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廷离开许久,楚鹂才走出内室。
小顺子上前,要送她回洛水榭,她却轻轻摆了摆手,说自己想独自走走。
当微凉的风拂面,楚鹂心中的郁结,才略微散了些,抬起头,望着圆月,低低一叹。
就在这时,忽然有东西击打向她的胸口,避之不及,她伸手去挡,却发现只是一枚蜡丸。
她怔了怔,迅速向四周看去,见无人,这才走到灯下,捻开查看。
即刻去御花园。里面的字条上,如此写道。
稍微犹豫了一下,她终是依言前往。
进了园子,她并未看见任何人,警惕地一步步往前走。
突然,背后一紧,她已被点了穴,僵立着再不能动。
一个沙哑怪异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不觉得自己的秘密,知道的人太多了么?”
她心中一惊,没有回答,却已猜出,这应该是灭魂殿的人。
半晌,那人又道:“不过,萧覆知道,倒也不坏,你和他既已如此亲近,不如帮我做件事吧?”
莫不是……楚鹂即刻觉得自脚底起了森寒之气,声音微颤:“你想要我做什么?”
“哈哈哈哈。”那人的笑声,如同鬼怪,诡异之极:“你放心,还不到杀人的时候,只是件小事。”
楚鹂闭上眼,微微定了定神。
“帮我偷传国之印——龙玺。”他的话,让她眼中起了疑惑,反问:“你究竟是谁,要龙玺何用?”
“倩娘没教过你,对命令只需执行,不问缘由么?”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让她脊背上起了一层凉意,却又躲不开。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人的指尖,点向楚鹂脑后的风府穴:“你可曾在允儿这里,摸到一处凸起?”
楚鹂顿时一震,失声反问:“你对允儿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当初帮你给秦妈下毒时,顺便也给允儿下了点,你知道他中的毒,叫什么名字吗?”他微微顿了顿,压低了嗓音:“叫百日焰。也就是说,如果中毒第一百天时,没有服用解药,那么就会……”
他按在她脑后的手,猛一用力,口中随之发出“砰”的一声:“允儿的小脑袋,便会自这一点,如焰火般炸开。”
“你不是人。”楚鹂的眼中沁出泪来,痛骂出声。
“的确,我不是人,跟你一样,是早就死了的鬼魂。”那人在她耳边冷笑:“你可别妄想能解百日焰之毒,除了我,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允儿。你只能拿龙玺,来换我的解药。”
楚鹂咬紧了牙关,再不说话,眸子被恨意,染得血红。
“当然……”那人的指尖,在她颈后的肌肤上滑动,如冰凉的毒蛇:“你也可以放弃允儿。孩子么,死了还可以再生,只要你自己过得高兴就好,是不是?天下自私的母亲,反正不是一个两个。”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也仿佛含着某种恨意。
“最后警告你一次,若是其他的秘密,你再漏出一字,那么允儿,便必死无疑。”那人语毕,伸手一拍,楚鹂只觉得身体一轻,穴道已被解开,她立即回头看,却再也找不到方才那人的踪迹……
当楚鹂回到洛水榭,萧覆还未回来,她急问绿萼:“允儿呢?”
“睡了。”绿萼话音未落,她便一路疾奔进内室,俯下身就去抚摸允儿的风府穴。
果然触到那处凸起,她无力地跌坐在床边。
“这是怎么了?”追进来的绿萼,小心地问。
“允儿被他们下毒了。”楚鹂刚说完这句话,泪就滚滚而下。
绿萼也惊得呆住,半晌,抬起手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或许我……就不该回来。”楚鹂痛哭失声:“若我不回来……至少他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我不该回来……”
“不是这样的。”绿萼也哽咽难言:“这不怪你,即使你不回来,他们也可能同样不会放过允儿。”
这时,允儿被哭声惊动,醒了过来,看见楚鹂,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娘,她心中剧痛,却还是不得不装出笑容,直到哄着他重新入睡,才靠在床边,望着他的睡颜发怔。
“现在怎么办?”绿萼低声问道。
楚鹂惨然一笑:“他们要我偷龙玺。”
“龙玺?”绿萼的心,更是忽地下沉。
望着她,眼前又似乎浮起了沉芙的影子。
她惊恐地感觉,她们两人所走的轨迹,真的越来越相像,仿佛是宿命的再生重演。
“此事你不要插手,由我去偷。”她紧握住楚鹂的手,眼中已有泪。
沉芙已经毁了,她不想要楚鹂,再走上那条路。
“不,绿……”楚鹂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声音,萧覆回来了。
两人惊愕地对视一眼,匆忙擦干泪痕,镇定情绪。
萧覆进来,看了她们一眼,并未相问,只是淡淡摆手,让绿萼先退下。
待室中再无旁人,他才走过来,坐到楚鹂身边,似是想说什么,可启了启唇,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握住了她的手。
她也同样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
良久,萧覆低低地说了句:“累了吗?睡吧。”
一同躺下,他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沉沉一叹:“那些日子……是他陪着你么?”
楚鹂怔住,半晌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沈南廷。
本想向他说明其中的前因后果,可想起今晚那人的威胁,却又最终,未敢开口,只环紧了他的腰。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亦没有再问,眼神却是怅然一片。
他相信,她爱的是他。可她和沈南廷之间那种特别的感情,他却还是……嫉妒。
他承认他就是自私,可他真的害怕,她心里还住进了另一个男人。
好不安。
低下头,他有些慌乱地去寻找她的唇。
她知道他的心思,温顺地承接他的吻。
她的回应让他放松了些,却又觉得自己被挑起。
自允儿到来洛水榭,他已好久没有碰她了,这一撩拨,让他再也忍不住,开始褪她的衣裳。
她担忧地转头看了一眼允儿,见他仍在熟睡,这才红着脸在他耳边提醒:“你小心一点,别吵醒了孩子。”
他低笑:“不如我们去椅子上如何?”
她吓得身体一僵,正想叫他别胡闹,他却已抱着她翻身下床,拂落了帐幔,咬着她的耳垂调戏:“这下不怕允儿看见了。”
轻捶了他一记,她伏在他肩上不敢抬起脸。
他却偏要和她相吻,边吻边退,最后在那张贵妃椅上坐下。
缠绵热烈的吻,已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依偎着他。
而她的神情,使自己更添了魅惑,萧覆的眼底,已染满颜色。
他霸道地享受这专属于他的美味。她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抢。
又是折腾到快天明,他才放过了她。她出了瞪他,已再没有多余的力气。
多亏他总算还有丝羞耻心,为她穿好了衣裳,才把她抱回床上。
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她慢慢合上眼,在心里一声叹息。
如斯亲密,不知能持续多久,拥有多久。
她或许,终究不得不做背叛他的事。
到那时,她该如何面对他?
可若是不做,允儿又怎么办?
“覆。”她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亦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他身体一颤,搂紧了她,温柔轻问:“怎么?”
她顿了许久,却又只说了一句:“睡吧。”
他愣住,半晌,用被子裹住她,声音低哑:“好,睡吧。”
楚鹂将脸埋在他怀中,却又握着允儿的手,唇边泛起一抹凄苦的笑……
次日,萧覆上朝,楚鹂坐在院中,看允儿奔跑玩耍,眼神怆然。
这样可爱的孩子,她的心头肉,要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受一丝一毫的苦,更别说是……
“香蕊。”她出声唤绿萼。
绿萼答应了一声,支走了旁边的宫人,走到她身边。
“关于龙玺的事,你知道多少?”楚鹂仍旧望着园中,表情似在谈无足轻重的琐事。
绿萼也同样神色如常,语气却很坚定:“此事你不要管,由我来。”
“不行,他给我的时间,已所剩不多。”楚鹂盯着脚边最鲜艳的那朵花,声音迟缓:“何况,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不要走沉芙的老路,一旦事情败露,你和他,就完了。”绿萼已经急了起来。
楚鹂回过头,笑容无奈:“你说过的,一日是灭魂殿的人,便终身都是,这是逃不开的……”
还未说完,她们便远远看见,梁姵姵从桥的另一头过来,立刻住嘴,换了话题。
梁姵姵走进了庭院,依旧和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姐姐,昨儿祭祖可好玩?”
“好玩什么呀?”楚鹂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不过是皇后病了,我去代为走个过场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梁姵姵眨眨眼睛,凑近她:“没准儿哪天,你就更进一步,当……”
“别瞎说。”楚鹂打断了她的话:“这要被有心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姐姐你现在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怕别人作甚?”梁姵姵噘嘴嗔道。
楚鹂只笑了笑,和她一起进屋喝茶。
允儿玩了一阵,也觉得渴了,跑进来喝水,见了梁姵姵,便笑着叫“姨姨”,她也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十分亲昵。
楚鹂喂允儿喝过水,又给他擦净了汗水,他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这才跳下她的膝盖,跑出去继续玩。
梁姵姵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待他走了,笑道:“小殿下对姐姐,只怕比对皇后娘娘都要更亲近几分呢。”
楚鹂也不搭腔,只就势问:“也不知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今可好了些?”
“不知道呢。”梁姵姵嘻嘻一笑:“不过如今她好不好,只怕也不打紧了。”
这话里的寓意,楚鹂自然明白,不愿深聊。
梁姵姵今日,却像是来了兴致,打都打不住:“姐姐你不知道,背后她们都在传,说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定会取她而代之。”
“是么?”楚鹂端起茶碗,淡淡地反问。
“真的。”梁姵姵答道:“连我都这么觉得呢。你看皇上对你那么好,即便是民间的寻常夫妻,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这话触到了楚鹂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又想起当初,萧覆曾在她耳边,叫她“媳妇儿”。
若这里不是深宫,他不是皇上,她不是灭魂殿的人,不用抉择,一家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该有多好……
“姐姐,你怎么了?”梁姵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神,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方才,茶水已不小心洒在手背上,一片滚烫。
“痛不痛?”梁姵姵拿着手帕给她擦,一脸嗔怪:“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手烫了都不知道?”
“没事。”她缩回了手,勉强笑笑。
“没事就好。”梁姵姵也微笑,眼底却有猜疑闪过。
彼此又闲聊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似的,提起另一件事:“听说过几日便是皇上的生辰了呢,姐姐可曾想过,怎么为皇上庆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