赶往杨家村,找到当地派出所民警,查询宫小旺的住处,户籍民警在暂住人登记系统里没有找到宫小旺,这是自然的,宫小旺不可能留把柄在派出所。

吴江把手机里宫小旺的截图调出来,用彩色激光打印机打印好,交给每个民警,叫他们两人一组,去查找宫小旺。为更大面积覆盖查找范围,所长安排由每个民警带头,协警和联防队员配合,分成0个组,逐家逐户走访。

杨家村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100多户当地人,但外地人超过本地人,要在一万多人群中找出宫小旺,谈何容易?但他们很幸运,民警才出去搜查一会儿,所长就打电话给吴江,说其中一个联防队员认识宫小旺,并且知道他的住址。

吴江和小克赶去与所长会面,所长向吴江介绍认识宫小旺的联防队员。他叫王国林,是杨家村的,见过宫小旺两三次,说宫小旺住在大通巷10号。吴江叫王国林带路,向宫小旺的出租屋赶去。

王国林说10号是一间平房,有个小院子,占地100平方米左右,院子和屋子各占一半面积,屋子里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卧室,它和一排破旧的平房并列着,房子后面是小屿山,院子门是关着的。房子后面有个小门通向小屿山。

为了防止宫小旺从后门逃走,吴江安排小克和所长绕远路,悄悄摸到后门,小克到达目的地后发个信息给吴江,说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宫小旺后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关上了,并拉上厚厚的窗帘,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吴江回信息,叫他们注意隐蔽和安全。

吴江和王国林像路人散步那样慢慢走近院子,走到院子门口时,吴江用手推了推大门,大门上锁了,吴江担心宫小旺有枪,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把保险打开,示意王国林去叫门。

王国林会意,冲着院子喊道:“有人在家吗?我们村委会的,来登记暂住人口,我们见过几次面,一起喝过酒——开一下门好吗?”

是吴江交待他这么叫的,宫小旺的酒量特别好,自从宫小旺到4中工地干活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请工友喝廉价的白酒,经常把工友灌醉,好让工友们第二天干活有气无力,其实这是宫小旺的阴谋,因为只有让工友干活不卖力,才能让周山看出来,从而诱使周山上七楼的脚手架,然后使周山坠楼而亡,所有工友都被他利用了,宫小旺的心思很慎密!

王国林足足叫10分钟,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吴江想宫小旺不是逃跑了,就是躲在屋里不出声,毕竟他心中有鬼,而且反侦察能力很强。

吴江看看铁皮大门,又看看门锁,这是一把简易的暗锁,如果里面没有反锁的话,拿一张硬纸牌插入其中,就能打开。

吴江把手枪插入枪套,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往锁头和门框的缝隙间插进去,然后缓缓地把身份证推入,“咔嚓”一声,锁开了,吴江犹豫了一下:用这种方法进入民宅是违法的……但是,特殊情况必需特殊处理,他左手把门推开,右手迅速掏出手枪,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屋子还有一扇木门,吴江快速跑到门边,靠在墙边隐蔽好,伸手去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把门推开,举枪闪进屋里,极速瞄了一下,大厅没有人,也没有可藏身的柜子。

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着的,里面没有人,除了一张床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卧室的另一边是后门,为了不让小克听到声响破门而入,吴江迅速打开后门,小克一把枪倏地对着吴江,一看是吴江,小克大吃一惊:“吴哥,你开门怎么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宫小旺呢,差点把你给‘光荣’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心太急了。”吴江也吓出一身冷汗,执行特殊任务时,被自己人误伤或者误杀的事故偶有发生,因为警察也是人,也会紧张,他们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开枪是下意识的动作。

小克对吴江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把床垫掀开,想看床底下有没人,结果什么都没有。小克来到院子里,院子左边堆放着一大堆松木板,小克把松木板翻开查看,每块都有很大的节疤,旁边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河石,还有一把电子称和两大瓶50胶水,显然宫小旺是用电子称来石头的重量,然后从人抬脚的高度往松木板上砸下,试验哪块松木能承受85公斤以上的重压之后会断裂,这种试验要经过上百,而且时间比较长,否则会将他人误杀,宫小旺真是用心良苦。

吴江看到桌子上有一台旧电脑,他用摸了摸显示器,发现还是热的,电脑主机有一条线连着,一直向外延伸,然后在半中间分开,一条通向大门,一条通向后门,吴江顺着电线找去,在后门顶上有个监视器,大门顶上也有监视器,原来宫小旺是用这台电脑来监视有没可疑的人出现。

也就是说宫小旺是在他们到来之前逃跑了,那么,宫小旺肯定看见他们站在对面的街道上指着这里,像猎狗一样灵敏的宫小旺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所以立即从后门逃窜了。可是为什么宫小旺不在辞职之后就逃跑呢?难道他在等什么人吗?吴江发现衣柜里有女人的衣服和用品,难道他等妻子吗?

他们来到后门,因为昨天刚刚下一场大雨,在泥沙路上看到了许多清晰又新鲜的足迹,它的大小和形状符合宫小旺足迹,也就是说,宫小旺跑进了小屿山。他们沿着山路追赶宫小旺。吴江边小跑,边向所长了解小屿山的情况。

所长说小屿山面积两平方公里左右,它只有一条路横穿其中,它的出口在南门加油站,除非宫小旺不选择正常出口,否则只能从加油站出去。吴江判断宫小旺会选择正常出口,因为小屿山很小,一旦被警察包围,绝对没有逃生的机会。宫小旺不会傻到坐以待毙。

吴江打电话给江一明把情况说明,江一明打电话给南门派出所所长,叫他们分成几组,前往加油站等候宫小旺,一定要在宫小旺下山之前赶到那儿,嘱咐他们不能穿警服,不能开警车,不聚在一起,最好是伪装成加油站的员工。所长说没问题,他们派出所离南门加油站只需五分钟车程。

江一明叫吕莹莹把宫小旺的照片发到南门派出所执行任务的民警手机,带着外围组成员,便衣开车前往南门加油站。

当江一明到那里时,宫小旺已经被派出所民警抓住了,双手被反铐着。这时吴江和小克也赶到了,和江一明一起把宫小旺带回刑警队。

宫小旺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坦然自若,没有任何惊恐之状,似乎还很自豪,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看来他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种嫌疑人不是很难审,就是很好审。果然,江一明一问,他就竹筒倒大豆般地把杀人计划、动机、过程详细地说出来,他像诗人吟诗一样,用饱含深情的语调说着……

7、家园破碎

宫小旺今年岁,1980年生于北市新山县半岭村,他从小就是个勇敢的孩子,10岁那年他和村长的儿子阿宝打赌:如果宫小旺敢在坟墓边睡一晚上,阿宝给他100元,宫小旺的妈妈是个病秧子,爸爸挣的钱被妈妈看病花去了一半,100元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宫小旺决定赚阿宝的钱。

他写一张纸条留给爸爸,叫他不要去找他,他天亮就回家。阿宝和一帮小朋友把宫小旺送到半山腰的坟墓边之后下山了,四五个小朋友用稻草搭一个棚子,守住路口,他们都相信宫小旺会因害怕而跑回来,但是,他们守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才看见宫小旺从山腰上慢慢走下来,宫小旺不仅赢了阿宝的100元,还成为小朋友们心中的英雄。

从此,宫小旺代替了阿宝的地位,阿宝后悔不已,不是后悔输钱,而是后悔一呼百应的霸主地位被代替,不过,阿宝打心眼里佩服宫小旺,哪怕有人出1000元,叫他在坟墓边睡一晚上,他坚决不干。

宫小旺不仅得到这些,还受到爸妈和村民的疼爱,爸爸认为他是宫家最有出息的人,宫小旺在小朋友们的崇拜中长大,学习成绩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宫小旺很低调,从不炫耀自己的成绩,还处处帮助落后的同学补课,老师对他的德才极为佩服,最让老师佩服的是宫小旺非常正义,在他1岁那年,他离开家乡来到镇上的中学读书。

班上的同学分成镇上的和山村的两派,镇上的同学凭着是本地人,经常欺负山村来的同学,有次一个叫阳明的学霸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勒令一个女同学脱裤子给所有人看,女同学叫刘凤,她不肯屈从,阳明恼羞成怒,招呼几个同伙围上去,要强行脱刘凤的衣裤,刘凤哭喊着救命,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就连老师也不敢对阳明进行处罚,因为他爸爸是镇党委书记。

宫小旺实在看不下去,跑上前去,竭力把阳明拉开,阳明一看是从乡下来的宫小旺,冲上来要打宫小旺,宫小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阳明以为宫小旺要动刀子,害怕了,示意同伙从背后偷袭宫小旺,宫小旺叫道:不要你们上来,我自己来。说着,把刀往大腿使劲一扎,刀身剌进大腿两寸多,鲜血喷溅而出,喷射到雪白的石灰墙上,然后流下,触目惊心……

宫小旺狂笑着:来吧,谁敢来,我就一刀捅进他的心脏,然后我自杀偿命!阳明和伙伴们都看呆了,从此再也不敢惹女同学,更不敢惹宫小旺,宫小旺受到同学们的拥戴,老师也极为欣赏他的正义、勇敢、智慧。

这种情况一起延续到他读高二那年。

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高二才上一个月,他妈妈就因为肝癌晚期去世了,他爸爸也得肾衰竭,宫小旺只有一个10岁的妹妹,他只得辍学,在医院里照顾爸爸,爸爸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之后,因为没钱,医生停止了治疗,宫小旺家本来就穷,妈妈看病已经花去了5万多元,这些钱都是亲朋好友借给他们的。

宫小旺为了帮爸爸筹集医疗费,挨家挨户去跪求,但得到的钱很少,不够半个月的透析费,爸爸在贫病中死去……那种无奈与悲伤刻骨铭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有真正痛过的人才知道。

为了还债和供妹妹上学,宫小旺辍学了,从此开始下地干活,傍晚收工回家时,他会站在山岗上,望着学校的方向,默默抽烟,默默流泪,一直到夜深人静才回家,他的痛苦无处可诉。

事情并不这么简单,接下来的日子里,有9个村民先后因为肝癌和肾炎死去,年龄都在40到60岁之间,半岭村只有50个村民,在短短的一年死了11个人,死亡比率太大,引起了村民的警醒,他们认为可能与水源有关,于是村主任从自来水中抽样带到防疫站去化验,结果证明水里的重金属严重超标,特别是砷、铅、汞超标5000倍到10000倍,这些重金属就是肝癌和肾炎的罪魁祸首。

五年前(199),政府为了让农民快速致富,把天工化肥厂招商引资到镇上,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周山,他非常迷信风水,半岭村周边都是山,正好与他的名字暗合,所以,他看中了半岭村后面的一个山谷,山谷叫来鹭谷,每年春暖花开时,大成千上万的白鹭会飞到山谷栖息,场面极为壮观,因此被命名为来鹭谷。

当村主任把消息向村民公布之后,所有人把目标指向“天工化肥厂”,天工化肥厂生产的都是化肥和农药,他们为了减少成本,没有对污水进行处理,直接排入山涧里,有毒的重金属渗入地表,然后渗到自来水池,村民因为长久饮用而中毒,可惜村民们都没有环保意识,只看到化肥厂招收村民上班领工资的好处,而没有预感到死神正悄悄地走近每个村民。

村主任带着村民到天工化肥厂计说法,周山见100多个村民冲他而来,觉得不妙,急令保安和他的助手把大门关上,村民见周山不肯见他们,拿着石块和土块往厂里扔,有的从围墙爬进去,周山怕控制不了局势,立即报警。

镇上的人派出所民警迅速赶来,想把村民驱散,但是,那些死了父母的青年不肯回家,甚至和民警发生了冲突,所长怕局势失控,迅速向局长报告,从县城调来一车武警赶到现场,镇党委书记和镇长都来了,镇长做村主任的工作,叫他把村民带回去了。镇长和所长当众承诺会对水源污染进行调查,如果化肥厂有责任的话,一定会让厂方负责赔偿,并令其搬迁。

有了两个领导的承诺,村长劝说村民回去,事情慢慢总会得到解决的。村民不想与政府对峙下去,只好抱着期待与愤懑的心情回家。

但镇政府并没有兑现承诺,村民经常到镇政府询问,都被镇长敷衍过去,一年后,镇长调走了,正义的村长在镇政府的操纵下,被一个从上海打工回家的青年人所代替,这个青年叫宫震,他是镇政府的应声虫,每次村民要去上访都被他和村委拦截。如果偷偷跑去上访,会被关进拘留所。

村民没有办法,只好结成联盟,晚上偷偷地把进出化肥厂的路给挖断,但是,带头挖路者被警方查出来,并且被判刑,让宫小旺非常愤怒,发誓非报杀父弑母之仇不可!

宫小旺不想像其他村民那样被关进拘留所,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又不能使自己身陷囹圄,因为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需要他照顾。

他经常爬到山顶上,久久凝望着家乡,原来是那么宁静美丽,现在却成为民怨沸腾谈虎色变的癌症村,每凝望一次家乡,心痛与仇恨就加深一层。

进入1世纪之后,中国高层对环境污染重视起来,00年春天,周山悄悄把化肥转让给他人回省城了,宫小旺的计策落空了。

周山非常聪明,他意识到政府会下大力整顿污染严重的工厂,于是转行去开建筑公司。因为周山在半岭村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他把挣到的1000万投入了建筑公司上,并慢慢壮大起来。

宫小旺是个言必行、行必果之人,他供养妹妹上完大学之后,认为自己已经尽到责任了,没有什么包袱,必须去执行另一个使命:谋杀周山!他对原来的老村长说出自己的想法,老村长无比赞赏他的行为,临别的那天晚上,老村长独自在村头的小酒馆里为宫小旺摆酒壮行,老村长唱起从电影里学来的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老一少相拥而泣,悲壮之情难以言喻。

011年冬天,宫小旺来到长江市,了解到周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他就去工地打工,跟师傅学做水泥工,半年后,他的砌砖技术已到娴熟之境。这时他在工地里邂逅还出嫁的刘凤,刘凤无比惊喜,再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向宫小旺表白。宫小旺拒绝了她,他深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理。刘凤偷偷地跟着他回家,在他的门口坐了一夜,第二天宫小旺开门时看见门边睡着刘凤,深深被她感动,终于接纳了她,于是俩人同居了。

三个月前,宫小旺顺利被应聘到天造建筑公司,在天造公司潜伏下来,伺机下手,那天终于等到机会,他教唆工友不要太卖力,只有让老总看见,公司才会给他们加薪,周山果然落入宫小旺的陷阱,从七楼坠落而亡……

在周山坠地的那一瞬间,宫小旺泪流满面,对着苍天默默地说: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们,我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宫小旺辞职后本想立即逃走,但是,因为刘凤工资没领到,叫他等她两天,他准备和刘凤逃到越南去,没有足够路费是不行的,因为宫小旺把所有工资都拿来请工友喝酒了,如果吴江和小克迟一天找到他,他和刘凤已在逃往边界的车上了。

8、法外开恩

01年1月1日上午9点,市检察院就宫小旺谋杀周山一案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公诉。半岭村全村村民凑了五万元,聘请市光明律师事务所的头牌律师孙成当宫小旺的辩护人,孙成是市著名律师,不仅精通法律,还善于跟媒体与法官打交道,几乎每个法官在他巧舌如簧的辩护下都会稍稍偏移法律的尺度,他特别善于利用陪审员和观众的同情心,说到动情处,会热泪盈眶,仿佛不是在为被告辩护,而是为自己辩护。

宫小旺虽然值得同情,可毕竟证据齐全、谋划已久,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被判死刑或者死缓的可能极大,但半岭村的老村长和全体村民要求孙成说服法官判宫小旺有期徒刑,或者无期也可以,总之绝对不能判死刑或者死缓。

孙成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一桩案子,因为周山的势力很强大,他生前和市中高层领导交情很好,又是江南区优秀企业家,如果有某个领导在审判之前给法官施加压力,极有可能判宫小旺死刑,周山的社会力量比半岭村民强大得多,孙成本来不想接这个案子,但是,他看到了宫小旺的案卷之后,觉得宫小旺这个悲剧英雄是值得同情,于是答应老村长为宫小旺辩护。

庭审时,法庭的旁听席上坐满了听众,周挺和妈妈池丽以及天造公司的副总们坐在前面一排,等法官对宫小旺最严厉的判决。

当宫小旺被法警带到法庭时,所有人不敢相信一个平凡而卑微的农民工有那么深的心计,差一点骗过如雷贯耳的1号重案组,当然,他们不知道宫小旺各科的学习成绩都在前三甲,只要他肯学习,没什么办不到的,“知识就是力量”是他的座右铭。

宫小旺站在法庭上从容淡定,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认为人迟早有一死,生命再长也长不过时间,只要死得其所就好。

孙成利用眼神告诉他必须装着悔恨痛心的样子,这是孙成在探望宫小旺时交待他的话,只有这样才能博取法官的同情和死者家属的宽宥,如果毫无悔意,会惹怒周山的家属,法官也不可能法外开恩。

为了不为难孙成和辜负父老乡亲的厚望,宫小旺低下头,作出悔恨之状。

当庭审到一半时,法庭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从三辆大巴车上下来了150个人,有妇女、小孩、老人和青年人,有的妇女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他们全部都往法庭里冲,门外的几个法警根本拦不住他们,因为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加上他们手上都没有器械,法警不好强行阻拦。所以,150人全部挤进了法庭。

宫小旺看他们全是半岭村的男女老少,一下愣住了,他知道父老乡亲勇闯法庭是为了救他,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非常冷静,大声叫着老村长的名字,叫他们千万不能硬来,否则会罪上加罪,老村长有备而来,明白应该怎么做,他一下跪在地上,他旁边的刘凤也跪下,其他人全都跟着跪下,因此所有空间都挤满了人。

老村长大声喊道:“法官,请放小旺一条生路吧,他的父母都是被癌症夺走生命的。”

“放小旺一条生路吧。”

所有村民异口同声叫道,像古代山呼万岁的群臣,整个法庭被一片哀声淹没了。主审法官严宽当了0多年法官,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么多男女老少为犯人求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严宽了解宫小旺案子的来龙去脉,周山那种罔顾村民生死的做法极其败德和残忍,简直是草菅人命!但是,宫小旺剥夺他人性命也是违法的,以恶制恶的做法非常愚蠢,哪怕自己同情宫小旺和半岭村民,但法不容情,不能姑息,否则这社会不是乱了套吗?

严宽叫大家肃静,但是,没几个人听,有的孩子还在大声叫唤着,婴儿的哭啼声和旁听者的议论声搅和在一起,法庭像菜市场般嘈杂喧闹,严宽想报警,但转念一想:如果报警,警察和武警肯定会出面驱散村民,万一村民被激怒的话,与警察发生冲突,造成流血甚至死人事件,会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局,弄不好会被捅到中央去,如果被高层问责,肯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自己可能会当替罪羊。

严宽想了一会儿,宣布休庭商议,然后给市委林副书记打电话,林副书记接到严宽的电话后,叫他一定要从大局着想,尽量安抚村民,劝他们回去,只留下两个代表在法庭进行对话就行了,有些特殊案子应该从人性角度出发,酌情处理。

有林副书记的暗示,严宽稍稍放松了些。严宽来到休庭室,征求五个审判员和七个人民陪审员的意见,其中五个审判员和六个陪审员认为宫小旺杀人事件事出有因,并不极端残忍,应该给予轻判,只有一个陪审员说应该依法重判,保卫法律的尊严,严宽心里有了底,他和审判员以及陪审员们走出休庭室。

当他走出来看见另一边跪着周挺和池丽,严宽头一下大了,他以为周挺和池丽要给他压力,判宫小旺极刑……周山对他说:“我请求严庭长和各位陪审员法外开恩,轻判宫小旺,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迫不得已,我代� ��我爸爸向半岭村全村群众道歉,我爸爸为了个人利益,罔顾村民性命,致使11个村民因罹患癌症死亡,这是不应该的,我和妈妈继承了父亲的遗产,我们将按规定和程序对癌症死者进行赔偿,并计划投入资金净化半岭村的饮用水,彻底修复被爸爸破坏的生态环境。”

严宽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被害者家属竟然为凶手说情,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的,令他非常感动,有了周挺这一番话,他就不为难了。

严宽把老村长叫到休庭室,劝他把妇女、老人和未成年人都带出去,他们经过合议庭合议,会对宫小旺酌情轻判,为了法庭的肃穆和尊严,必须把闲杂人员带走。老村长激动地抓住严宽的手,哽咽着说:“谢谢庭长,谢谢庭长!”

老村长走出来,把大部分村民劝出去,叫他们在外面等,否则会影响法庭的工作。村民一一离开了法庭。

严宽回到审判长位,站起来说:宫小旺谋杀周山一案犯罪证据充分、犯罪事实清楚,但事出有因,并征得死者家属的谅解,经过合议庭合议,现在判决宫小旺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力三年……

当严宽宣读完判决书后,整个法庭顿时喧哗起来,有人非议,有人叫好,但叫好的声音众多,很快淹没了非议的声音。宫小旺、老村长和刘凤相拥而泣。

刘凤对宫小旺说:“老公,0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会等你出来,你在狱中好好服刑,还会减刑……”

“对不起,我不是你老公,你不要为杀人犯殉情。”

“不,你不是杀人犯,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可是在我心中你是天下最伟大的老公,我……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血肉了……”刘凤并不羞涩,而是一脸的激动与幸福。

宫小旺怔怔地看着她,她微笑着向他点头,好让他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宫小旺深知刘凤性格倔强,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也不会到岁还没嫁人,他闭上眼睛,一股清泉般的泪水从中流淌而出:我何德何能享受你的深情和父老乡亲的厚爱?

第二案落水谜局

第一节落水身亡

时令已经进入农历11月中旬,夜空布满块状乌云,残缺的月亮在乌云中穿行,一会儿露出朦胧的脸,一会儿躲藏在乌云背后,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夜已深沉,寒风呼啸,好像要下雨。街上的行人极少,非常冷清,只有霓虹灯还在努力作秀,发出魅惑的色彩。

周挺在派出所值夜班,1点下班,到点之后,他脱下警服,安排好接班工作,从派出所走出来,周挺有摩托车,但他喜欢走路,因为他家离单位不远,只需疾走半小时就到,所以,他常常步行回家,反正第二中午才上班,有足够时间睡觉。

周挺走得很快,书上说疾走比漫步的锻炼身体效果更好,他到郊区公园时,发现一排路灯都坏了,郊区公园是开放式的小公园,任何人不用门票都可以进入,周挺心里嘀咕着:路灯坏了也不派人来修,给不法分子提供了犯罪条件。

正想着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他微微一凛,但很快镇静下来,他是省警校的跆拳道冠军,可以同时打倒三个强壮的青年,所以,他很自信,如果歹徒是冲着他来的,等于飞蛾投火!

周挺提起精神,但不回头着,他怕打草惊蛇,让歹徒跑了,这条路他整整走了五年,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如果歹徒没有在瞬间将他打倒的话甭想逃跑。

他感觉到有人在慢慢靠近他,虽然脚步声极其微小,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因为他背后100米外有明亮的霓虹灯,可以看出歹徒极淡极长的身影和动作。他在等歹徒靠近他,然后闪电般将歹徒制服。

周挺已经听到了对方呼吸声了,感觉到一只拳头正向他的后脖子袭来,他突然向下一蹲,顺势转身出拳,想把对方打倒,但是对方早已预料到他会出拳打他的下腹,侧身躲开了周挺的拳头,这是周挺没料到的,今晚遇上高手了。周挺一看对方身手就知道不是寻常之辈,两强相遇勇者胜,只有在气势和意志上压住对方,才有获胜的机会。

周挺竭尽全力踢出连环脚,这是跆拳道中最厉害的招数,极少有人能躲开,一旦被他踢中,非伤筋折骨不可,几乎没有还手的可能,可是对方非常轻巧地躲开了,周挺微微吃惊:对方的功夫在他之上!必须以守为攻,小心对付,否则必然会被对方击倒,万一被对方击倒,他可能性命难保,因为对方出招无比凶狠,可谓招招致命剑剑封喉……

突然,不远的车灯亮了,雪白的灯柱照得周挺净不开眼睛,周挺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还有同伙,这下完了……

“小克,别玩了。”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对方立即收住拳脚,对周挺说:“周挺,我是小克,是来考验你反应能力的。”

周挺这才看清是小克,小克拍拍周挺的肩膀说:“对不起,兄弟,让你受惊,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我这个全省公安系统散打亚军差点被你打倒。”

周挺迷惑:小克为什么要来试他的武功?

江一明走上前来,握着周挺的手说:“欢迎你正式加入1与重案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

周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吧?江队,只记得你向我承诺过让我当外围侦察员,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器重?”

“第一,你有灵敏的直觉,否则你爸爸将永远沉冤莫白;第二,你有上好的功夫和敏捷的反应能力;第三,你有是非分明的正义感;第四,你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这点最重要,勃兰特总理在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下跪,感动了全世界。你的法庭之跪感动了整个重案组,我希望你加入重案组之后,努力工作,为屈死的冤魂昭雪!”

周挺感动得热泪盈眶,向江一明行个响亮的军礼:“绝对不辜负领导对我的厚望!”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周挺知道那声音是护城河边传来的,离郊区公园600米左右,周挺拔腿就想跑,被江一明拉住:“上车呀,车比的双脚跑得快吧?”

周挺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歉意地向江一明笑了笑,然后坐上车,小克启动车子,向河边飞奔而去。

赶到河边时,有几个人在叫喊,但是,因为护城河低于河岸米多,河宽15米左右,水流比较急,所以,根本看不见河里的情况。

江一明问其中一个围观者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当时下班在河边走,突然听见有人叫救命,我回头一看,那个叫救命的人,正在脱鞋子和衣服,脱完后跳进河里,我跑上前看,借着不亮的月光,我看见一个人一会儿奋力向前游动,一会儿又钻进水里,然后又浮出水面,他应该是去救前面的落水者。”第一发现情况的是个18岁的年青人。

“落水者掉下去多久了?”

“大概10分钟吧。”

周挺和小克都是游泳高手,尽管河水浑浊又寒冷,但是,他俩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跳进水中,江一明水性不好,自救还能勉强,若下水救人只会帮倒忙,给小克和周挺带来麻烦。

江一明把车子开到岸边,调整好方向,把车灯对着护城河照射,他看见小克和周挺在慢慢往前游,最先下水救人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江一明意识到落水者凶多吉少,毕竟是晚上,救人者根本看不见河里的情况,月亮一会儿出,一会儿没,给救人工作带来了很大阻碍。

江一明拨打110,110指挥中心说已经有几个拨打了,请他稍候。江一明说明了身份,指挥中心要他报出自己的警号,江一明报了,然后问出警的民警到什么位置了?对方说在九亭路。江一明有些生气,过去10分钟了,怎么才走了一半路?指挥中心说他们出警要准备强光手电、救生圈、小型救生艇,哪有那么快。

8分钟之后,10和110人员赶到,110出警员有五个,五个人把气垫艇从车上拿下来充好气,然后放到河里开始搜救,这时,消防队也赶到,强光手电筒把整个河道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久,消防队员在一公里外的善人渡找到了落水者,医生对他进行抢救,但因为溺水太久,已经无力回天了。

死者是本市人,无业游民,叫罗重,住在离护城河不远的彩虹小区,从他的衣着、手表、钻戒、手机等随身物品看,他是个富裕的人,那块劳力土表最少在0万以上。

第一跳下去救人的人叫伍明,外号老五,是死者马仔,老五说他和老板罗重在天味酒家喝酒,罗重喝多了,叫老五送他回家,因为喝的是啤酒,肚子很胀,罗重提议走路回家,以便消化,于是,老五就陪他一起回家。

罗重快上彩虹桥时,憋不住了,停下站在河岸边撒尿,老五也解开钮扣撒尿,突然听见罗重“啊”一声惨叫掉进水里,老五叫一声不好,边叫救命边脱下衣服,跳下去救人,但是,河道里的水非常浑浊,河底的於泥很深,他在水底找了好一会儿,结果没有找到罗重,他沿着河道向前找,结果还是没有罗重的身影……

老五虽然已经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但依然冷得浑身发抖,江一明怕他感冒,叫他早点回家,具体情况以后再说。

、小三怀疑

江一明想及时通知罗重的家属前来认尸,他打开手机想问伍明罗重家属的电话,但对方关机了,江一明拿起罗重的手机,想试试手机还有没有用,苹果5s手机说明书上说能防水防震,他摁下开启键,屏幕亮了,手机没有设锁,他打开通讯录查出了罗重老婆的电话。

通讯录中有老婆1、老婆、老婆,他到底有几个老婆?江一明试着拨打老婆1,关机了,拨打老婆也关机了,只好拨打老婆,一拨就通了,江一明说:“你好,请问你是罗重的老婆吗?我是市刑警队的,你老公溺水不治身亡了,请你快点来……”

“你神经病啊,深更半夜里开这种玩笑,不怕你祖宗十八代被我咒得不得安宁啊?”江一明还没说完,电话就传来一片责骂声。

电话中传来了嘈杂的麻将声,江一明以为这么迟了,罗重老婆肯定安然入梦,没想到她还在夜以继日地在围城鏖战。江一明知道对方是个粗俗的人,为了打麻将而不顾老公的生死,实在太可恶了,江一明决定以毒攻毒。

江一明把电话重拨过去:“我是你老公罗重的大哥,罗重落水之前,留下遗言:哪个女人第一个帮他收尸他就把遗产留给谁,你如果落后了,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你……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江一明说完就挂断电话,他吃定对方会打电话过来,果然不出所料,两秒之后,对方打电话来了,这次口气软得像棉花,也没有了麻将声,江一明才把罗重溺水的过程说了一遍,她听了之后,在电话里放声痛哭起来。

十分钟之后,她赶到了善人渡,她看到了罗重的尸体,疯狂地打着罗重的脸,边哭边喊叫着:“不得好死的老公呀,你怎么这么早就要离开我?我们说好白头偕老的,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江一明觉得她简直是在作秀,哭声里没有半点悲伤,只是在干嚎,这场面他见多了,谁猫哭耗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江一明走到她面前,对她安慰一番,问了她的姓名和住址。她说她叫钱桂花,是罗重的第三个老婆,罗重的原配离了,女方带着女儿离开了罗重,第二个老婆和罗重住在到一起,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是,因为二老婆不会生育,罗重对她很冷淡,婚姻已名存实亡,只有她才是罗重的最爱,因为她为罗重生了一个胖小子,所以,她是真老婆。

江一明这才弄明白罗重怎么有三个老婆,其实钱桂花就是个小三,二老婆梁艳丽才是罗重的老婆。罗重56岁,钱桂花才6岁,年龄相差0岁,他们彼此都以爱情的名义用青春和金钱等价交换,这就是现代拜金女的悲哀。

江一明同情钱挂花,在财产分割上,钱挂花肯定得不到什么,除非梁艳丽有同情心,私下给她一点,用以养大罗重的儿子。江一明叫钱挂花把罗重的尸体拉到殡仪馆去冰冻,等待前妻及子女们前来处理。

第三天,江一明在办公室里办公,门忽然被推开,江一明想:谁这么没礼貌,不敲门就闯进来?江一明一看,竟然是钱挂花!钱挂花身着一袭黑色呢连衣裙,虽然身材苗条,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是个标准的美女,但是表情艳俗,举止粗鲁。

钱挂花直接走到他对面坐下,对江一明说:“江队,我怀疑我老公是被下药,或者是被人推下河里淹死的。”

江一明微微一惊:“你有什么证据?”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我才来找你呀……”她说话嗲声嗲气的,非常做作,不像刚死了老公的寡妇,像是妓女在跟嫖客调情,钱挂花没成罗重的小老婆前应该在欢场中混,这令江一明非常不快,但又不好批评她。

“虽然我们没有看到罗重落水,但是,罗重落水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赶到现场,罗重不像是被推下水,老五说当时他俩身边没有别人,怎么可能被人推下水呢?”

“江队,很多真相都隐藏在黑暗的背后,我怀疑是梁艳丽搞的鬼,目的是为了死后得到我老公的全部财产,我问过律师了,律师说我老公的大部分财产都应该归梁艳丽所有,只有一小部分留给女儿和儿子……我要求你们立案侦查,如果找到那个黄脸婆的杀人证据,她一分钱也甭想得到。”她咬牙切齿地说。

“对不起,我们不可能在没有任何疑点的情况下立案,全国每年落水而死的人上千个,如果都要立案调查,我们哪有那么多警力?”

“怎么没疑点?我怀疑梁艳丽买通老五,在我老公酒里下药,或者下毒,我老公不会游泳,他从来不敢去河边玩,那天怎么敢在河边撒尿?要不,就是老五把我老公推下水的。我要求你们法医对我老公进行那个什么……对,尸检!”

“我们的法医很忙,没有疑点的尸检是要收费的,而且要经过领导同意。”

“你不就是领导嘛,要多少钱,我付……要不,把老五抓起来审问,让他上老虎凳,用烙铁烧,他肯定会承认罪行。”

“那是旧社会日本人拷打共产党的做法,现在这样做是严重违法,要被开除公职。”江一明有点不耐烦。

“江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要不,你怎么老皱眉头?要不,我找你局长去,让他们给我立案。”

江一明知道这种人很难缠,为了不给局长们增加麻烦,必须得耐心点:“这样吧,我答应帮你,让法医为罗重尸检,等有了结果之后,我再通知你。”江一明想:万一这是一桩谋杀案,他将背负不作为的责任,所以,还是答应了钱挂花。

钱挂花兴奋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发光地望着江一明说:“江队,我真想亲你一下。”

江一明一惊,下意识地往后躲:“严肃点,这是刑警队!”

钱挂花看江一明生气了,跟他打个飞吻转身走了,边走边说:“这世上怎么还有不偷腥的猫?”

罗进对罗重的尸体进行解剖,他的胃内容物中不含任何毒物和致幻剂,但100毫升血液中的酒精量大于10毫克,属于严重醉酒,罗重已到了视物不清身体摇晃的状态,在河边不慎落水是正常的,被谋杀的可能性很小。

罗进把尸检报告放在江一明的办公桌上,江一明看了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存在他杀的可能。当然,除非老五把他推进河里,可是,老五是罗重的得力助手,是个跛脚的残疾人,没有罗重的照顾,他很难混生活。

周挺原来是彩虹小区的片警,江一明吩咐他去了解罗重的背景,江一明放下手中的尸检报告,打电话问周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江一明想叫周挺早点归队,不用白费力气,因为尸检报告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挺归队后,直接到江一明办公室,把情况向他汇报。原来罗重多年来都是靠高利贷生活,他以月息5%到10%利息借钱给赌徒,从中盈利,他还和别人合伙开办地下赌场,从中提取抽头,因为他的资金雄厚,遵循着不把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所以每年都能赚到00万左右。

老五专门负责为罗重看门和保管现金,一旦警方来抓赌,他在赌场外便可迅速通知赌徒们逃跑,他自己也开车逃跑,因为老五办事机灵沉稳,从来没有被警方抓获过,所以深得罗重的信任。当然,罗重也没有亏待他,除了每月5000元工资外,还经常给他小费,一年的收入在十万以上。

江一明听了周挺的汇报后,稍稍放心了。

、搜罗证据

第四天,江一明的办公室门被人敲响,进来一个年近四旬的女人,雪白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有礼,她进来之后,主动跟江一明握手:“你好,江队,我是梁艳丽,名字听上去很俗是吧?可是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也没办法。”

江一明预感到梁艳丽也是来给他添麻烦的,但依然笑脸相迎:“梁女士,请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梁艳丽顺势坐在江一明的对面,并不急着说话,她似乎在酝酿情绪,片刻之后,她眼眶红了,但又竭力去抑制悲伤情绪,江一明听见她的喉咙咽下口水,然后抬头说:“我是为我老公罗重来的,我老公的死值得怀疑。”

“哦,前几天钱挂花也来我办公室,和我说同样的事情……”

“那个小妖精简直就是个白痴,除了学会一身媚功会讨好男人之外,其它什么也不会,她肯定怀疑是我谋杀了我老公,她怎么就不想想: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想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吗?”梁艳丽非常不屑。

“梁女士,你们的怀疑毫无道理,经过尸检,罗重体内没有毒物、致幻剂、病症,只有超量的酒精,我们确定他是醉酒不慎跌入河里的。”

“这点我知道,但我怀疑老五把我老公推进河里,我老公有一次在酒醉之后跟我说过:老五是一条暗藏的蛇,随时可能冲出来咬他,因为每次老五喝醉之后,看我老公的眼神都很奇怪。”梁艳丽是幼儿园的园长,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她从来不参与罗重的生意,所以她不了解老五的为人和背景。

“既然如此,为什么罗重要用他?还让老五送他回家?这说明罗重非常信任老五,你的怀疑只是杯弓蛇影罢了。”

“因为他跟我老公最久,我老公讲义气,他相信只要对老五好,老五也会以心换心……我郑重向重案组申请为我老公立案侦查。”

“梁女士,这样吧,因为你们没有立案的条件,我们很难无故立案,但你可以雇佣私人侦探去寻找证据,如果有疑点,请随时和我联络,我们会酌情处理,记住:一旦发现危险信号,立即向我们求救,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江一明把名片递给梁艳丽,梁艳丽接过去,一脸的哀伤与失望,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梁艳丽雇佣王奇调查罗重落水一案,王奇的名声很大,为人谦虚低调,但办事认真细致,逻辑推理慎密,破过不少奇案怪案,和警方的关系也很好,他知道梁艳丽已经和江一明交涉过,王奇认识江一明,但没有深交,他俩就像两座大山相互仰望,极少交汇,王奇正式接受梁艳丽的雇佣后,打电话给江一明,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行动。江一明客气地祝贺王奇能有所斩获。

王奇来到罗重落水的地方,用标尺丈量了江岸的高度和河的宽度,罗重是从两米宽的河堤上坠落的,河堤是平的,虽然当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但是,进入深夜之后,河堤上的雨水应该已经被风吹干了,如果在清醒的情况不可能滑入河里。

落水处右上方0米处是彩虹桥,桥宽不过五米,不是小区大门前的大街,而是偏门的人行道,深夜极少有人来往,被人目击的可能性极少。假设是老五把罗重推下水的,那么,老五推人之前肯定会观察一下周边不是否有人,如果有人,他绝对不会动手,他有的是机会。

落水处的左后方有一棵四人合围的大榕树,浓荫如盖,树干如水桶般粗壮,王奇观察着树杈,希望能从中找出监控器,但是让他失望。除了大榕树之外,周围是一片绿草地,草地四周种着各色花木,百米之内没有建筑物,唯有两排沿街而立的灯柱,灯柱上没有监控器,前后左右百米之内也没有一个监控器,如果百米之外有监控器的话,即使拍到画面也极其模糊,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王奇想: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杀人环境!在这里把一个酒醉的人推进河里,哪怕神仙也没办法找到证据。假如是老五干的,他太聪明了,难怪大名鼎鼎的1号重案组也认为罗重是意外落水。

如何才能找出证据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有目击者,或者被人偷拍到。当然,这两种的可能性极低,王奇不是警察,办公室只有一个男助手和女文员,没那么警力投入对群众进行走访,也没有这权力。

王奇觉得应该先去调查老五的社会背景,找出他的杀人动机。五天后,王奇通过黑道朋友调查到老五的背景。

老五今年6岁,小时候就在街上靠乞讨为生,他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家乡在哪里?那时期罗重是个人贩子,全国各地四处搜罗幼童,然后带到省城或者周边的农村出售。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每个男童卖000元,女童000元,罗重深知贩卖人口等于走钢丝,哪天跌入深渊粉身碎骨都不知道,积累了一定资金后,于是金盆洗手,改行放高利贷,放高利贷被抓住,最多就是钱死,人不会死。

老五可能因为从小跛脚,没有人愿意买,罗重勒令他上街乞讨,乞讨来的钱都归罗重所有,罗重只负责他的吃住,因为老五在街上乞讨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脑子变得灵活,1岁之后,罗重让他当乞讨队长,管理一帮有残疾的儿童乞讨,罗重对老五的管理能力赞赏有加,除了给他月薪之外,还买手表和衣服送他,老五自然感激。

老五16岁那年,罗重带他混迹各大地下赌场,练就了一身本事,懂得观颜察色,深知哪个赌徒是理智的聪明的,那个赌徒是冲动的愚蠢的,所以,罗重要把钱借给赌徒前,一般都会征求老五的意见,老五把每个赌徒的性格分析得丝丝入扣,从而把钱借给聪明的赌徒,这种方法屡试不爽,因此深得罗重的喜爱。

但是,老五很有可能对罗重心怀不满,因为罗重让他失去父母,小时候也经常挨罗重毒打,虽然表面上看老五对罗重十分恭敬,但是,童年时留下的阴影极难抹去。凭目前这点,老五有杀人动机!

王奇知道要找到老五的杀人证据很难,除非和1号重案组合作,否则凭他的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担心目前仅有老五的杀人动机还不够,必须找出更多疑点,那么,只能暗中跟踪老五,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王奇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时当武警,练就一身好功夫,跟踪也很有一套,他的变色眼镜特别宽大,镜框边安装有微型望远镜,是他托朋友从德国买来的。

这天傍晚,王奇发现老五出门了,他拦下一辆的士,向市中心驶去,王奇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离他近百米,老五走进了一家西餐厅,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一会儿,一个女人在他对面坐下,王奇一看,那女人竟然是钱挂花!王奇大吃一惊,又暗暗欣喜。

老五和钱挂花有说有笑地交谈着,钱挂花有时还伸手去拍老五的手,样子很亲密,王奇把佳能相机拿出来,对准焦距后,拍下一百多张照片,直到夜幕降临无法拍照为止。

王奇想:也许老五早就和钱挂花珠胎暗结,钱挂花生的儿子可能是老五的……老五有重大杀人动机!钱挂花可能是幕后操纵者,或者他俩合谋,像钱挂花这样的女人哪里耐得住寂寞?

4、正式立案

王奇来到江一明办公室,把自己对老五的疑点说出来,然后拿出已经冲洗的照片递给江一明,说老五有杀人嫌疑,他希望能与重案组合作,一起打破罗重的落水谜局。

江一明看了王奇的照片后说:“这些照片能说明什么?”

“江队,他们那么亲密,明摆着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钱挂花红杏出墙,怎么会如此亲昵呢?还有一件事,我走访了老五和罗重当晚喝酒的餐馆,这是一间高档的海鲜酒家,他俩要了个小包间,照看他俩的服务员说一直是老五在劝罗重喝酒,好像是庆祝赚了一大笔钱,他们每人竟然喝4瓶50毫升的啤酒,我想这是老五对罗重下套子。”

“老五是罗重的得力马仔,和钱挂花经常相处,而且钱挂花是个举止轻佻的女子,这我已经领教过了,现在罗重死了,她没有靠山,只有老五可以帮他争夺一些财产,罗重一部分放出去的钱是经过老五之手,所以,钱挂花有求于老五,对老五她除了se诱之外,别无办法。至于喝酒的事,肯定是马仔敬老板嘛。”

“我不这么认为,罗重尸骨未寒,钱挂花干吗急着与老五幽会?”

“如果他们是地下情人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去老五家幽会?”

“也许江队说的有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一桩谋杀案,因为罗重落水处周边没有任何监控器,是老五精心谋划的地点,他们喝酒的地方离彩虹小区差不多两公里,平时是罗重都是打的或者开车回家,我希望江队能为此立案,我会配合你们调查。钱挂花和梁艳丽也是这样想的。”王奇真诚地望着江一明。

江一明沉思了一会儿说:“老五说过因为他们吃得太饱,要步行消化一下……不过,两公里路确实远了点……王神探,假如我们立案的话,你认为应该从何着手?”

“江队别笑话我,我要是神探还要来求你吗?你才是神探……我认为先传讯老五,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只要他心里有鬼,总会露出马脚的。”

“说说你的妙招吧。”江一明觉得王奇说的有点道理。

“我怀疑罗重的儿子是钱挂花和老五生的,如果能让他们做亲子鉴定……”

“不行,我们没这权力,执法为民,我们要为他们着想,即便儿子是老五的,找不到杀人证据也白费力气。”王奇还没说完就被江一明打断了。

“鸟过留影,风过留声,只要他做过,一定会留下什么。”

“道理是不错,可是我们也有找不出证据的时候,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有死案,警察不是神仙。”

“当然……可不可以给老五测谎?”

“也没什么用,测试的结果不能当作证据……这样吧,你先暗中跟踪老五,我们传唤老五前来询问,也许可以找出破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立案。”

王奇和江一明的手紧握在一起。

第二天,老五被重案组传唤到会议室,因为没有正式立案,没让老五进预审室。

“伍明,罗重落水之前在撒尿,你也在撒尿,这是你说的,请问当时你离罗重多远?”江一明。

“大概两米多吧?”老五个子偏小,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上,神情淡定从容。

“你能确定吗?”

“确定,如果我在罗总身边,他可能不会掉进河里,因为我会迅速做出反应,即使他掉进河里,我也有能力把他救上来。”

“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掉进水里,你没立即跳入水中,反而要脱了衣服和鞋子之后才去救人?”

“江队,内行人都知道冬天衣服多,不脱衣跳入河里,衣服吸水之后,会给施救者带来沉重负担,弄不好会被淹死。”

“可是你那天只穿一件外套一件保暖衣,脱外套还说得过去,脱光下水还是有点勉强吧?毕竟跌入河里的是你衣食父母。”

“人在几分钟之内是淹不死的,我脱衣裤鞋子不需一分钟,我自信有能力救出罗总。”

“可是你自信过头了,罗重在你眼皮底下淹死了,这你怎么说?”

“我从没下过护城河,没想到河底的淤泥那么深,河水非常混浊,我潜入水中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再加上河里没有灯光,只有朦胧的月色,所以我没能救出罗总。”他痛心疾首的样子。

“好吧,我们的谈话至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老五的回答完美无缺,因为当时没有引起江一明的重视,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起意外事故,所以没有勘查现场,不知当时老五是否站在罗重的身边,如果当时对现场进行足迹提取,就可以证明老五站在哪个位置。现在去现场提取足迹已毫无意义,因为罗重的落水处已被几百个足迹所覆盖了。

难道没办法证明老五当时的位置吗?江一明陷入沉思,窗外下雨了,雨水无声地从玻璃墙上缓缓流过,然后消失了……江一明突然灵光一闪:对,老五说过罗重和他同时站在河堤上撒尿,那么,他俩的尿液都会留存在河堤上,因为堤身是85度倾斜的水泥面,虽然已经被雨水冲洗过,但是哪怕被稀释一万倍,也能从中提取出他俩的尿液!

只要提取出俩人的尿液,经过比对,就能证明老五站在什么位置。江一明被这个灵感激动了好一会儿。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大家都说这是个好点子。

天公作美,傍晚雨停了,天空一碧如洗,远山挂着轻纱,如梦如幻,天边出现了一抹彩霞,像燃烧着的希望。

江一明带着吴江和吕莹莹去现场提取老五和罗重的尿液。江一明知道罗重的坠落点,江一明特意用小石头在堤面上划一条痕迹。老五说罗重在他的左下方米多的地方落水,他们没费多大工夫就在罗重坠落处的河堤上提取出尿液,分析应该是罗重的。

然后他们以坠落点为起点,向右上方搜寻,很快就找出另一种尿液,两种尿液相隔只有50厘米,如果第二种尿液是老五的,那么,老五当时离罗重只有半步之距!

为了证明有没第三或者第四种尿液,他们沿着河堤右上方继续搜寻,不放过每一厘米堤壁,但搜寻到彩虹桥都没发现第三种尿液,老五很可能说谎,只要把提取� �的两种尿液和罗重与老五的DNA进行比对,就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周挺和小克去找老五,同老五说明来意,老五很配合,伸出胳膊让小克抽出血样,用于DNA比对,老五没有一丝不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难道他知道重案组迟早会来找他抽血吗?还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俩从老五家出来之后,直接向梁艳丽家奔去,梁艳丽正好在家,她听说他们要罗重的DNA检材,她不知道需要什么样的检材,周挺说:皮屑、毛发、血液、汗水、唾液等东西都可以。

梁艳丽说罗重所有穿过的用过的东西全部被她扔掉了。她忽然想起了罗重和钱挂花生的儿子,向小克提议抽罗重儿子的血样。小克说那孩子的检材不行,小克知道罗重的儿子可能不是他生的,所以干脆说不行。

梁艳丽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家很大,四房两厅。两个卧室,小克走进罗重的卧室,梁艳丽说这是罗重专用的卧室,极少有人进去。小克走进浴室,地上和浴缸没有毛发,剃须刀、牙刷、毛巾等都一物不剩,小克打开地漏,看见地漏下方粘附着几根毛发,他用镊子把毛发夹起来,看了一会儿,发现其中有两根毛发带有毛囊,他笑了,然后把毛发放进物证袋。

经过比对,从现场提取的两种尿液分别属于罗重和老五的,老五说谎了,他有杀人嫌疑,这让江一明大吃一惊,还好自己对钱挂花和梁艳丽都比较客气,没有把话说绝,否则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他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她们……

1号重案组宣布正式为罗重落水立案。

5、柳暗花明

吴江和小克一组,江一明和周挺一组,各自带领外围警员,在街道派出所的协助下,深入走访调查,吴江和小克负责走访彩虹小区,江一明和周挺负责走访罗重酒后走过的路段。

两组人每天共出去0名警员,采取地毯式排查,江一明规定一定要做到人人入户、入店,个个有记录,没开门的要把门牌号记来,进行第二、第三次走访,直到主人开门为止。这样持续工作了半个月,走访了几百人,记录了0万字的笔录,结果毫无进展,被询问者都说没有看见过罗重落水时的情况。案子陷入了僵局。

重案组再次传唤了老五。

江一明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玻璃窗边,看见老五从的士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向刑警队走来,表情轻松从容,就像来朋友家里作客一样,江一明觉得奇怪,不管是谁,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重案组传唤,都会紧张或者厌烦,他怎么那么轻松呢?

江一明从办公室走到会议室,看见老五已经坐在里面了,他动作怎么这么快?不像个跛足人啊,难道他的跛足是伪装出来的?

“伍明,你对我们说谎了。”江一明坐在他对面,严厉地盯着他。

“江队,我没说谎啊。”

“你说罗重落水时,你站在离他两米之外,通过我们对现场进行勘查,从中提取出出两种尿液,经过DNA比对,其中一种是你的,一种是罗重的,这种两种尿液距离还不到50厘米,也就是说你当时距离罗重只有半步之遥,你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五一听,脑子“嗡”地一声,这点他绝对没有想到……他赶紧说:“对不起,江队,我那天喝醉了,脑子里一片糨糊,根本不记得我当时所在的位置……”

“胡说八道!你喝醉了怎么还知道脱衣服跳进水里救人?”

“也许河水太冷,把我浇醒了,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两口,有时喝多了,又要办事,我就用冷水来醒酒。”

“你不觉得你自欺欺人吗?”

“不会啊,我句句都实话实说。”

“个小时内你喝4瓶50毫升的啤酒根本不会醉,别忘了你曾经荣获过本市啤酒节的季军,当时你5分钟之内喝下了4瓶50毫升的啤酒,并且毫无醉意,一小时之后还上台领奖。”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我已不年轻了,酒量也退了很多。”

江一明已知老五有谋杀罗重的重大嫌疑,但是没有证据,只能放他走,老五没想到重案组能通过尿液判断他和罗重的距离,所以很震惊,但他的表情瞬间被内心强大的力量所遮掩了,不过,没有逃过江一明的火眼金睛。

江一明下令对老五进行4小时监控,把号和号重案组的骨干力量合并一起,加大对走访的广度和力度。他们投入上百个警力,走访了上千个对象,耗时一个多月,仍没找到老五的杀人证据。

这是今年以来侦查最久的案子,江一明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对老五的判断。因为案子日久天长悬而未决,加上发生了新案件,号和号重案组又独立出去了,监控组也撒回,但1号重案组仍然继续侦查,除非有新的谋杀案发生,否则重案组不会罢手,坚韧不拔是他们最珍贵的品质。

在没有监控器的杀人现场只有三种可能被拍摄到:一是用于拍摄地图的低轨卫星拍照系统,被业内人士称为上帝之眼,低轨卫星离地面只有00公里左右,能拍摄出高清晰的画面。不管是夜晚还是白昼。

二是电视台或者军队,他们偶尔会出动直升飞机拍摄夜景或者地图,因为他们的摄影机像素非常高,一旦被拍入镜头,就可以把高清画面截图下来,作为老五的杀人证据。

三是摄影师和娱乐记者,摄影师为拍出与众不同的作品,会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下拍摄城市的夜景,因此,整夜都会守候在天台上;娱记为了偷拍明星大腕的私生活,也会通宵达旦藏匿在远处偷拍。

但是,这种概率非常低,可以说是万分之一,他已叫吕莹莹在网上悬赏五万元,寻找罗重落水的目击者;能提供影像资料的目击者赏金加倍,可公告已经发布三个月了,还没有任何人前来领赏。

014年春天来了,清明刚过,街上的女孩迫不急待地穿起裙子,千方百计地秀自己的身材和美腿,公园里的花开了,草绿了,春风把红男绿女的心吹开了。

吕莹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真峰,觉得奇怪:他已三个多月没打电话给她了,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了:“峰哥,好久不见,我以为你玩人间蒸发呢!”

“莹莹,你有空吗?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吕莹莹已经习惯男人对她说这句话,她从来不当真:“有空啊,我也想你了。”她也说得无心。

“下班后我请你去草暖公园吃海鲜。”

吕莹莹最喜欢吃海鲜与疏菜,真峰的工资高,多让他花钱没关系,她爽快地答应了。

草暖公园很幽静,位于东渡码头,里面是近百亩的花草树木,外面是一望无际的东海,当夜幕降临,海鸥声声互相叫唤着暮归,海水被夕阳当成金色时,和意中人坐在这里享受海风和美味海鲜,无比惬意、温馨、浪漫,因此,这里是男女约会的首选地点之一。

真峰选择最靠海边的露天餐桌,他让吕莹莹坐里边,因为涨潮时,海水会溅洒到人身上,吕莹莹感激一笑。

真峰是省电视台的摄影师,虽然才过而立之年,但已经是台里的金牌摄影师,深受领导的喜欢,吕莹莹和他的关系比友情多比爱情少,主要是俩人都忙于工作,没时间深入了解。

真峰向她解释:01年底,他被领导派到加拿大学习,因为需要保密,所以没向吕莹莹辞行。摄影师又不是间谍,保密什么?吕莹莹知道他在找托词,但没有捅破。

真峰问吕莹莹他去加拿大之后在忙什么?有没想他?吕莹莹把罗重落水而亡一案说个大概,说半年一直在忙这件案子,除了周末,从没公休过。真峰要求吕莹莹把案子说得更细致些,吕莹莹不说,因为他们规定不能向外泄露细节,否则会被处分,重者判刑。

“你说这案子是发生于01年1月15日零点0分左右?”

“对,怎么了?”吕莹莹问。

“那几天夜里我好像都在拍摄长江市的夜景,省政府要申请世界10大滨海家居城市,我们连续奋战了五个夜晚。”

“真的?是用直升飞机拍摄吗?”吕莹莹眼珠突然放大,激动得好像邂逅仰慕已久的白马王子似的。

“是啊,为了拍摄不同气候下长江市的夜景,我们雇佣了两架直升飞机,进行全方位多角度拍摄,我们在空中盘旋了四个多小时,直到飞机燃油快耗尽时我们才收工,收工时都是凌晨一点多。”

“你们离地面多高?”

“一百到五百米不等。”

“要是你们能抓拍到伍明推下罗重时的画面就好了。”吕莹莹随口说道,她不敢妄想这种好事。

“原始录像都在我电脑里保存着,如果我真拍到这画面呢?”

“我们重案组赏你十万奖金!”

“妹妹这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

“嗯,让我想想……”他故意卖关子,想惹急她。

“快说呀,你——”

“我要你的一个香吻。”

“好,没问题,香吻再上一个深情的拥抱!”吕莹莹咬着牙,似乎豁出去的样子。真峰伸出小指,和吕莹莹的拉钩。

两天后,真峰打电话给吕莹莹说:“美女,快来投怀送抱啦——”吕莹莹一听,开心得从椅子上蹦起来,马上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带上周挺和吕莹莹向真峰的住所驰去。

6、无敌天眼

到真峰家里时,他看见吕莹莹竟然带着两个高大威武的警官来,脸上淡淡的,吕莹莹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来之前没有告诉他会带别人来,他以为可以在私密的空间下与她温言软语呢。

吕莹莹为了安慰他,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示意拥抱他,以兑现她的承诺,真峰这才微笑着说:“算了,这么多人我害怕。”吕莹莹了解他,动真格的他就怕,所以,虽然他年过而立,但是至今未婚。

真峰招呼他们坐下之后走进卧室,把豪华版的苹果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启动后输入密码,打开文件夹,找出01年1月18日晚上的录像,然后摁下播放键,把进度条向前拉,准确地找出了那段视频:灯火辉煌的城市下,一棵巨大的榕树缓缓地进入画面——江一明一眼就认出是罗重落水处左后方的那棵榕树,两秒过后,看见罗重和老五站在河堤上对着护城河撒尿,十秒之后,他们快拉完了,老五突然伸出左手,把罗重向前一推,罗重失去重心,坠入河中,激起一层水花,落水的瞬间,罗重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老五的袖子。

十秒过后,老五才开始喊叫和脱衣服,动作不快不慢,大概一分钟之后才脱掉风衣、裤子、鞋子,然后跳进水里,再潜入水中,一分钟左右才浮出水面,然后慢慢向前游去。因为有直升飞机的灯光,加上真峰使用的是夜视摄像机,所以,一切都被拍入镜头,不过,因为是无意中被真峰摄入镜头的,所以,角度和清晰度并不好,但这已经足够了。

真峰当时也不知道老五和罗重闯入了他的镜头,因为他拍摄的目标是那棵大榕树,因为专注,没有看见榕树0米外的地方发生了谋杀案,假如没有这棵大榕树,真峰不可能把老五和罗重摄入镜头,这真是应验了那句名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真峰的镜头就是上天的眼睛。

真峰如此专注,又为警方提供了铁证,让吕莹莹感动,他在她心里又增加了一份重量。

罗重坠河前对老五那绝望的一抓,可能会在罗重的指甲缝间留下老五呢大衣的微量元素,罗进拿着放大镜,对罗重已经腐烂的手指进行查找,结果在罗重的右姆指找到一根用肉眼看不见的细丝,因为罗重的修剪指甲时不小心弄出了分叉,所以,这根纤维镶嵌在指甲上,没有被流水冲走。

罗进一阵兴奋,还好梁艳丽决定此案没侦破前,把罗重的尸体冰冻在殡仪馆里,哪怕付再多的冰冻费她都愿意,所以,留下了这根细丝,如果火化了,这个证据就没有了,在证据链上又少了一个环节。

罗进把细丝拿去化验,其中是90%的棉;10%的化纤,这和从老五风衣上取下的面料完全一致!

江一明看到罗进的化验报告之后,命令小克所带的监控组抓人。

半小时之后,老五被周挺和小克一左一右夹着带到预审室。老五依然淡定地坐在固定的椅子上,江一明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烟扔给老五,老五伸出左手,接住了香烟,江一明向吴江点点头,因为老五是用左手把罗重推下水的,所以,老五可能是左撇子,他接烟的动作证明了老五确实是左撇子。

“伍明,说说你谋杀罗重的动机吧?”江一明问。

“江队,你们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杀罗总,他像我父亲一样疼爱我,难道我会恩将仇报吗?”

“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谋杀罗重,否则是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检察院也不会给我们逮捕证,你自己坦白属于自首行为,法官会考虑你的量刑,如果让我们说出来,你就没机会得到法官的轻判了。”

“我没有犯罪,我说什么?难道你们想屈打成招不成?”老五嘴角微微一翘,他似乎吃定重案组在诈他,他所做的一切都经过精心策划,简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神仙也拿他没办法。

“我们不**供那一套了,我们只重证据,即使你是哑巴,只字不说,只要证据完整,法官一样会判你刑,我劝你想想吧,你还年青,判个无期或者死缓,还有机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谋杀罗总,我宁愿受死,绝不苟活!”

“既然你金口不开,铁板一块,那只好让事实来说话了……这是从罗重右姆指的指甲裂缝处取下的细丝……”江一明拿起桌上透明的物证袋,走到老五面前,把放大镜递给老五,让他看清物证袋中的细丝,看完后,对老五说,“这根细丝的成分和你风衣左袖子上面料的成分完全一致,这说明罗重坠河前曾经扯到你的左袖子……”

“不,他没有拉扯我的袖子……”

“你别急啊,还有,我们从河堤上提取的两种尿液证明:罗重落水前和你的距离仅50厘米,也就是说你有推他下水的重大嫌疑!”

“你们就凭这两点能定我的罪?”

“当然不是,可接下来你所看到的铁证可以判你死刑,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江一明示意吕莹莹播放录像,吕莹莹点了一下鼠标,把电脑显示器转向老五,画面出现了老五推罗重坠河的动作……

老五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像牛眼,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大声叫着:“不,绝对不可能,我做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说,“这录像是假的,是你们伪造来诈我的!我要告你们陷害我!”

“这是电视台的摄像师无意中拍到的,当时他只顾拍摄大榕树,根本没在意你推罗重下水,不信你可以请专家鉴定录像的真假,请律师为你辩护……你也许知道传说中的‘天眼’吧?很多文学作品对神秘的‘天眼’进行过描述,但是,真正‘天眼’经常在现实中出现,比如摄影师的长焦镜头、摄像师的摄像机、拍摄地图地貌的低轨卫星、客机上升或降落时旅客的眼睛、偷窥的人等等都是‘天眼’,别以为你的犯罪神鬼不知,只有你做了,迟早有一天会被‘天眼’发现。”吕莹莹说。

老五低下了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怎么狡辩也难逃谋杀罪名,只怪自己的命不好,上天老爱捉弄他,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坐在这里受审讯,会一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他曾经想等风平浪静之后与钱挂花离开这座伤心城市,回到乡下过一辈子平凡的日子,他会把罗重和钱挂花的儿子养大,也算对得起罗重。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隔世之梦……

7、抽筋断骨

老五出生于我国东北的一个小山城,1991年暮春,妈妈带他在县城中心公园玩耍,玩累了,口渴了,他向妈妈嚷嚷着要吃冰棍,他妈妈便去附近的小食杂店去给他买,因为妈妈在店门口遇见了一个同学,和她多聊了几句,回到原地一看,老五已经不见了,他妈妈急得哭叫起来,跪在地上求在场的每个人帮她找,有个大爷说她儿子被一个0多岁的人抱走了,大爷还以为他是孩子的爸爸呢——

他就是罗重,罗重拿着冰棍给老五吃,说是他妈妈叫他来接老五的,老五当时刚过三周岁,就信以为真跟他走了。

老五吃过冰棍之后睡着了,8个小时之后才醒来,他一看身边的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他哭叫着要妈妈,罗重顺手就打他两耳光,叫他不要哭,否则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妈妈。老五看着满脸疤痕眼睛像牛眼的罗重,恐惧到极点,再也不敢哭了,

罗重准备把他卖掉,但是每次都不成功,不是老五长得不够端正,而是他太聪明,因为每次买主问老五爸爸妈妈、家庭住址、家庭电话号码都对答如流,买主不喜欢过分聪明的孩子,怕他长大后跑回家。

罗重非常讨厌老五的聪明,每次交易失败后,罗重都会拿锥子剌他的屁股,他痛得满地打滚,只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发誓说以后他再也不会说记得爸妈和住址。

但是,每次买主问老五的情况,他又犯错误了,说记得从前的一切,他天真地认为只要他卖不出去,罗重就会把他送回家,他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

老五没想到噩梦从此开始了。

当第14个买主不要老五时,罗重气得咬牙切齿,他想既然卖不出去,不如毁了他,否则带在身边有风险又麻烦,那是一个下着冰冷小雨的冬夜,他俩路过人民大桥,罗重看看四周没人,他突然把老五提起来,走到大桥边,想把老五扔进河里淹死,老五意识到灭顶之灾降临,他突然冲着罗重哭叫道:“爸爸,你别扔,我以后都听爸爸的。”

罗重怔了一下,他岁还结婚生子,也许是父性突发,他犹豫了,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终于收回,把他放到地上。罗重对他凶道:如果下次买主问他还敢说什么都记得,他肯定要把他扔进河里喂鱼。老五连连点头。

可是,当罗重去联系新买主时,买主看见老五,都不要他,老五的聪明已在买主之间传开了。罗重只得认命,但他绝不做亏本生意,必须利用老五为他挣钱!

罗重住在一栋独门独院的出租屋里,1991年初春的一个晚上,罗重递给老五一瓶可乐,让老五喝,老五已两个月没有喝过可口可乐,见到可乐就像见到命一样,接来就喝,并一口气把50毫升的可乐喝干,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但依然觉得很美味。

老五醒来时,发现浑身巨痛无比,他想下床,但四肢被罗重牢牢地捆在四个床脚上,而最痛的地方是左脚,比刀割还痛……罗重对他说:你的脚被我打断了,脚筋脉也被我割断了,我想把你变成残疾人,你只有残疾了,才好去为我乞讨挣钱,老五害怕到极点,想哭叫,但他的嘴被抹布堵住了。

他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默默哭叫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你快来救救你的宝贝儿子吧,他正地狱里受恶魔最残酷的折磨啊……

罗重问他:“小子,你还记得爸爸妈妈和家里电话号码吗?”

老五想了很久很久,但已记不住爸妈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

罗重看出了他的疑问说:“我在可乐放了15片阿普唑仑,你已睡了三天三夜了,我想你的脑子已经坏了,再也记不得以前的事,哈哈哈……你可以安心地为我去乞讨了,这辈子你甭想知道家乡在哪里了。”

老五从此坠入绝望的深渊,早知今日,当初不如装傻被卖掉,也不至于变成被抽筋断骨的残疾人,还会记得自己的父母和家乡,他不知多后悔,老天啊,你为什么对这么残酷……四岁的孩子想破脑袋也解不开这问题。

他的腓骨被生生折断,左脚后筋脉被利剪剪断,罗重没有送老五去医院治疗,怕被医生看出来,然后报警,只用消炎的草药敷在伤口和骨折处,让它自行慢慢愈合,老五求罗重带他去治疗,他会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绝不后悔!但老五哭干眼泪,求破嘴唇,罗重依然心肠坚硬如铁。

三个月后,罗重才让老五下地,老五脚一落地,就跛了一下,他往前迈步,结果他的脚一长一短,走路一颠一跛地成了瘸子。

从此,罗重勒令他上街乞讨,他不得不听,罗重对他来说比恶魔还可怕,由于他脑子机灵嘴巴甜,每天都能讨回10元左右,慢慢长大后,他讨回的钱越来越多,罗重视他的收入大小而对他进行赏罚。

老五六岁那年的一天傍晚,讨钱累了,站在江南中心小学的围墙外,听见里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他无比羡慕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小朋友,幻想有一天也能坐在里面读书,哪怕只上一节课就一生无悔!

围墙外正好停着一辆皮卡车,他情不自禁地爬上车厢,又从车厢爬到墙头,为的是听读书声,校园里传来小朋友的欢歌笑语和女老师甜美的教书声,他坐在墙头听得入迷,什么都忘了,好像进入了天堂一样快乐……

突然,“啪”地一声,仿佛晴天霹雳,他被一条竹竿打倒,身子失去平衡,从.5米的墙头摔下来,他下意识地伸出四肢,落地后他的左手掌被玻璃碎剌得鲜血直流。他看见罗重冲一来,狠狠地踢他一脚:“下次还敢偷懒,我就打断你的手,让你断手又瘸腿!”

他再也不敢偷听小朋友们读书了,幻想中的天堂消失了,晚上他独自躺在床上想:这样日子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他又放弃了。

他在苦难与泪水中慢慢长大,因为他乞讨经验丰富,罗重专门找一些被父母丢弃的残疾儿童用于乞讨,老五负责管理他们,最多的时候,帮罗重乞讨的儿童达1个,平均每人每天为罗重乞讨0元,每天有900多元收入,罗重不再贩卖幼儿,当起了乞丐王,过着锦衣玉食宝马香车的奢华日子。

随着老五一年年长大,他对罗重竟然越来越依赖了,就像被强X的女人爱上强X犯一样不可思议,罗重对他的小恩小惠让他感激涕零,甚至默认他为爸爸,否则,他还可能在北方的小县城里当菜农。

但是,每到刮风下雨天气,他的旧伤会发作,痛得他满地打滚,就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他边打滚边叫道:“罗重,你这个不得好死千刀万剐魔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下地狱,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老五成年后,虽然罗重待他不薄,但他从骨子仇恨罗重,他接受的恩惠是因为要卧底在他身边,伺机杀死他。

医生说老五得的是神经炎,要根治是不可能,只能缓解,他所用的药水几乎是进口的,老五从罗重那里领到的工资差不多交给了医院。

当然,这难不倒老五,他有的是发财路子,他利用自己的智商,轻易地赚到了一百万元,他处心积虑给赌徒们设了一个局,一天,他得知赌徒们在一家私人住宅七楼上聚赌,这栋住宅位于海边,三面连接陆地,一面临海,他租来一艘小快艇,关了所有的灯,趁着月色悄然使到赌窝的在楼下,然后报警,等警察赶到五楼时,他再打电话给开赌场的老板,警方是依照赌资的大小对赌徒进行罚款或拘留的,所以,赌徒听说警察赶到,纷纷把赌资从窗口往下扔,钱大多数扔到老五的快艇上,老五觉得差不多了,才悄无声息地把快艇开走,使到一个没有人的小岛上数钱,一数竟然有98.5万。

他准备用这笔钱去国外去就医,然后和钱挂花回到乡下去过平淡日子,老死在钱挂花的家乡,因为老五不知道的家乡在哪里,当然,前提是必须在罗重死后,他才觉得有权享受好日子。当然,这一切钱挂花都不知道,钱挂花是个无脑人,他绝对不会把计划告诉她,他鄙钱挂花的头脑,但爱她的心,因为她除了贪钱之外,心地非常善良。

钱挂花曾问他可不可以带她走?她说已从罗重那里捞到了50万,够他们在乡下盖一栋新房,开一家小餐馆。她就是这样的女孩,有50万就满足,跟她过一辈子会很踏实,钱挂花能看上他这个残疾人,老五非常感动。

钱挂花打算和老五暗结珠胎,但是被老五拒绝了,他怕出意外,万一他们的事被罗重发现,会使苦心孤诣经营的计划破产。苦难的生活锻炼了他的坚强意志,他对钱挂花含情脉脉的暗示从也曾动心,但毅然决然地拒绝男欢女爱,他认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报仇雪恨,然后才是结婚生子。

1月18日晚上,罗重从一个赌徒手中要回了80万元,当时罗重只借给那个赌徒5万,但半年之后利息超过本钱,那个赌徒刚刚赢了500万,所以连本带利把钱还了。罗重请老五喝酒,这正中老五下怀。

老五非常激动,终于可以让罗重这个魔鬼下地狱了,于是,他不停地劝酒,慢慢把罗重套紧……结果,罗重死在了老五的手里,本质上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如果没有之前当人贩子的罪恶,罗重绝对不会有这种下场。

当你走过人生之路时,请不为了顺脚而随意踩坏一棵幼苗,这会在它身上留下累累伤痕,一旦它长成参天大树,它随时会奋不顾身地倒下压死你!

第三案无名之火

1、书记来电

进入盛夏之后,长江市的气温高达9摄氏度,长江素有全省四大火笼之一之称,今天街上行人廖若晨星,人人都躲在家中或单位里享受冷气。

1号重案组侦破了罗重落水案之后,受到了市政府的嘉奖,特批重案组成员集体休假三天,本来他们打算去三亚或者黄山,但江一明怕万一有案子赶不回来,所以,安排各位去牛角山度假。牛角山有座悬崖,在峭壁底下有个小度假村,名叫静崖度假村,离市中心60公里,春、夏、秋三季,峭壁上有18条细泉从天而降,然后化作雪白的瀑布挂在山崖上,十分壮观,唯一遗憾的是水量较小。因为瀑布的作用,使静崖度假村变得无比凉爽,所以,有不少市民前往避暑。

进山只有一条小路,小克的车技最好,可以跟玩飘移的车手相媲美,他开着商务车,沿着盘山公路左拐右弯,很快就到了山崖上,一下车,小克就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山崖上,山风很大,把少女的连衣裙掀起,露出白色的长腿和粉红色的内裤,少女毫不在意有人在远处看她,她伸出双手,做飞翔之状……

“哇,好美啊!”小克情不自禁地惊叹。

“色鬼!没见过女人啊?”吕莹莹从他背后冲出来,对着他嚷叫着。

“谁色啊?我听说有人色得主动投怀送抱呢。”小克从不甘拜下风。

“那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而献身,真不长见识,我听说左丽姐姐为了破案还和凶手谈恋爱,我和无比高尚的左丽姐姐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吕莹莹得意地说。

一提起已经牺牲了三年多的左丽,小克沉默了,假如她不英年早逝,今天肯定会和他们一起有说有笑地游玩;也许已为人qi、为人母,可是……小克眼睛红了,吕莹莹看小克沉浸于深切怀念之中,不想再和他斗嘴。

吕莹莹看见江一明站山崖边的一棵大树下,眼睛呆呆地俯视着山崖下的度假村,什么东西让江队如此着迷呢?她很好奇,悄悄走近江一明身边,狠狠地拍一下他的肩膀,江一明一惊,回头看是吕莹莹,笑着说:“你这小丫头,一出来就特别调皮。”

“江队,如果我是凶手,你已经被我推下山崖了,你以前就像背后长眼睛似的,今天怎么这么迟钝?”吕莹莹4岁,江一明4岁,整整大她十年,所以喜欢叫她小丫头,吕莹莹不喜欢他这样叫她,曾经向他抗议过,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改,可过后又忘记了,当然不是他的记性不好。

“我刚才看见山下度假村那8栋房子,使我想起了我们一年多来办过的8件案子,但我要沿着这路子继续深思时被你打断了,你帮我想想,假如8栋房子是案子,那么,你会联想到什么?”

吕莹莹伸出头往下一探,马上吐舌头,把头缩回来,手拍着胸脯说:“这么高吓死人了,我哪有胆量站在悬崖上想心事?”

江一明知道她不愿意想,刚刚想说他两句,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竟然是政法委杨龙副书记打来的,江一明一愣:可能有案子了,因为杨龙极少给他打电话:“杨书记,您好!”

“小江啊,你在哪里呢?”对方的语气平缓,不像有事的样子,江一明放心些了。

“杨书记,您忘记了是您特批让我们休假三天,我们在牛角山上,您有什么吩咐?”江一明心直口快,从来不打官腔,也不刻意巴结领导。

“哦,是这样的,前天我市江东区一家小型超市发生了一起火灾,这起火灾比较特殊,我想当面和你聊聊,你可以来我办公室吗?”

“没问题,我马上到。”江一明挂断电话后,把情况向战友们说明之后,把度假村招待所的钥匙交给他们,叫他们在山上尽情地玩,他都跟老板蔡忠说好了。小克叫他尽量赶回来吃饭,晚上一起烧烤喝酒。

江一明点点头,开着车向山下驶去。

一小时之后,江一明来到杨龙办公室,杨龙格外客气,请他喝茶抽烟,把冷气开大,然后坐下来跟江一明聊家常,问他怎么还不结婚?有没有女朋友?父母身体好吗?要不要帮他介绍个条件好的女孩?

江一明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铺垫,没有多大诚意,但依然微微感动,毕竟他是分管公检法司的领导,政法委书记田原去省党校学习半年,他是常务副书记,所以大权独揽,一言九鼎,不可马虎。

聊了半小时之后,杨龙才进入主题:“小江啊,前天在火灾中被烧死的是我的战友柳青云,他和我同岁,也是1959年出生,我大他五个月,原来是市国土局局长,因为患有贫血病、焦虑症和轻度的银屑病,对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向上级领导申请病退,领导批准了,他退休后以为可以含饴弄孙,没承想他儿媳不让他接触孙子,怕他的病会传染,他非常生气又觉得空虚无聊,在江东区胜利路的仰山公园外开个� �超市,以打发日子,超市0平方米,营业时间为上午1点到晚上8点,逢双休日关闭,晚上他独自住在超市里,没想到前天下午,也就是7月4日下午点半,他的超市突然起火,他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有消防队去救火吗?”

“有啊,等消防队赶到灭火之后,他已经被烧死了,他老伴打电话跟我说,她怀疑有人纵火烧死柳青云,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助调查,侦破案子之后,我会向上级为你们邀功。”

“前天是星期天,他的店没开是吧?”

“对,店外面一层是铝合金卷闸门,打开卷闸门之后是玻璃门,消防队员说当时这两层都是上锁的,他们是破门而入的。”

“有没其它的出入口?”

“没有,大门是唯一的出入口。”

“那么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被人纵火的可能性极小。”江一明想了一会儿说。

“对,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可是弟妹……哦,对不起,柳青云的老伴说他是被人纵火烧死的,哭着求我帮她请求1号重案组介入。”

“店门是关着的,起火点是店内,应该是店内的易燃物在阳光照射下被引燃而发生火灾,比如电线短路、煤气泄漏、吸烟、点蚊香等引起的……”

“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彻查此案,也许有凶手用摇控器引爆易燃物引起火灾,所以,你尽量不要把这起火灾当作是意外事故,就像周山和罗重谋杀案一样,表面看上去都是意外,实际上是人为的。”杨龙似乎有一点点不悦。

“好的,杨书记,我们马上立案侦查,我先去跟消防队交涉,让他们把起火原因和资料给我们,我们去现场仔细勘查,随时向您汇报案子的进展和结果。”江一明读懂了杨龙的不悦,他不想在此久留,于是和杨龙告辞,临别杨龙一再交待一定要随时向他汇报情况,他好给柳青云老伴赵晓薇一个交待,让柳青云及早安息。

出来后,江一明想:杨书记为什么不跟他们局长说,却要纡尊降贵跟他隔山喊话呢?

、意外起火

江一明没有召回各位战友,想等他们休完三天假再说,他们一年难得有休假的时候,毕竟是一起意外的火灾,如果死者不是杨龙的战友,重案组肯定不会接这宗案子。

江一明开车到江南区第二消防队了解情况,找到当时前往火灾场的消防员马强,马强是中队长,年近0岁,救火经验丰富。

马强把当时的情况向江一明详细说明:接到群众打来的火警之后,他们立即派两辆消防车前往火灾点,到那里之后,他们分成两队人,一队人从大门破门而入;一队人砸碎店铺的玻璃墙冲入火海,因为有群众说老板在里面,所以他们先破门救人,经过十五分钟的战斗,我们把火灭了,从火海中把柳青云背出来,但很遗憾,他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后来死者的老伴和儿子赶到,证实死者就是柳青云,并把死者拉到殡仪馆冰冻。

“他儿子和老伴有没对你们说什么?”

“他们只顾得上哭,没对我们说一句话。”

“他们有没说怀疑被人纵火?”

“纵火?怎么可能?他们绝对没有怀疑,我也认为是意外起火。”

“你们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凭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应该是由室内的易燃物受下午的烈日照射而引发的,比如白磷,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就能自燃,因为它的燃点只有40度。”

“起火中心点在哪里?”

“在玻璃墙的第一排货架上,玻璃是透明的,货架倚靠着玻璃墙而立,下午两点半的阳光偏斜,刚好可以照射在货架上,而柳青云就是死在货架边,我查看过了,在被烧毁的货架下,有几百个一次性打火机的铁壳,我判断应该是烈日照射在劣质打火机上,高温使打火机爆炸而引发火灾,以前我们也处理过这样的火灾。”

“假如打火机在阳光下爆炸的话,能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而烧死柳青云吗?”

“一般不可能,即使所有打火机被引燃的话,火量也是有限的,几百只打火机的燃油最多只有00毫升,这点燃料烧不死一个人,何况人还会跑,当然,除了死者严重醉酒,或者服用安眠药。”

“打火机旁边还有没有其它燃料?”

“这我可不知道,你们去询问柳青云的老顾客吧。”

“好吧,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来打搅你。”

“欢迎!”

江一明与他握别,回到车上,把车开到火灾点,在外面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现场已被烧得一片狼藉,他走进去,一个流浪汉正在地上翻动着,似乎在找废铜废铁,屋子到处都是错乱的足迹,现场已经破坏殆尽。

江一明叫外围组的警员带警戒带来,把现场封锁了,派人4小时守护好现场,不得让任何进入。

第三天吴江他们归队了,江一明开了个简单的会议,把杨龙交待办的火灾案说明白,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小克说:“这是个完整的密室,一起纯粹的意外火灾,这种火灾全中国一天不知发生多少起,如果都要重案组介入,再增加100万刑警也不够用。”

“我担心柳青云是先被人杀死,然后意外发生了火灾,从而掩盖了真相。”吴江说。

“这很简单,对柳青云进行尸检,什么都明白了。”罗进说。

“周挺,你怎么看?你有超人的直觉,有没感到这是一起事件还是案件?”江一明问,事件和案件不同,在没有发现疑点之前,行内人都称为事件,有疑点之后,才称为案件。

“江队,你别笑我了,什么直觉嘛,那只不过是我太爱我爸爸,才有这种超常的心灵感应,如果我们刑警都凭直觉办案,不知要冤死多少人……不过,我认为应该先对现场进行勘查,再作结论。”周挺腼腆地说,他非常在意江一明征求他的意见,毕竟他在重案组的时间不过几个月而已,还嫩得很。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现场,各自去拿家伙(勘查工具)。”

经过一天的对现场的勘查,他们从现场带回了许多信息和残留物,特别是起火中心点周围的残留物最多,整整装满了两麻袋。别小看这些是火灾后的残留物,但其中饱含许多有价值的信息,经过化验,能还原一个真实而完整的现场。

他们对柳青云的老顾客进行走访,一个经常和柳青云下棋的刘大爷说:货架旁边放了个大塑料桶,里面装满了汽油,因为附近没有加油站,有不少摩托车主会到柳青云店里买汽油,所以,柳青云长年出售散装汽油,从中赚取0%的利润。

刘大爷还说:柳青云有银屑病,中午喜欢喝点小酒,然后躺在货架边的边睡边晒太阳,晒太阳对治疗银屑病有帮助,加上他贫血,怕冷不怕热,所以耐热力很强。

赵晓薇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柳青云很焦虑,开始服用安眠药,不过,中午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赵晓薇在儿子家里带孙子,很少和柳青云在一起,不明白他到底焦虑什么。

通过技术科签定:起火的原因是由正丁烷燃烧引起的,起火瞬间烧到汽油桶,汽油桶破裂之后,再引起大面积的火灾,而从打火机爆炸到汽油桶燃烧不过一秒钟,如果柳青云没有在两秒之内逃离起火点,他必死无疑!

罗进对柳青云的尸体进行解剖,得出结论:柳青云的胸腔积存大量的烟尘,口腔和呼吸道起水泡,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酒精和少量的盐酸阿米替林和阿普唑仑。盐酸阿米替林是治疗抑郁和焦虑的,阿普唑仑是起催眠作用的,因此,可以排除先杀死柳青云之后再毁尸灭迹的可能。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柳青云因为官场失意和家庭失和,造成他焦虑失眠,并借酒浇愁,每天午睡前和晚睡前,都要喝酒和服用安眠药,这两种东西导致他睡眠太深,发生火灾时他来不及逃跑,被汽油烧死了。

柳青云卖的一次性打火机是正山牌,这牌子的打火机并不畅销,质量也不好,所以才会造成意外爆炸……赵晓薇肯定会追究厂家的责任,可以从厂家那时得到经济赔偿,但那属于民事诉讼,和重案组无关。

重案组成员都断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有了这结论之后,江一明打电话杨龙汇报他们的调查结果,杨龙接到他的电话后,沉默了五秒之后说:“小江同志,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对工作必须细致再细致,否则是会犯错误的,我和赵晓薇都不同意这种结果,我们希望你带领重案组的精英深入调查走访,看看有没有破绽可寻,比如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把劣质打火机卖给柳青云?会不会是凶手精心策划的?”

“杨书记说得好,是我们过早下结论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继续深入调查!”江一明本来想婉拒,但是鬼使神差,竟然说出违心的话来,是不是自己老了,不再率真?

为什么杨龙总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呢?

、不是意外

重案组继续对柳青云失火案进行深入调查,小克和吴江不太满意,认为是杨龙无中生有,劳警伤财,江一明虽然有同感,但表面还是鼓励他俩闲话少说,努力干活,没准儿下真是一桩隐蔽的谋杀案。

周挺和吕莹莹却持反对意见,他俩年青,有冲劲,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没有事干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说实话,在重案组呆久了,整天面对的是伤残、碎尸、死亡、痛哭、血腥……一听到有案件,心里都不免“格蹬”一下,案件的残忍已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但又无处排泄,只能逆来顺受。

照例分成两组,这样办事效率高的,一组是吴江和小克;一组由江一明、周挺、吕莹莹组合,吕莹莹精通电脑网络,大部分工作都在电脑前完成,她只能算作半个人,但她偏偏喜欢出去走访,有时看录像看到恨不得把显示屏砸碎。

江一明这组负责查找周围的监控器,柳青云的店铺名叫“等个人”,名字很有创意,柳青云会不会真的等个人?等谁?会不会与失火事件有关?

“等个人”位于偏僻的仰山公园旁边,仰山公园其实已不是公园了,被开发商改造成居民小区,但路牌还叫仰山公园,“等个人”周边没有交通监控器,江一明把希望寄托在私营店铺上。

“等个人”的右上方是一排小吃店,没有任何一家安装监控器,再往上已经超出了监控器的范围,左下方是卖疏菜和猪肉的店面,一共8家店面,也没有安装监控器,因此,和“等个人”同排的店铺都没有监控器。

“等个人”对面是仰山小区的新店铺,一整排都是卖衣服、鞋子、饰品。他们走访了对面的四家店铺,老板都说没有安装监控器的嗜好。

他们来到一家名叫“想你了”的鞋子店,江一明说明了来意,老板是个年青漂亮的女孩,看见江一明和周挺,控制不住似的地扯了一下周挺的袖子,叫他们坐下慢慢说,吕莹莹朝周挺挤眉弄眼,暗示他有戏。周挺不理会吕莹莹,不过周挺承认有吕莹莹这个开心果在,干活轻松多了,就连江队也喜欢和她在一起。

老板端来四杯上好的参茶,第一杯递给周挺,第二杯给江一明,第三杯才给吕莹莹,吕莹莹贴着周挺耳朵窃笑着说:“长得帅真好,可以享受美女的殷勤。”周挺不像小克会与她斗嘴,他挺直腰板,咳嗽两声,暗示她严肃地,这是在工作。

“我叫小英,帅哥,你们想问什么只管问吧,本小姐愿效犬马之劳!”她望着周挺,她不用“我”,而用“本小姐”是在暗示她待字闺中。

“这是我们的江队长,让他向你提问,我是跟来学习的。”

“哦……”小英似乎有点失望。

江一明冲她笑笑说:“你们店铺有没安装监控器?”

“有啊,晚上我一个睡在店里,我怕小偷……劫财劫色……所以就安装了。”吕莹莹想:她简直像个花痴,竟然如此坦白。

“太好了,你的录像保存多久?”

“一般是一个月,视频很占空间,500G的硬盘最多只装两个多月的录像,我习惯每个月底清理一次,把空间腾出来,让新视频装进去。怎么了,江警官?”

“我在调查一件案子,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录像。”

“没问题。”小英站起来,走到收银台,打开电脑,调出了0多天来的录像,吕莹莹把移动硬盘插入电脑端口,进行复制,因为复制需要很久,江一明吩咐吕莹莹边看录像边复制,他和周挺去其它店铺看看。

他俩来到一家叫“心思衣”的内衣店,老板也是女的,是个少妇,听说两位是警官,立即说她保存了三个多月来的全部录像,他俩暗自高兴,说要把电脑硬盘拆下来带回刑警队,老板听了之后,犹豫不决,她想了想说:“这样吧,让我把里面的东西复制好以后,你们再带走吧。”

老板坐下把隐藏的文件夹打开,输入密码,直接把文件夹给删除了。周挺笑了笑,如果我们想看你的东西,你哪怕点击永久删除或者粉碎文件也没用。

周挺懂得如何把电脑硬盘拆除下来,周挺向不远的电脑维修店借来了拆卸工具,对硬盘进行拆卸。

老板乘机向江一明诉苦说:每天夜里,都有个变态佬来到她的店门外,盯着她店里的内衣**,叫两位警官帮忙管一管。江一明叫她报警。她说报警没用,片区民警说那人又没犯罪,不能抓他。我晚上睡在店里,一看见他就怕得要死。忍不住又报警,接警员听说我的情况,都不肯出警,还批评我是胆小鬼。江一明问:你老公呢?她说:我没老公,离婚了。江一明见脸上写着淡淡的忧伤,想必她是哪个大款的弃妇,于是答应打电话给片警为她说情,老板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吴江和小克也有了新发现:他们去站前路调查柳青云的进货渠道,批发打火机的老板叫丁一香,是个女的,41岁。她说柳青云以前都在她那里进货,但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近来柳青云没有来进货过。

吴江把正山牌打火机的外壳给她看,问她店铺有没有这牌子的货。她说没有,因为这牌子的质量不好,她从来不进这货。其它批发店的老板也极少进正山牌打火机。为了证实她说的话,吴江和小克走访0多个批发商,他们都说不会进正山牌打火机。

柳青云的打火机到底是从哪里来呢?吴江买个正山牌打火机,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来到了福安路正山打火机厂。

厂房非常简陋,用红砖砌成四堵围墙,围成一个宽8米、长16米、高4米左右的厂房,栋梁是木头,盖顶的是水泥瓦。正好是下午点,厂房里热得像蒸笼,尽管十几只吊扇在运转着,但温度依然高达8度,40多个工人在这样的屋子里进行打火机的安装工作,万一正丁烷发生爆炸或者燃烧,后果不堪设想……

他俩把法人代表李正山叫出来,严肃批评了他一番。李正山连连点头,说一定下决心改善工作环境。为了不让李正山食言,吴江打电话安监局的朋友,叫他们抽空过来监督。

李正山说他们大部分产品是直销,没有经过批发商,而是用小货车拉到各个店铺去卖,然后从店主那里把钱收回,因为利润非常少,所以没钱改善厂房。

吴江问他怎么处理次品?他说次品很少,一般都直接烧毁。吴江不相信这样的厂家次品很少。他怀疑厂长把次品卖给了地摊小贩,但是厂长死不承认,吴江和小克只好归队向江一明汇报情况。

重案组在小英的录像中查出了一个可疑的人,虽然不能证实此人是卖打火机给柳青云,但他戴一副大墨镜,一顶宽边草帽,满脸的胡子,他进“等个人”时,背包里满满的,15分钟后出来,背包是空空的,除非他把卖货给柳青云,否则怎么可能空背包出来呢?他的胡子、帽子、墨镜应该是刻意伪装的。

此人模样虽然不太清晰,但可以判断出他50岁出头,高瘦个子,175左右,脸色很黑,步态有点像个猎人,或者退伍军人,上身着淡黄色T恤,下身穿天蓝色牛仔裤,脚穿褐色的带帮凉鞋。

重案组顺着嫌疑人来的方向往回找监控录像,查看了一星期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住处的大概范围。

经过街道派出所民警和联防队员的辨认,确定了他所住的房子,但已人去楼空,重案组从房东手上拿到他的身份证复印件,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关与,家住东北某个小山村里,身份证是伪造的,这更加提高了此人的嫌疑度。

江一明把情况向杨龙汇报,杨龙很严肃地说:“关与可能是模仿关羽,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他的目标可能不止柳青云,必须立即找到此人,否则他可能有下一步的行动,到时就晚了。”

江一明一凛: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杨龙不愧为政法委书记,脑子比他还好使,假如真的如杨龙所说,后果将会很严重,他感到莫名的压力。

4、真人露面

房东说:关与半年前向他租房,他把一楼租给关与,因为一楼阴暗潮湿,房租特别优惠,关与是在街上摆摊的,卖打火机、盗版碟、盗版书、黄色书刊等劣质的小商品,一天也就赚100元左右,但是,他好像不为生活发愁,摆摊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喜爱喝点小酒,不喜欢交朋友,说一口不太流利的东北话,可能是装出来的。

吕莹莹把关与的指纹输入指纹库,进行检索,但是没有与之相对应的指纹。罗进在关与的床单上找到了他的皮肤作检材,进行DNA检测,结果出来后,把它输入DNA库比对,也没有相吻合的DNA,我国的指纹库和DNA库都不完善,尤其是DNA库的信息更少,想从中找到嫌疑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关与的邻居孙伟对他比较熟悉,关与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和钱财,经常会把一些小饰品和水果送给孙伟的小女儿,因此,关与给他的印象比较深刻,看到警方在找他,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呢?

根据孙伟描述,画像师真强文对关与的相貌进行画像,在几经修改之后,孙伟确认画像和关与非常相似。吕莹莹把关与的画像和资料打印出来,发到各公安机关单位,请求协查,然后在网上通辑关与,因此,车站、码头、航空港、关卡都有他的通辑令。

本来江一明不想这样做,因为通辑关与的条件不够成熟,但是,杨龙一定要重案组这么做,江一明征求局党委的意见,他们都同意通辑关与,这样的话,即使有违常规,或者出问题,也不用他负责任,这是江一明第一次违心下达的网上通辑令。

通辑令发出不久,就有人拿着通辑令前来领赏,此人直接向江一明办公室走来,小克见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小克怕他找江一明的麻烦,拦住了他,他和小克争吵起来。

江一明听到走廊一阵喧嚣,走出办公室问小克怎么回事?小克还没回答,那人抢先说道:“江队长,我是来领赏的,我知道你们要的人在哪里。”

江一明看见他一身西装革履,头发用摩斯打理得一丝不苟,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文满满风度翩翩,像个学者,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便走上前去:“先生,请到我办公室坐。”

他点了下头,瞟了一眼小克,似乎在嘲笑他,然后跟江一明来到办公室,江一明问:“你知道嫌疑人在哪里?”

“当然,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公安我可得罪不起。”他狡黠一笑。

“哦,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一明认真一看,大吃一惊,他竟然就是通辑犯——关与!江一明迅速做出擒拿动作,但他说:“江队长,你就对付检举人吗?”

江一明觉得对方个子瘦长,年龄已过5旬,量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江一明不担心他身上有凶器,因为刑警队门口安装有高级的安检系统,枪支和锐器是无法带进来的。

这时,小克冲进来,一下把他扑倒在地,又把他双手用手铐反铐在背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原来小克一直在门外偷听。

他非常镇静:“江队长,你的手下怎么如此无礼,就这样对付贵客?这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情理吧?”

江一明有点为难,严格意义上讲,确实不能逮捕他,因为法院没有批准,但是,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党委都同意通辑他,万一放他走,他又负不起责任,最终还是说:“关与,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铐你是经过领导批准的。”

“你们的领导是以权代法吧?没想到江队长也和他们合流同污!”他鄙视着江一明。江一明不想和他争论,叫小克把他带到预审室看守起来。

一小时之后,江一明来到预审室,吴江和小克在对他进行询问,他什么都不说,小克对他进行搜身,从他身上搜出了身份证和护照,原来他不叫关与,叫阮志丰,越南北方孟河村人,从事边界贸易工作,长年出入于云南红河与孟河之间。

这种跨国案子令人非常头痛。

在江一明耐心的劝说下,阮志丰承认把劣质打火机卖给柳青云,但他不承认是故意的,他从没想到过会烧死柳青云,因为他还把打火机卖给了其它店铺,共有40多家,但没有一家发生火灾,他不知道打火机会爆炸,打火机是正山的仓管员洪金少按一斤10钱卖给他的,他以一个打火机角的价钱批发给店铺老板和小超市。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吴江和小克来到正山打火机厂找洪金少,洪金少开始不承认,吴江要以谋杀罪抓捕他时,他才承认把劣质打火机以1斤10的价钱买给阮志丰,从中得利110元。

他俩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不知如何处理阮志丰,他打电话征求杨龙的意见,杨龙说:“必须找出阮志丰的杀人证据,否则便是放虎归山,后果非常严重!”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很清楚,即使他是有意谋杀柳青云,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我们查过了阮志丰的其他老板,他们承认阮志丰说的是真话,我们没办法证明他有罪。”

“用疲劳审讯法让他开口,要不就把他关进看守所,你们去找证据,直到找到证据为止,再交给检察院起诉他。”

“疲劳审讯法是会死人的,虽然表面上没有伤痕,但造成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有不少嫌疑人因此心脏猝死和肾脏肝脏衰竭而死,我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你们不是从他的出租屋里搜出盗版书、盗版影碟和黄色书刊吗?还有,他伪造身份证,这些罪名足够他喝一壶了吧?”

“这些罪名无头痛痒,最多判一两年,或者些罚款放人,毕竟他持有国外护照,要从大局考虑,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

“总之一句话,绝对不能放虎归山,你们要竭尽全力寻找罪证,检察院和法院那边我去交涉,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江一明挂断电话后,召集各组员开会,让大家各抒己见,探讨新的侦察方向,以及可能出现的证据。

吴江说:“杨书记说一句话多轻巧,可是寻找证据难上加难,除非神仙下凡……不过,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判断:这肯定是桩天衣无缝的谋杀案,否则阮志丰绝不可能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也许吴哥先入为主作有罪推断吧?我不认为阮志丰存心谋杀柳青云,因为从越南警方传来的信息,他6年前就加入了越南国籍,并且一直生活在越南北方的孟河村,还是孟河村的村长。”小克说。

“放下村长不当,跑到中国来摆地摊,不更可疑吗?”

“对,阮志丰有重大杀人嫌疑,孟河村位于云南红河交界,边贸生意兴隆,许多毒贩和赌徒长年居住在孟河村,因此给当地的经济带来空前的繁荣,他一家住在近千平方米的豪宅里,并且有三个老婆,他纡尊降贵来这边过苦日子,肯定有他的目的,会不会当年柳青云在云南当兵时与他结下梁子?资料显示:阮志丰年青时贩毒过,可能被柳青云打击过。可惜,越南警方无从查知他0岁之前的资料。”周挺说。

吕莹莹和罗进也认为阮志丰是经过精心策划谋杀柳青云的,但是在座没有一个人指出侦察方向和获取证据的途径。

1号重案组陷入了空前的尴尬之中。

5、无罪释放

重案组在杨龙的亲自监督下,分成班对阮志丰进行轮番审讯,班长分别由吴江、小克、周挺担任,他们各自带着两个外围组成员,共9个人。杨龙在正常上班时间都呆在刑警队,在监控室里看审讯录像,没有参与审理。

所谓的疲劳审讯法就是每个组8个小时对嫌疑人进行审讯,班倒4小时不让嫌疑人睡觉,但给他饭吃,给水喝,给上厕所,只允许嫌疑人每天睡两个小时,从而使嫌疑人的精神和心理防线崩溃,这种方法以前常用,但现在已经极少用了。

江一明没有参与审讯,他负责协调工作,等杨龙走后,他就让阮志丰靠在椅子上睡觉,他不想让阮志丰死在审讯室里,毕竟他已经5岁了,江一明明白杨龙为战友报仇心切,但江一明不想被他利用,如果阮志丰死了,江一明将负有重大责任,特别是跨国嫌疑人猝死,可能引起国际争端,那样的话决不是死一两个人了事,也许会引发一场战争。

连续八天八夜的审讯,阮志丰都没有承认谋杀柳青云,笔录上记录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杨龙见阮志丰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觉得奇怪,哪怕是0岁的年青人经过八天八夜的审讯,肉体和精神都会崩溃,为什么他无动于衷呢?这种情况只在教徒身上发生过。

江一明劝杨龙不要再审下去,杨龙不好执拗了,叫重案组把阮志丰关进看守所,把案件交给检察院,让检察院向法庭提起公诉,江一明听了挺开心,于是写结案报告,把案件资料和报告移交给检察院。

他们把阮志丰送到河东看守所,当车开进看守所之后,一下车阮志丰就冲着江一明说:“江队长,我知道你是有原则讲人道的人,但我可能会死在看守所里,如果我死了,请你转告我的妻儿不要伤心。”

“别想那么多,走吧,现在的看守所管理得比总统府还严格。”江一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江队长,答应我好吗?”

“好,假如有这一天,我一定不负重托。”阮志丰点点头,笑了,好像凯旋归来似的。江一明把阮志丰交给严所长,交待他们要把他单独关押,4小时监视着,不得出任何差错,严所长明白江一明话的份量。

阮志丰担心是多余的,他在看守所里没有遇到过危险,两个星期之后,江南区检察院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罪名是阮志丰犯有谋杀罪、传播Se情罪、伪造证件罪、侵犯版权罪等多项罪名。

开庭时,旁听席坐满了人,十几家媒体的记者参与,两家电视台对庭审进行现场直播,最大的看点阮志丰是外国人。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阮志丰竟然请来了北京的著名律师吴明法,吴律师从北京带来了4个助手,像是亿万富翁的律师团,可见阮志丰的家产有多么丰厚。

庭审开始了,检察院把阮志丰的罪证一一亮相,说他谋杀证据充分确凿,犯罪事实清楚,请法官给予严刑峻法。

但是,吴明法把检方的证据一一推翻,他只承认阮志丰出售盗版书、盗版碟和黄色书刊,这些东西都是从海印桥批发市场批发来的,他没有大量制造,如果要判刑的话应该判制造商的刑,而不是阮志丰,否则有失公允。

吴明法举了很多著名的案例来说服法官,请法官轻判或者以罚代刑,毕竟阮志丰是越南公民,要考虑国际关系的大局,不要给国家增添麻烦。

吴明法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有客户在旁听席上叫喊着放阮志丰一条生路,李法官明白检方的杀人证据,是以疑罪从有的思维造成,其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阮志丰谋杀柳青云,但是,由于杨龙在起作用,所以有了这场闹剧。

杨龙交待他要判阮志丰极刑,或者无期,但是,李法官清楚这是个怎样的案子,他口头上曾答应杨龙会尽量照他的想法去办,心底下却不这么想,阮志丰是否真的谋杀了柳青云呢?按照常理推断:一个身家上千万的越南公民来长江市摆地摊是有嫌疑的,但中国法律已有很大改善,都遵从疑罪从无的判决。

李法官最终判决阮志丰罚款人民币万元,然后驱逐出境,永远不得来中国。李法官一宣布免除阮志丰的刑罚,整个法庭都沸腾了,阮志丰和三个老婆和6个孩子相拥而泣。

吴律师从手袋里掏出万元递给,当场把罚款交了,阮志丰被当庭释放,他抱起7岁的小儿子说:“孩子,我们回家,不哭啊。”

杨龙看见阮志丰得意忘形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他准备给李法官换换位子,否则,永远无法表达他的愤怒。

法警走了,但负责驱逐阮志丰的民警依然站在他的背后。

突然,一个70多岁的老人跑到阮志丰的面前,冲着阮志丰说:“儿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老爹老妈,跑到越南去享受?”

阮志丰一看见对方,非常震惊,但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谁?谁是你儿子?哪来的疯老头?”他不屑地瞟他一眼。

“夏志清,你叫夏志清,你怎么连亲爹也不认了?你真不孝啊,早知今日,不如生你时把你扔进尿桶淹死……”老大爷非常生气,紧扯着阮志丰的衣领大骂。

“疯子!疯子!疯子!快把这个疯老头扯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老头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大娘和一个0多岁年轻人,样子很像阮志丰,可能是阮志丰的弟弟。但是,老大娘和年轻人只顾流泪,没上前劝阻老大爷。

阮志丰见老大爷不松手,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老大爷的儿子无比愤怒,冲上去骂道:“畜牲,你认贼作父,叛党叛国也罢,竟然还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我饶不了你——”他冲到阮志丰面前,一拳向阮志丰打去,他拳头被阮志丰的手挡开,阮志丰顺势用脚一扫,年青猝然倒下,躺在地上痛得哇哇叫,再也爬不起来,老大娘赶紧蹲下去查看儿子的伤势。

阮志丰的动作干脆利落,如果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是做不到的,这一切都被� �案组成员看在眼里,江一明向小克点点头,小克走到阮志丰面前说:“阮志丰,希望你走之后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们会让你死无葬身之死!”

阮志丰不理他,带着妻儿走出来,江一明分明看见他的眼里含着泪水,这泪水是对爹妈和弟弟而流的,江一明叫小克去警告他,就是叫他不要再回国,否则下次不可能那么幸运。

阮志丰被边防武警带走了,望着他倔强的背影渐行渐远,江一明觉得他可能还会回来。

江一明回到法庭,安抚两位老人,老人说他叫夏刚强,阮志丰是他的儿子,年前在云南当边防武警,因为在一次执行任务掉下山崖牺牲了,前几天他们在报纸看见阮志丰的照片,一下就把阮志丰认出来,因为他的嘴角有一颗黑痣,没想到他竟然偷渡到越南,做了外国人的金龟婿。现在不仅认他们这个爹妈,竟然还打了他和弟弟……夏刚强边哭边说。

江一明叫他去刑警队抽血,做亲子鉴定,因为法医室里有阮志丰的DNA样本,第二天就有了结果:阮志丰确实是夏刚强的儿子。夏刚强看了结果之后,和老伴抱头痛哭。

6、生死对决

杨龙几乎天天都做噩梦,他梦见一个小鬼时而挖他的眼睛;时而对着他的耳朵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时而把他拖到深不可测的黑河里,直到他快窒息……他惊叫着醒来,才发现是一场噩梦,汗水湿透了他的睡衣,不禁怒骂着那个行踪不定无法捉摸的恶鬼。

他的妻子洪芳神经衰弱多年,每次都会被杨龙吵醒,洪芳问他怎么了?他掩饰住内心的惊慌说:“近来工作压力很大,所以才造成这样子的。”

洪芳说:“要不,你向领导申请病退吧,以免工作出差错,晚节不保。再说我的儿子的公司每年可以赚几百万,你和我的退休金也不错,够我们用够我们玩,你想去哪里,我都赔你去。”

杨龙一听,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说:“我无法想象没有工作没有权力的日子怎么过。”杨龙最大的瘾就是贪图权力,权力这东西真好,可以使白变黑,使是变非,使谬论变成真理,使赤贫变成富翁……

“做官一张纸,健康一辈子,没有健康当皇帝又有什么意义?”

话虽然这么说,但位高权重之人谁舍得下权力呢?那可是靠大半辈子的奋斗得到的。最后,杨龙采取折衷方案,向分管贾副市长请假疗养半个月。

静崖度假村是杨龙的首选,这里非常宁静,植被覆盖率达85%,开门见山,满眼翠绿,空气清新,瀑布轻声低语,就像情侣间互诉绵绵情话,置身其中让人觉得心灵在受洗礼。

静崖度假村也叫静崖山庄,本来都是会员制,就像私人会所,来者非尊即贵,但因名声大振之后,深受市民的喜爱,于是向外开放,会员证依然有效,只要先打电话预订,可以把8栋房子中的一栋包下,以6折的优惠出租给会员,一晚上000元,杨龙为了安静,他包下了最靠山边的一栋,他带去了两本《三国演义》,准备利用这半个月重新精读一次。

第8栋名叫“王维”,8栋房子都用唐代诗人的名字命名,两层共00平米,一楼一个大客厅,两间卧室,二楼为跃层楼,共4间卧室,杨龙一打开门,就把所有灯光打开,一间一间查看有没什么异常,所有门窗都被不锈钢防盗网保护着,如果没开门,想从外面进来是不可能的,杨龙很满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在这美丽而静谧的山水间,边品茶边读书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享受。

这里的老板、保安、服务员他都认识,因为有两次双规两个局长时,他和下属在这里分别住了两个星期,这两个局长的关系错综复杂,高层有他们的人,于是,把他俩秘密双规在这里。

吃过晚饭之后,杨龙交给两个保安每人000元,每晚00元工资,吩咐他们晚上多注意“王维”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给他打电话,或者报警。保安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哈腰,说绝对保证他的安全。

杨龙回到“王维”之后,开始泡工夫茶,喝过五道极品大红袍之后,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书,山里的夜晚比较凉爽,不用开空调也不热,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杨龙觉得很热,他用体温计量一iati温,却很正常,他打开了空调,调到1度,室温很快就下降到度。

看着看着,杨龙的困意上来了,他把客厅的灯关了,进入卧室准备睡觉,也许近来太紧张了,此时此刻放松下来,他一躺下,很快就进入梦乡,睡得酣畅淋漓,没有再做噩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龙蒙蒙胧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冷笑着,他睁开眼睛一看:昏暗的床边竟然站了一个人,冷笑声正是从他的鼻子里发出来的……杨龙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海浪般向他袭来。他想从床上站起来,但还没站站稳脚跟,就被对方的脚一扫,然后“怦”一声倒在床上,接着一把锃亮的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杨龙看出是五四式手枪,枪管安装着长长的消音器……

“别试着反抗,也别喊叫,静崖山庄每栋房子相隔50米,加上瀑布声淹没,你喊破嗓子也没人能听到,还有,我已经让那两个保安睡着了,要好一会儿才会醒来,所以呢,你不要做任何反抗,否则会死得更快!”

“你想干吗?”杨龙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反而镇定下来,他看见防盗网被液压钳剪断,风从山谷上灌进来,窗帘被吹得飘荡起来。

“我想干什么,你很清楚,把年前你们干的事说一遍,然后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素不相识……”

“既然你不肯说,只好让你去马克思了。”对方把手枪的保险栓打开,食指慢慢勾向板机……

“别别别,我说……我全说……”杨龙浑身发抖。

拿着枪对准杨龙的人是阮志丰,当杨龙开始说话时,阮志丰按下了录音笔的按键,杨龙说得很慢,甚至有些口齿不清,阮志丰知道他怕死,纯粹是在拖延时间,企盼等天亮或者保安醒来之后救他。

阮志丰有时间陪他,两个保安先后被他用乙醚迷倒了,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两个小时之后,杨龙终于说完了。

阮志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看在你坦白的诚意上,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俩公平决斗,如果你认为不是我的对手,你可以让我现在就打死你。”

“不,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是必须公平,否则你不算什么英雄!”

“绝对公平,我用人格担保!我把枪放在茶几上,你和我站在离枪相同的距离,谁先抢到枪,谁可以开枪打死对方。”

“好,这很公平!”杨龙知道成功率为50%,不试的成功率为零,而且他自信能抢到枪,他年青时在云南当武警,抢枪的速度是全大队最快的,阮志丰位居第二,一旦抢到手,他可以立即开枪打死阮志丰,从此逃出生天,而且不负任何责任。

“好,我数1、、,然后开始。”

“行,开始数吧。”

阮志丰大声数道:“1——————”,俩人猝然出手,但杨龙慢了四分之一秒,他被酒色和权力之争掏空了身子,和阮志丰长年翻山越岭相比处于下风。

阮志丰用枪顶住他的前额说:“其实我不想打死你,你还有一个选择权……”他左手从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盒子,然后打开,里面有一个花生般大小的东西,“只要你把这个东西吞下去,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杨龙看了看问:“那是什么?”

“慢性毒药,只有我才有解药,吃下之后你就有求于我,不敢全世界通辑我了,你也会乖乖听我话,你要死还是要吃药?”

杨龙当然想吃药,他不相信科技这么发达,会有解不开的毒药,先苟且偷生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我吃药吧,我以后愿意听你的指挥。”

“好,很明智,不愧为大领导,顾全大局!”阮志丰示意杨龙张开嘴,杨龙很配合,阮志丰把那小丸子放进他嘴里,他咕噜一声就吞下去。

阮志丰哈哈大笑着:“我是骗你的,你是我的仇敌,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放虎归山呢?”说完他扣动板机,“噗”一声轻响,杨龙的脑袋开了花,一股鲜红的喷射而出,然后“咣”一声倒在地板上……

此时是凌晨5点半,天刚刚亮。

7、空前危机

保安霍敬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王维”外的草坪上,天已经亮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喝醉了吗?他试着吐气,但闻不到酒味,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露水,挠着头,努力搜寻昨夜发生了什么……哦,想起来了,昨夜是他值班,大概凌晨一点左右,他放心不下杨龙,向“王维”走来,突然,一个黑影一闪,随着他就被人捂住口鼻,他下意识地想扳开对方的手,但三秒过后,他就失去意识。

他跑到保安室,看见老乡小李还在呼呼大睡,他叫小李起床,但是小李没有反应,平常他很机警,今天怎么睡得那么死?他上前把小李从床上拉起来,小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霍哥,你怎么不叫我值班啊?说好的,各人值两个小时班,你是不是想独吞杨书记的小费呢?”

“我可不是这种人,昨夜我被人迷昏了,我怀疑杨书记可能出事,想叫你一起去看看。”霍敬明生气了。

小李也觉得奇怪,以前值班他会准时醒来,绝对不用闹钟,他和霍敬明一路小跑到“王维”,看到窗户的防盗网被人剪断,有人进入房间的迹象,霍敬明探头往里面一看:地上竟然躺着杨龙,前额被打开一个黑窟窿,半个房间都被鲜血洇透……

霍敬明发觉不妙,大声叫喊杨龙,但没有回音,他打电话费老板:“蔡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你别急,慢慢说。”蔡忠安慰着他。

“杨书记可能死了,头上被人开了个窟窿,我没钥匙,您赶紧来开门。”

蔡忠虽然性格沉稳,但仍然惊心不已,他叫上服务员,匆匆赶到,服务员把门打开后,躲到一边不敢进去,霍敬明第一个冲进去,看到了悲惨的一幕。

他年轻时的军人,玩过手枪,一看就知道杨龙是被人枪杀的,涉枪案非常严重,任何人想瞒是不可能的。

霍敬明对蔡忠说:“蔡忠,赶快报警吧。”

“可是……一旦报警,媒体一报导,还有谁敢来消费?”

“人命关天,生意是小事……我来报警吧……”霍敬明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指挥中心问清具体情况后,命1号重案组前往,但江一明在北市,要两小时之后才能赶到。

吴江是副组长,江一明不在,重案组由他负责。吴江和小克、罗进、吕莹莹、周挺带上勘查工具,开着车飞速向静崖山庄进发。

到那儿之后,把现场用警戒带封闭好,铺上勘查踏板,穿上鞋套,戴上乳胶手套和帽子,对现场的位置进行编号,开始投入紧张有序的勘查工作。

此时此刻是014年7月14日上午6点,现场虽然简单,但要进行现场固定、弹道检测、痕迹检查、提取指纹和足迹等,最少得个小时以上。所有人默默无声工作着,但有一种无形压力在他们之间流转,因为被枪杀的是他们的大领导,假如此案无法侦破,死者沉冤莫白,他们可能面临着被易职甚至撤职……

江一明在路上向方理华局长报告了情况,方局长立即向分管公检法的贾义仁副市长汇报。贾义仁非常震惊、愤怒、心痛,他下令方理华必须7小时之内破案,否则要追究责任,方局长一听,头都大了。

方局长立即号重案组和号重案组、以及外围组共65人投入侦察,方局长和席副局长分别担任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协调各级之间的工作。这是从1号重案组建立以来从没有过事,就像美国出动三艘航母要发生战争一样。

方局长认为凶手还没逃出本市,必须在傍晚之前抓获凶手,如果说7小时是破案的黄金时间,那么,案发后1小时则是钻石时间。

号重案组负责查看交通路口的录像,进静崖山庄只有一条路,路口有一个监控器,如果凶手是从路口开车进入的,肯定逃不过监控,除非凶手经过伪装,才能让警方看不清他的面目。

号重案组负责配合武警和特警在车站、码头、机场设置关卡,严密检查过往的车辆、客船、飞机,看是否有携带枪支的可疑人员。一切部署完毕之后,方理华打电话给江一明想问他到哪里了?但是江一明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

江一明7点到了市区,再过半小时可以到静崖山庄,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公用电话,他不想接,因为省厅、市委、市政府的电话都有规律,不可能是领导的电话,他怕接了电话之后,领导们的电话打不进来。

但是,那个电话一直在响,断了之后,又重新响起,江一明只好把车减速,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是江队吧?我劝你别去案发现场,因为凶手给你们设了一个局,你们一个个都会被他干掉。”对方的声音苍老而沙哑,是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不喜欢玩这种低劣的恶作剧!”江一明生气地把电话挂断,但对方又打进来,被江一明掐断三次之后,对方还在不屈不挠地打,他接通电话后:“如果你被我查出来,我非把你关进拘留所不可……”

“江队,我佩服你是个英雄,所以想救你……好吧,我不多说,你听一句说行了:凶手肯定在杨龙的尸体内放在塑胶炸药、剧毒、放射物等东西,你立即叫你的人离开那里,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信不信由你。”对方说完就挂断了。

江一明大吃一惊,因为杨龙被枪杀之事,除了警方没有任何人知道,对方知道,说明他了解内情,江一明感到莫名的压力,他把车停下之后,想了想,打电话方理华,把情况说明,方理华思考良久,觉得1号重案组可能陷入一个大陷阱,他命令现场勘查人员全部撤离,在50米之外等候新命令。

吴江不理解,打电话给江一明问清情况后,下令所有人撤离。

方理华调来防爆队、防毒队、防辐射队,对现场进行彻底检查,首先是防爆队进去检查,队员出来后说没有任何爆炸物;第二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消防队员进入现场,通过认真检查,出来之后也说没有任何毒物;最后进去的是防辐射队,两个穿戴着防辐射服的队员推着辐射检测器向里走,刚刚靠近杨龙所住的卧室时,检测器就发出警报,越靠近警报声越大……

1号重案组集体中招!!!

防辐射队长对江一明说:“杨龙的体内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铱-19,必须剖开尸体才能取出来,他们没有解剖工具,请法医进去解剖。”

“我去!”罗进叫人给他穿上防辐射服,微笑着向各位做个V的手势,进去了,一刻钟之后,罗进出来了,铱-19这个恶魔被他们顺利关进铅罐里。

防辐射队长对吴江说:“你们在没有任何防护下,被铱-19辐射两个多小时,肯定有问题,必须去住院观察,否则时间久了,有生命危险……”

还没说完,吴江就一阵恶心,胃开始兴风作浪,罗进深知铱-19的厉害,它属于类放射源,接触几小时到几天之后可以致人死亡,它破坏人的细胞组织,从而对人体造成伤害,可能会产生头昏、乏力、食欲减退、恶心、呕吐等症状,严重时会导致机体损伤,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

罗进知道战友们都被铱-19辐射了,吴江年纪大些,所以反应特别快,幸好铱-19隔了一层杨龙的肚皮;幸好那个陌生人的电话来得及时,否则他们非死即伤。

两小时之后,吕莹莹、罗进、周挺和小克都出现了不同的中毒现象,江一明命令他们马上去住院,他把情况向方局长报告,方局长感到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面临着无比严峻的挑战……

8、全城搜捕

吴江、吕莹莹、罗进、周挺和小克都住进了省协和医院,协和医院看放射病很有经验,有瑞典和加拿大的专家长期驻院,所以,江一明把他们送到协和医院。

他们非常不安,不是担心身体或者病情,他们被铱-19辐射的时间不算很长,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是担心不能在短时间内抓捕凶手,他们忍受着恶心和眩晕,要求参加抓捕工作,被江一明派来的民警看护着,病没好之前,不许任何人走出医院。

号重案组提取了静崖山庄的录像,把7月1日上午8点到14日上午8点的录像截成1段,分给1位刑警查看,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查出嫌犯,但他们看完录像,对录像中的车和人进行核实,没有一个嫌疑者。

这4小时内进入静崖山庄只有三辆商务和两辆轿车。商务车分别是国税局的干部和员工、南山贵族学校的学生、市政府办公室的干部,共1个人,轿车分别是杨龙和蔡忠的,这些人都相互证明不地犯罪现场。

静崖山庄每间房子的大门上都有监控器,凶手只有避开监控器才能进入“王维”,所以,完全可以排除开车进入山庄的人员所为。凶手应该是从别处徒步进入山庄的。否则不可能避开那么多的监控器。

牛角山方圆近平方公里,海拔165米,山上大部分是松树和杉树,非常茂密,没树之处长满了芦苇和杂草,任何人进入其中极难被发现。

号重案组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车辆和人员。

方局非常着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嫌疑对象,即使警察是神仙也没有用。方局长最担心凶手再次杀人。

小克躺在医院哀声叹气,说命不好,中了凶手的诡计,失去了个与凶手比身手的机会,他来重案组还没和高超的凶手打斗过。

吴江静静地躺在床上,让思维进入深层,他回想现场的每个细节,每滴鲜血的形状、血流的走向、周围的摆设、足迹的状态……对,凶手的足迹好像在哪儿见过,到底在哪儿呢?他见过的足迹成千上万,怎么才能从众多足迹中判断出是谁的呢?他倒序着去寻思,突然,他想起足迹和阮志丰的非常相似,吴江上警校读的是痕检专业,对足迹特别敏感,而且记性特别好……

吴江被自己的灵光乍现鼓励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深深吸一口气,去拿手机,然后拨出去:“江队,我想起来了,现场的足迹跟阮志丰的非常相似。”

“真的吗?你有多大把握?”江一明十分兴奋。

“最少有八成把握!”

“好,太好了,老吴,我相信你,我马上叫刘彪去比对。”刘彪是吴江的助手,刚来重案组不久,属于外围的侦察员,但他对比足迹也很在行。

经过比对,证明足迹就是阮志丰的,江一明把情况抽方局长汇报,方局长非常振奋,打电话向贾义仁汇报。

贾义仁命令所有电视台、网络、媒体进行特别报导,把阮志丰的相片在电视台持续播放,悬赏0万元给提供有价值线索的人,悬赏通知一公布,全市沸腾了。

这7月14日下午4点的事,离案发时间10个小时。

江一明怀疑阮志丰还躲在牛角山上,因为山上没有路,他穿过满山的荆棘下山最少要小时,不论用什么工具离开本市都要1小时,共需要小时,但是,案发后半小时,牛角山的各个路口都已经被民警封堵了,每00米都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在路上守候,阮志丰想从山上下来,进入公路几乎不可能。警方的动作这么快是有预案的。

当然,贾义仁坐镇指挥很重要,他是市委常委,可以调动武警、特警、防暴警,因为他是杨龙和柳青云是生死之交的战友。

贾义仁接受江一明的建议,命令各警种共100人,迅速把牛角山团团围住,开始搜山。

牛角山不大,也不小,但100人进行地毯式搜索兵力不足,经过协商,贾义仁又从驻防部队调来1000人,配合警方搜索。为了以防万一,贾义仁部署00名武警守候在牛角山脚下,形成两条包围圈,一条是动态的,一条静态的,这样,阮志丰就插翅难飞了。

贾义仁从武警部队调来两架直升机,配合警方搜索,牛角山被探照灯和强光手电筒照得如同白昼。贾义仁赶到牛角山督战,他们从山脚开始往山顶搜查,两条警犬在丽人水库边就驻足不前了,难道阮志丰潜水逃走了吗?

不可能啊,丽人水库只有一万平方米,除了坝底下有条钢管外,没有别的出路,人是不可能顺着钢管流出的,因为流程近两公里,哪怕一只老鼠被卷到里面,也会因缺氧而死。

吴江打电话江一明说:上世纪60年代,毛主席倡议“深挖洞、广积粮”时,市民在牛角山挖了一个深洞,80年代后期,政府为了发电之需,建设了丽人水库,因此,洞口就被水淹没了,洞的入口在水坝右上方十米处的大松树下,要要潜入水中三四米才能找到入口,出口在牛角山的东南方向,被石块封住,很难出去。

江一明是散打高手,而且认识阮志丰,他自告奋勇地向贾义仁请战,贾义仁同意了,但必须有人陪同。江一明说人不要多,因为人多受攻击的概率加大,于是选个武警战士钱忠和他一起下水。

贾义仁对江一明说:一旦发现阮志丰,必需立即击毙,绝不能让他有逃生的机会。江一明点点头,和钱忠戴上潜水手电筒,带上手枪,跳入水中寻找入口。一会儿,江一明找到了洞口。洞里潮湿又光滑,寸步难行,江一明看见地上有阮志丰的足迹,他一下兴奋起来,谨慎地朝洞里疾步寻去。

钱忠虽然是个年青人,但是,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别的原因,走得很慢,偶尔摔倒在地,江一明把他远远甩在后面,其实江一明心里另有打算。

江一明走到一个拐角处,突然听到一声:“别动,否则我打死你!”随着一把枪管顶住他的太阳穴……

江一明非常冷静:“投降吧,夏志清,你打死我,你也跑不掉。”

对方一愣,手在微微颤抖,江一明想赌一下他躲得快还是阮志丰的枪快,受过高级训练的人八成能躲开对方的枪,因为开枪者是被动的,躲枪人是主动的。江一明把头一偏,闪电般出手打掉阮志丰的手枪,手枪掉落在地上,他头上的手电筒掉落了砸碎了,洞里什么也看不见,江一明从手枪掉落的声响中判断出它的方向,他向手枪摸去,果真摸到了手枪。

他捡起手枪,准备向前开枪,他想借子弹撞击出的火花看阮志丰在哪里,但是枪膛里没有子弹,江一明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射前方,阮志丰已没有踪影了,地上整齐地躺着五颗子弹……

江一明如梦初醒,非常感动,假如不是他去追捕阮志丰,任何人都会死在阮志丰的手下,原来阮志丰看见是江一明,才把子弹卸下的……天啊,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凶手啊?江一明已经明白了阮志丰的用意。

这时钱忠追上来了,江一明把过程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继续向前追索,一会儿,他俩看见阮志丰正从洞口往外爬去,他俩快步追上去,但阮志丰已经离开洞口了。

阮志丰一出洞口,就被几十把强光手电罩住,江一明深知阮志丰极其危险,他连跑带爬出了洞口,挥舞着双手,对大家喊道:“别开枪,千万别开枪,他手里没……”江一明还没说,只听到几声枪响,阮志丰瞬间倒下,鲜血喷溅而出……

完了,一切黑幕都将随着阮志丰的死而淹没……江一明知道是谁下的开枪命令,非常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9、傀儡市长

江一明因为在追捕阮志丰过程中,以奋不顾身的牺牲精神夺下阮志丰的手枪,从而使特警击毙了穷凶极恶的匪徒,被授予二级英模称号。他苦笑着接受贾义仁的嘉奖,他深感惭愧,因为这个英雄称号是凶手送给他的,否则他早已赶赴在九泉路上。但伪英雄称号现在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能等真相大白时再向市民澄清。

更让江一明不安的是5位战友还躺在病床上,前景未卜,而他却站领奖台享受英名,接受市民的赞美……

两天之后,江一明被送到省党校学习半年,美其名曰:储备党的接班人!江一明认为这可能导致1号重案组瓦解,或者被他人所替代。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局党委和贾义仁决定的。

临走的那天,江一明和方理华深谈到半夜,方理华知道他有情绪,叫他可以安心去学习,他绝对不会解散或重组1号重案组,哪怕他卸下头上的乌纱帽,也要保住1号重案组。江一明这才稍稍放心。

014年初秋,天高气朗,金风送爽,挂花飘香,是个喜庆的日子,贾义仁的儿子在五星级花园酒店里举行婚礼,他非常开心,因为他的媳妇是市委副书记的千金,虽然他因大龄没有晋身的机会,但省委副书记却比他年轻6岁,前途无量。

盛筵散尽之后,贾义仁来到豪华的“纽约”包间,那里是他的战友和发小,他必须与他们喝个尽兴。

贾义仁穿一套阿玛尼西装,皮尔卡丹领带,脚蹬白色鳄鱼皮鞋,满面春风,神采飞扬,心情好得像要飞起来一样。他走进“纽约”包间,0位客人全部起立鼓掌,贾义仁习惯性地把两只手掌往下压,示意他们不要客气,请坐下。

贾义仁致辞:“各位战友、发小,今天犬子与方书记千金喜结连理,我无比开心,感谢各位光临捧场,我留了一些酒量,好陪各位叙旧,来,我们一起举杯,先干一杯!”他把高脚杯举起来,和大家“当”地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正想接着说话时,七八个人从门外闯入,门边的两个保镖上去阻拦,被一个高个子推一下,头撞到墙上。

“大胆,在长江市竟然有人对我们如此嚣张?”贾义仁一看是江一明他们,非常生气,刚刚想斥责时,看见江一明身后是省公安厅长和警衔为一级警监的人,他大吃一惊。

王厅长走到桌子前对大家说:“这位是公安部特聘的高级刑侦顾问、刑侦局田副局长,从北京赶来调查年前的一桩谋杀案,请各位离开,留下贾义仁就行了。”他们被公安部三个字吓倒了,纷纷离座走开。

方厅长说:“贾义仁,戏该收场了。”

“什么戏?方厅长,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好吧,我让你先听一段录音……”方厅长示意江一明播放录音,江一明从包里掏出一只录音笔,那是阮志丰和五颗子弹放在一起的,阮志丰深知自己可能会被贾义仁击毙,所以把录音笔留给他,江一明不敢随意相信人,直接找到他的警校导师、公安部刑侦局的田副局长,田副局长意识问题严重,设立专案组,对贾义仁、杨龙、柳青云和阮志丰一案展开秘密调查,江一明也参与其中。

录音笔中流出杨龙颤抖的声音,说出了整个案件的真相——

贾义仁、杨龙、柳青云和阮志丰(当时名叫夏志清)于198在云南红河当边防武警,贾义仁是队长,杨龙是指导员,柳青云是班长,只有阮志丰是士兵,但他因为武功高强,思想品德好,常常被领导派去执行任务。

一天,警队收到线人信报,说越南毒贩和中国毒贩在红菇山上交易毒品,因为他们离红菇山近,熟悉那里的地形,上级命令贾义仁带队前往抓捕,因为当时还没有辑毒警,又是在中越的交界地带交易,非常敏感,如果过界抓捕弄不好会导致两国发生纠纷,所以只好派武警去。

他们赶到半山顶的交易点之后,交易时只有两个人,越南毒贩因开枪还击,被他们当场击毙,中国毒贩被他们抓获,缴获了5公斤毒品、4万美金,队长贾义仁暗示四人把钱分了,柳青云和杨龙立即同意,因为他们都是同乡,但阮志丰坚决不干。

当他们行到山崖边时,贾义仁突然开枪把毒贩打死,杨龙和柳青云同时出手,把阮志丰推下山崖……他们不能枪杀阮志丰,因为子弹有编号,从弹道和伤口也能检测出是谁枪杀了阮志丰。

幸好山崖下是个大水库,虽然山崖离水库50多米,但阮志丰从小在跳水队中长大,跳水技术不亚于运动员,更幸运的是阮志丰落水后,被水旋涡旋进一个暗洞里,从水坝下流出。阮志丰落水时已被撞昏迷了,一直漂流到越南的孟河村,被一位打渔的酋长救起,当时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身上的军人证让他回想起发生的事。

阮志丰知道回队是不可能了,毕竟一张嘴争不过三张口,而且他们都是小领导。于是,阮志丰在孟河村娶妻生子,并当上了村长,随着时间的流逝,阮志丰已经乐不思蜀。

贾义仁不知从何得知阮志丰的情况,于009年夏天派杀手去暗杀他,但被机警的阮志丰躲过,而他的妻子却死于杀手枪下……

杀手被阮志丰击断大腿动脉,阮志丰把他送医院去抢救,杀手起死回生后,把贾义仁他们花巨资雇佣他的真相说出,从此,阮志丰决定报仇,一一杀死他们!。

杨龙的录音近两小时,贾义仁听完之后大声说:“杨龙是在阮志丰的枪口下编造谎言你们也相信?岂不让人笑掉牙齿吗?”

“贾义仁,你别急,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找上门来,经过我们深入调查,你们当时说阮志丰被毒贩推下山,然后你们开枪打死毒贩,你们没有把现金上交,只上交了5公斤的毒品,你们说现金被另一个越南毒贩带走逃跑了,你们领导有看法,但你们结成联盟,一致说没有搜查到现金,领导拿你们没办法,为了安定团结,领导不追查了,我们从红河农业银行查到当年你们每人存入了1万人民币,你们在黑市兑换了美金,你们没有任何收入,哪来的那么多钱?”

贾义仁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从没想过年后还有人问这问题。

“你们派去的杀手没死,他成了阮志丰的手下,在阮志丰开的赌场里当保安经理,他已向我们说明了真相,当时由你和柳青云出面把10万元交给他,说成功之后,再付给他0万,你们一定认为他卷钱跑了是吧?”

“不,这不可能,他还回来……”贾义仁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闭嘴。

“哈哈,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我替你说吧,他还回来领走另外的0万是吧?对,他把阮志� ��被击毙的照片交给你们,你们深信不疑,把钱交给了他,为什么杀手会被阮志丰感化?因为阮志丰的胸怀比你们宽广,对杀死妻子的凶手不恨反而信任他,这就是阮志丰的人格魅力,虽然他的做法我们不赞同,但是,我觉得他比你们高尚一百倍!他在丽人水库的山洞里可以打死我,但他把5颗子弹卸下,和录音笔放在一起,他根本就不会开枪打我,而是想让我为他伸冤!”江一明说。

“不不不,你们说的全部是假的,你们是在诱供,我要告你们……”

“恐怕这辈子你也没机会了,这些证据足够让你成为阶下囚,永远走不出监狱!”田副局长说。

“我是市委常委,你们想抓我,必须通过党委会……”

“对不起,我们已经开过会了,除了你之外,8个常委已经全票通过抓捕你!”这时从外面走来了市委书记黄天石。

贾义仁双脚忽然一软,瘫在地上……天啊,怎么会这样?所有荣华富贵,所有沸天权力,所有美女香车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要藐视我有多么弱小,给我时间,我能强大到主宰你的生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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