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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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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的最后一次寒风,从东西不断吹拂。丘陵区南下的所有枯草,都被吹成了催生生的冰片。用脚踩上去,咔吱作响。

躲在毡房里的骑手们,听着毡布外呼啸的风,一脸的不情愿。火堆便生在毡房里头,一群人将牛羊的皮子裹紧,但是偶尔摸在没人坐着的地方,还是冷的要命。

一群糙汉子,也不知道该说啥,反正聚在一起,就说娘们儿。有的甚至老兵油子,说起嚈哒的娘们儿来,满脸的可惜。有的则在说,若是夏天,草原的大帐前面儿,还能看见会跳舞的娘们儿,给那些特勤跳舞。

这风口不知究竟在哪儿,反正听着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寒风吹着毡子,几个人头发热,腿发寒,连带着自己的脚都不肯听使唤。这哪是战争,这就是跟天靠命,看谁能活过这寒风,谁就有权力在这里争夺草原和生存。

一群骑手在营地之外来回巡曳,火把在这个时候儿,一点儿用都没有,纯靠马匹的记忆。几个上了年岁的老牧人则牵着狗,从羊圈周围转圈圈。狗有着灵活的鼻子,还有着拢音的长耳朵。只要白天熟悉了环境,夜里头就不会害怕找不到路。

狼群每次都会挑这个时机,偷袭人的营地。纵然是大雪漫天,北风呼啸。只要是人想不到的,狼就会趁虚而入。老牧人一辈子和自然打交道,自然知晓狼的野心,他们纵然冻的浑身哆嗦,带着厚厚皮子的大手套也依旧让手没有知觉。却依旧坚持巡视羊圈和牛圈,当然马匹也要考虑,一群马里,只要有一头种|马头领,其余的马都会跟着来回折腾。

风雪吹得老牧人的胡子都撒上了冰霜,一次次的呼啸,反而更激起人的斗志。幽冥下绿色的眼睛,则对这个时候流连忘返。

风还未停,雪便起来了。老猎人眯眯眼,几个牧人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当即叫起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屋子里头好好儿等着。不能出毡房,狼的鼻子灵的很,不管顺风逆风,十几里的气味儿,闻的清清楚楚。

危险都来自于猜测,也都来自于相互之间的博弈与恐惧。黑色的帷幕,则很容易放大这种恐惧。一个老猎人将自己看家的好狗都拉出来,那些狗子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对着黑暗的狂野一阵阵的吼叫。

这飞雪加大风,人很难听到狗的吠叫,加上军营离着羊圈比较远,所以没人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就算是知道,人也不能胡乱出来吆五喝六。因为狼就是在消磨你的意志,会叫的狗……它们还不会害怕,只能说这种智慧,忠心的东西,不会明白。

狗似乎没有叫累的时候,哈着一口又一口的大白气,拼命地与人挣扎。有的狗累了,就直接啃一口雪,调整好了状态,继续狂吠。

老猎人和老牧人们都安安静静的,立在寒风中,等待着狼群率先失去耐性,钢刀上和弓胆子上都用新鲜羊皮抹过,甚至连人的脸和身上,都用羊皮蹭过。千辛万苦,只为了斗智斗勇,将其一举拿下。

幽暗的深处,一道寒光忽然出现,紧接着便是一步三回头一样的坚守。狼群似乎退却了,狗也不再嚎叫了。整个草原,忽然再次安静下来,唯有那狂风,越刮越大。本来厚重的雪地则越来越厚实。

牧人们这时候有些放松,但是老猎人则一步不动。狼……是不会退的,并没有别的含义在其中,只是一种诡计。在你闻不到我的存在之时,你便会认为我已经离开了。

杀戮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要么,咱们就耗着,消耗一整夜。要么,就是你损失惨重,而我则盆满钵满。草原上的瞬息万变,正在教会草原人一种双重的智慧,一旦发挥出来……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与当下。

寒夜的雪花,如同钢刀一样,刮在人的面上,如同刮骨。老猎人的眼睛,基本上没有睁开过,他的大圆饼脸上,则带着一丝丝的迟疑,还有更多的坚定。

刀上的羊油,已经彻底凝结了。牧人们联合起来,围着羊圈走了一圈儿,看着老猎人,问他能否回去休息了,猎人只是点点头,只留下几个小伙子陪他守夜,其他人便爱干啥干啥去。

过不多时,刚才还趴在地上的狗,现在又支愣起了耳朵。听着寒风呼啸,但是似乎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儿。两只壮硕的狗哈着气,看着自家主人一动不动,实在无聊便在他的身边儿围着打转转。

老猎人故意将刀收起来,用布缠在脸上,防止下半夜冻伤了,也能防止白气哈出来,让那群狼崽子闻见了。这个大风口,吹得啥都闻不到,不过老猎人还是以谨慎为上。别看这么高的围栏,扎根儿扎的并不结实,一群羊被狼一撵,啥都会被吓出来。

小伙子们看着屹立在风雪之中渐渐化成风霜的老猎人,心里头有些不忍,也有一些敬畏。不过他们没有老猎人的经验,说不让他们出去,他们就不能出。

军营大帐篷之中的几个咄和自家的土屯商议行军的办法,几个婢女故意将山北带来的木炭使劲儿往火堆里加,小手纵然如此靠近火堆,却依旧被冻的通红。

几个人搓搓手,桌子上的文书都已经冻的嘎嘎响了。几个人看着那离奇的汉字,搞不明白究竟写得是啥。过不一会儿,房氏的子孙房騰便出现在帐篷前,众人见终于有一个懂两种话的人了,赶紧把他让进来。

房騰进了帐篷,对众人作揖道谢,而后慢慢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腰中的佩剑则挂着寒霜,被他拿下来,放在地上。一群匈奴人看着这么讲究的东方人,面面相觑。有点娘们儿,不过看起来……是挺好看!

几个人用突厥语问了问房騰,这文书里边儿究竟写了什么。房騰将书籍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痛快说道:“大可汗的命令是让咱们从水东(巴尔喀什湖以东)南下,横穿沙漠出击。不过在这里,咱们可以不用循规蹈矩。”

一群粗人,都不知道啥意思,脑袋上面都是凝结起来的榆木疙瘩,有的人脸大脖子粗,眼睛再一小,要他妈多智障就有多智障。

“房将军,你说个能让我们懂的。我们成天游牧打猎,啥都听不懂。”土屯也是个粗人,坐在位置上啥都没听,光在那嚷嚷。

房騰这时候反而放下文书,凌厉问道:“我看今夜巡营的骑手并不多,这是为何?万一嚈哒人趁着雪夜没有防备,领兵冲进来怎么办?”

几个咄将都有点愣神,一边儿的典军嚷嚷道:“外边儿的风雪这么大,就算

是狼都不会来。人来了……能有啥用。毡子再容易点着,也架不住这风实在太大,来了,就是送命!”

房騰面上没啥表现,实际上心里头却有点儿不乐意。难怪都是游牧的,这么打仗,能安稳下来就怪了。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今晚再多加几个骑手守夜吧,我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土屯不好意思驳斥了人家的面子,当即布置军令,安排人去通知骑手,出营巡曳。匈奴的汉子,一如东方之人,膀大腰圆也在少数。不过纵然强橫,也不过一人之行,天下行侠之人愈少,也是因为一人难敌万众。

房騰赶紧说道:“行军打仗,不能太过于依赖水草。咱们这条线路太过于照顾水草之路,便失去了进攻嚈哒却又不引人注意,迅速进入战场的这种突然感。

后边儿强行突破沙漠则很容易被嚈哒人拖住,最后自己因为没有了水草,彻底被拖垮。”

土屯问道:“依着房将军的看法,恐怕会拖延一些时间吧。咱们进了战场,哪还有追逐水草的时间?”

房騰说道:“用兵之道,并不在于进攻敌人,才是对敌人的威胁。只要咱们的骑手压进了敌人的国境,他们会自乱阵脚的。迅速进入战争的位置,不必磨磨蹭蹭,敌人就会惊慌失措。依居水草,敌人则会害怕,害怕咱们的骑手厚兵强攻,所以他们会主动来找咱们的!”

……

野地的狼,似乎一直在昏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蛰伏着。老猎人座下的马匹,冷得哆嗦登踏了好一会儿。但是老猎人手狠,拽着缰绳,死命扽着马头,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过不一会儿,雪地的深处,出现了之前的那些光芒。猎狗惊慌,站起身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始吠叫。

狼群的数量,似乎并不多。两头狼先行跑过来,就这么直愣愣地跑过来,围着诺大的羊圈,找寻着他们自认为的通道。老猎人仍旧不动,他看着围栏旁,与他试试探探的狼,只是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

凛冽的寒风,吹得人意乱神迷。飘飞的雪花,同时打在猎人与狼的身上和脸上。狼在试探,看似轻松的步伐,实际上包含了太多的想法。过不一会儿,剩下的七八头狼开始了行动。它们围过来,似乎想迅速解决这场战斗,不过不知道何时开始的,羊群咩咩叫着不断,似乎有大事已经开始发生。

老猎人忽然怒吼一声,自己身边儿的猎犬,全部都撒出去。几个大小伙子见了这情况,赶紧抄家伙往外冲去。老猎人手中握着套马杆子,眼睛似乎能剥落夜幕。

他的手非常的稳,在这个时候,不犹豫也不果决。那群狼似乎闻到了什么,羊圈迅速安静下来,狼退却的步伐,实在太快了,几个小伙子还没逮到什么像模像样的狼,事情似乎就已经完事儿了,似乎是狼的败绩……草草收场?

寒风里头,吹过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大地上的雪,还有刮着地面的风,让人分辨不出什么。老猎人站了良久,迅速反应过来。他那沧怆的面庞上,激动得两面通红:“嚈哒人来了,嚈哒的骑手到了!”

黑夜之外,一群群黑压压的声音,慢慢靠近。夜色无边,狼的獠牙,反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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