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呜——”
万鬼同哭, 怨气冲天。
无数披头散发, 水汽漫天的怨灵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穿着湿漉漉的黑色巫女服在空中飘着。
半固体的黑色水泡如同一个个果冻一样在空中咕叽咕叽地互相碰撞, 腥臭的水汽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天狐已经竭力，撕碎他！吞噬他！
安倍晴明银白色的发丝从奴良陆生的怀里一直垂到滑头鬼的大腿上，像是从皎月上倾泄的月光一样, 阴阳师的头发在烛火昏暗中依然熠熠生辉。
夜陆生怀抱着失去意识的安倍晴明, 右手持刀在万鬼之中衣袍无损, 锐不可当。滑头鬼杨起妖刀，刀锋上冷光划过, 一点即可斩杀五六怨灵。
夜陆生身上黑雾缭绕, 唯有鲜红的妖瞳和阴阳师的白发隐约可见。
“喂, 我们现在怎么办？”
花开院柚罗操控着两个式神，不比滑头鬼的游刃有余, 阴阳师少女艰难地往滑头鬼方向靠近。
“先出去, 然后还是去救人。”
滑头鬼在战斗中抽出空隙, 用刀背在安倍晴明的身上试了一下：“之前那个式神走的时候, 在晴明身上下的守护符咒还在，把晴明交给他的式神先带回去养伤, 我们自己去救人。”
话音刚落, 滑头鬼就察觉到自己胸前有动静。
安倍晴明低着头，拽着滑头鬼衣襟的手紧了紧，小声道：“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
“晴明？！”
夜陆生英俊高冷的脸上难掩惊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安倍晴明靠在夜陆生的怀里轻声开口：“吐了口血，反而清醒了。之前的记忆我都记得, 我已经找到结界的薄弱点了，直接去救人。”
花开院柚罗皱眉：“可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还是先去医院看一下吧。”
“不用。”
安倍晴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柄漆黑的团扇：“柚罗，你拿着这个扇子，在我右边第三个房间的正中间对着我这个方向扇。”
夜陆生见状，一刀将花开院柚罗与自己这边的的怨灵砍碎，让阴阳师少女跑了过来。
花开院柚罗接过扇子：“大义……？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另一个法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个妖器吧。”
安倍晴明从夜陆生的怀里抬头，道：“用它的时候记得输入一点灵力进去。”
然后安倍晴明扔出五章符咒步出一个简单的结界将他们与选定的地点笼罩。奴良陆生瞬间意会，将结界中的怨灵全部斩杀。
“这是妖器？”
花开院柚罗拿着手里写着大义两字的黑底团扇找到安倍晴明说的地方：“那我要开始了。”
“陆生，待会记得用妖刀对着柚罗的方向挥刀。”
安倍晴明在夜陆生的怀里低声说道：“稍微用力一点，不然的话我们两个都会被那柄扇子吹飞的……”
“那个是妖怪的武器吧？”
奴良陆生嗯了一声，随即问道：“是天狗吗？”
“差不多……”
安倍晴明垂下眼睑，无力道：“不好意思，刚刚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
夜陆生左手颠了颠怀里的人类，道：“朋友嘛。”
“……你说就行了，别乱动，晃的我头晕。”
安倍晴明被颠得一头撞在滑头鬼的胸肌上，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脑壳更晕了。
“不好意思。”
滑头鬼抱歉地笑了笑。
滑头鬼胸腔的振动让安倍晴明也跟着笑起来：“今天的黑历史，不允许向外透露半个字，等我好了我就要跟你定契约。”
看着阴阳师少女用团扇扇过来的狂风，滑头鬼一边挥出刀气一边淡笑：“……这么害怕自己人设崩塌？”
“我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人设。”
秃头阿爸失笑：“有也只可能是肝帝，圣僧，氪金大佬什么的。”
弥弥切丸与大天狗团扇之间的力量碰撞，在已经被天狐之力肆虐了一番的结界里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漆黑的通道出现在花开院柚罗和滑头鬼之间。
滑头鬼抱着安倍晴明来到通道前，跳下去：“恩？肝帝是什么意思？”
“……就是对某群浑身是肝的人的尊称。”
安倍晴明解释说：“你可以问问清十字同学，他打游戏打得多，他知道的。”
滑头鬼率先冲通道里跳出去，来到日上山上的某个树林里：“所以后面的圣僧，氪金大佬也是游戏称呼吗？”
“以当代的情况来说，是这样没错。”
安倍晴明道。
“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花开院柚罗走过来：“现在该去哪里找龙二哥哥他们？”
滑头鬼反问：“你之前受到的那张符纸上没有信息吗？”
“对哦，我看看。”
阴阳师少女低头掏出之前接到的纸条，打上一个追踪咒。
写着求助信息的纸条化为一个苍白削瘦的人形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追。”
花开院柚罗坐在禄存的身上，扭头对夜陆生道：“把晴明给我吧，我让禄存带着他。”
滑头鬼打量了一圈禄存摇头：“算了，你的式神只能带上你，再加上晴明的话就没有多大空间了。还是我抱着吧。”
说完，滑头鬼化为一道逐渐淡去的墨痕，跟着苍白的瘦长人形远去。
“我还有贪狼呢，怎么就没有位子了？”
阴阳师少女小声嘀咕两句，拍着禄存的脖子道：“禄存，我们也走吧。”
成年雄鹿模样的式神点点头，头部前倾，高抬前肢，用力向前飞驰追赶。
他们在黑夜的树林中穿行。
安倍晴明在呼呼的风声中又逐渐睡了过去。
怀中的安静让滑头鬼在赶路之时还低头看了一眼，人类在自己怀里垂头安睡，柔软的发丝被蹭成毛毛糙糙地贴在他的脸上。
刚刚成年不久的人类似乎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即使因为身体病弱的原因下巴尖细，脸上却还是带着点肉，贴在自己胸膛处的脸颊在挤压中堆出一小圈的肉来。半刻钟前还一副疑似喝了假酒，任性肆意的人现在已经白着脸缩成一团靠在自己怀里。
滑头鬼的心头划过一丝酸胀感，有点难过，又有点想收紧环着人类的左手。
一直在滑头鬼怀里装死的圆脸小式神终于从夜陆生的衣服里爬出来，跳到自家阴阳师的身上，担忧地摸摸自家阴阳师的脸，小式神头顶的红绳也跟着圆脸式神的手一起在阴阳师的脸上蹭了蹭。
“不要打扰他，让他休息下吧。”
滑头鬼低声对圆脸小式神开口。
脸蛋圆乎乎的式神听闻点点头，钻进安倍晴明的手里抱着他的一根手指就再也不动弹了。
很快，瘦长的人影带着他们来到了奴良陆生独自一个人探索时找到的缆车处。
人影在缆车里坐下，等待着滑头鬼他们的到来。
“这个缆车确实是可以使用的吗？”
花开院柚罗从禄存身上下来，走进缆车。
滑头鬼见安倍晴明已经陷入沉睡，并没有轻易将他放下来，而是继续抱在怀里。妖族的体力远非常人所能想象，抱着一个正常体重以下的人类疾行一整夜都没有什么问题。
滑头鬼坐下，将安倍晴明放在腿上揽在怀里，低声对花开院柚罗说：“这个缆车我之前探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它可以使用，但是既然这个式神认为缆车是可以使用的话，说明我们应该还没有找到它的关键点？”
“那这个关键点到底是什么？”
花开院柚罗看向身旁的人形式神道：“你知道怎么让这个缆车动起来吗？”
瘦长人形坐在位子上，对花开院柚罗的询问毫无反应。
阴阳师了正准备继续开口，就被滑头鬼扯了一下袖子。
阴阳师少女扭过头，见夜陆生指了指缆车前排。
漆黑的夜里，缆车里也几乎是同样的黑暗。弦月在高空悬挂，微弱的月光照进缆车里，缆车里的可视度只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了那么一点。
但是即使是可视度不高，花开院柚罗依然可以看到，在缆车的第一排，坐着一个他们之前没有看到的身影。
这是一个男人的影子。
带着渔夫帽，背着背包，手里拿着一柄小刀的男人。
半透明的灰色身影安静地坐在缆车的第一排正中间，如果不是夜陆生的指引，花开院柚罗恐怕一时间还发现不了他。
“那是……”
花开院柚罗仔细辨别了一下，道：“记忆…吧？不是怨灵，也不是幽灵。”
“恩。”
奴良陆生点头，道：“我之前就发现，在这座山上，不仅有怨灵和鬼王，还有许多的记忆。比如自杀者们死前的记忆，村名们死前的记忆，巫女神官们祭祀的记忆，这些记忆都会在这座山上时不时地出现一会儿，然后又消失。”
“我们现在就只有这个记忆做为线索了吗？”
花开院柚罗小声道，她既怕吵醒安倍晴明，又怕打扰到这段看起来很关键的记忆。
滑头鬼也轻声点头：“恩。”
不一会，坐在第一排的人影动了。
只见他站起来，走到缆车的操纵台上动着什么，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着自己的书包，最后他从第一排向后排走来。
哒哒——
哒——
明明是一段记忆，但男人的脚步声却异常清晰。
靠在滑头鬼胸前的安倍晴明在脚步声中动了动，夜陆生见状抬手捂住安倍晴明的耳朵。
一股浓重的压力从男人的身上传开，随着男人半透明的灰色身影的靠近，花开院柚罗看到了男人身上的详细情况。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的男人脸颊内陷，面容削瘦，浑身上下仿佛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男人逐渐靠近花开院柚罗他们所在的这一排，在他们的前面一排突然停下，然后消失。
随即，缆车的大灯突然被打开，整个缆车都在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原本无法发动的缆车在这巨大的噪音中向前方发动。
安倍晴明最终还是被吵醒了，他从滑头鬼的怀里睁开眼睛：“是到了吗？”
“还没有，只是缆车发动了。”
滑头鬼开口：“把你吵醒了吗？”
“还好，是我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安倍晴明感觉到手里有异物，低头看到了自己十年前送给滑头鬼当护身符的扫地工。
“好久不见。”
安倍晴明挠了挠扫地工的纸片脸道。
——
突然，安倍晴明，奴良陆生还有花开院柚罗他们扭头看向缆车刚刚停留的地方。
穿着漆黑蕾丝长裙的女人散着乌黑的长发，站在他们刚刚上车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们。
心跳的速度在女人浑身浓厚的死气下愈发迅速，这是之前安倍晴明他们在黑水溪流中碰到的沉睡的鬼王。
“她怎么，醒过来了？”
不知道鬼王其实早就醒过来的安倍晴明诧异不已。
“不知道，我上山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滑头鬼接话道。
“希望她不会跟过来。”
安倍晴明轻声说着，生怕打扰到了什么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与她为敌。”
花开院柚罗：“为什么？”
“我之前看到了她的记忆……”
安倍晴明低声说：“她也是一个可悲可敬的人，化为鬼王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吧……这么多的一切，只能说是世事无常而已。”
花开院柚罗：“？”
随着缆车逐渐靠近停站点，苍白的式神人影开始发起抖来。
安倍晴明他们看到，就在缆车前方大灯照耀的前方，站立着数十个身穿着神官服饰，头戴蛇脸面具的人。
对，不是他们之前碰到的怨灵。这一次出现在缆车面前的是拥有生命，能喘气的人类！
“来者不善啊……”
安倍晴明看着这围了好几圈的人，感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太困了，剩下的一章等我醒来再写吧。
继续把狐狸崽子牵出来卖萌打滚求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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