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梁姵姵提起萧覆的生辰,楚鹂愣了一下,又想起了当年,由香囊惹出的那一连串祸事,心中感慨,笑了笑:“我倒真是疏漏了,忘了日子将近。”
“姐姐可不能这样,”梁姵姵撇嘴:“皇上对姐姐如此珍爱,姐姐应该亲自给皇上操办个风风光光的寿宴,好好庆贺一番。”
“这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楚鹂并不想自作主张,随口敷衍了一句。
“看朕的什么意思?”萧覆的声音却恰在这时插了进来。
梁姵姵忙起身迎驾,楚鹂也随之过去。
萧覆进来,揽住楚鹂的腰,笑问:“在聊什么呢?”
“正说着皇上生辰将至,臣妾建议姐姐为皇上办寿宴呢。”梁姵姵快人快语地回答。
“寿宴……”萧覆沉吟了一下,望向楚鹂:“朕这几日本打算出宫探访民情,不过……若是爱妃为朕亲自操办,朕必当赏光。”
一旁的小顺子附和:“对对,皇上要是着急,也可以到时候先出席了再走也不迟。”
“就是。”梁姵姵也笑嘻嘻地搭腔:“就当是大家借机一起热闹热闹也好,自打皇后娘娘病了之后,这宫里也是冷清得很,连个聚在一起说话儿的机会都没有,姐姐你就答应下来嘛。”
其他人都如此说,楚鹂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勉为其难地应允。
寿宴一事就此说定。
当梁姵姵告辞,楚鹂和萧覆单独在一起时,她轻声抱怨:“既是急着走,又何必一定要办?”
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多主持事务,以便在后宫立威,可若是因此耽搁了他的事,便不值当了。
“没事,也不差这两天。”萧覆安慰她,随后又将小顺子叫到跟前,吩咐他这两日全力协助她办寿宴。
小顺子利索地答应了,随后又有点犹豫地问道:“那皇上的行装……”
“不必过多打点,轻装简行即可。”萧覆淡淡一摆手。
楚鹂眼神微怔,直觉告诉她,萧覆此次出行,目的并不简单。
但她并未相问,或许此时此刻,在某个暗角,便藏着那个偷窥的人,她多知晓一分,他便也会同样多知晓一分萧覆的秘密。
所以接下来,她只是和小顺子商量寿宴的细节,再不提及其他……
而那天梁姵姵回去,便让贴身丫鬟悄悄前往秋寒殿,约沈琬傍晚时分,去御花园相见。
到了相约的时辰,梁姵姵便施施然去了御花园,果然,不多时便看见沈琬萼进了园子。
状似偶然遇见般,她笑着走过去,给沈琬请安,两人随即便走到了一起。
“娘娘,寿宴之事,皇上已应允,而且那天,他大约还急着出门,您说,这是不是叫做天时地利人和呢?”梁姵姵拉着一片花叶,像是在闲聊,声音却轻得只有身边的沈琬能听见。
沈琬微微挑眉,眼中闪过冷光:“既是如此,那便依计行事。”
梁姵姵嫣然一笑,将手中的那朵花折断,递给沈琬:“娘娘您看,这花开得多美,可惜一旦离了枝,便也鲜艳不了多久了。”
“不错。”沈琬接过,把玩了片刻,往地下一扔,走过去时足尖一碾,留下一滩残败的红。
梁姵姵望着那污浊的颜色,唇角半勾。
花赏完了,这步也自然不必散了,她们互道了声乏,便打算各自散去,偏在这时,看见园门口出现了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竟是杜秋蘅,二人顿时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杜秋蘅看见她们,仍是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哟,今儿这园子里可真够热闹的,怎就这么巧,碰上了皇后娘娘和昭仪娘娘了呢?”
“姐姐也是来散步么?”梁姵姵立刻乖巧地迎上去请安:“我也不过是用过晚膳觉得无聊,来这边闲逛,未曾想就遇上了皇后娘娘,又遇上了姐姐。”
“你的姐姐太多了,个个有权有势,我可高攀不起。”杜秋蘅凉凉地一撇嘴,甩了甩手帕,带着丫鬟掉头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收拾完那人,就收拾她。”沈琬咬牙,梁姵姵没有说话,目光却和她一样阴沉……
两人就此分开,回去之后,沈琬便进了内室,匆匆写就一封密信,让秦妈即刻出宫,送给沈图。
秦妈答应,走到半道,想了又想,还是将那信悄悄取出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又匆忙装进去,按原样封好口。
待见到沈图,她佯装对信的内容一无所知,只说这是主子送来的。
沈图看完,也并未对她说细节,只让她带话回去给沈琬,说他这边会将一切办妥贴,让其尽管放心。
秦妈告退出来,回到马车上,放下帘子,内心恐慌。
她如今愈发觉得,自己在这摊浑水里,真的是越搅越深,而他们对她,也并非如她以前所想的那般看重和信任,只怕将来一旦出了事,他们真会将她灭口,或者推出去,做替罪羊。
经过护城河边时,她又想起了当初的那个稳婆,后来听说,那人便是被溺毙在这河里,将来,这会不会也是她的最后归宿?
浑身打了个冷噤,她不敢再往下想。
回到宫里,她把沈图的话复述给沈琬听时,声音微抖。
“你怎么成天都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样,看着真是叫人生厌。”沈琬不耐烦地挥手赶她出去。
她进了自己房里,坐在床边,呆愣了许久……
转眼间,便到了萧覆的生辰之日。
而他一大早到御书房,小顺子便送来了急报,他看过之后,面色沉郁:“今晚的寿宴,朕露个脸之后,便立即出发,你备好快马。”
“是。”小顺子应声告退。
待上完早朝,他将王尚书等几名心腹之臣召集到一起,说自己有事将暂离几日,让他们严加防范,维护好京城安定。
将正事都安排妥当,他便去找楚鹂,见她正在观景厅,忙着布置宴席现场。
他也不过去,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口,含笑望着她。
待她发现他,赶紧过来,行礼请安,其余人也是一片高呼万岁。
萧覆让众人平身,各自忙去,自己则悄悄竖起大拇指赞赏:“你做事很有章法,忙而不乱,倒真是块当皇后的好料子。”
“快别说了,这里尽是外人。”楚鹂迅速往左右扫了一眼。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那我们便去无人之处说。”语气里的暧昧含意,让她脸上一红,轻嗔道:“别闹了,这边还忙着呢。”
萧覆却不分由说,硬拉着她出去,走到树荫深处,将她抱进怀里。
她本想挣扎,却听得他在耳边嘟囔:“晚上我就得走,多温存一会儿都不行吗?”
楚鹂心一软,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不再动。
两人相拥了良久,萧覆坐到石凳上,将她也拉到自己膝上坐下,亲了亲她的唇:“原本你如此辛苦地为我操办寿宴,我不该浪费你的心意,可事出紧急,只怕不能陪你整晚了。”
“不用顾虑我,正事要紧,别耽搁了。”她轻声安慰。
“你呀,就是太乖巧了。”他叹气,捏了捏她的脸。
“你出门也要小心。”她叮嘱。
他笑着吻她:“你放心,没人杀得了我。”
“那就好。”她叹息,搂紧了他的脖子,靠在他肩窝闭上眼睛。
她也相信,无人能伤他,否则,灭魂殿不会如此费尽周折,将她送到他身边。
“覆。”她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若有一天……”
她犹豫着,没有说完,换来他追问:“若有一天什么?”
“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在了,那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太爱你。”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萧覆顿时紧张地搂住她:“你要去哪,你说过不再离开我的。”
“我是说如果嘛。”楚鹂忙撒娇:“开个玩笑都不行哦?你真小气。”
萧覆想叫她别岔开话题,却被她用唇堵住,缠绵深吻。
待一吻结束,他还没回神,她便已从他怀里跳开,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心中原本的不安消解了些,恰逢这时,又看见小顺子正一脸焦急地往这边来找他,只好先将此事搁下,回了御书房……
终于,晚宴时分将至,楚鹂先回了一趟洛水榭更衣梳妆,临走时允儿本也闹着要跟她去,但想着今晚就怕沈琬也要出席,到时候又是场面尴尬,担心万一误伤了他,所以只好哄着他,说明日再带他出去玩。随即又吩咐绿萼晚上带着允儿早些睡,不用等她回来,这才匆匆离开。
到了观景厅,果然见沈琬已经来了,她走过去,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沈琬却丝毫不领情,指着玉阶上镶龙宝座左右摆放的两把椅子,语气嘲讽:“哟,可是平起平坐了。”
“不,娘娘您看错了。”楚鹂平心静气地回答:“右边那把,要比左边的低一阶。”
沈琬无话可驳,重重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陆陆续续有其他人进来,见了她们,都面面相觑,行礼时含糊其辞:“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琬心中更是不快,抢先一步出声,让她们平身,楚鹂也不与她抢,只是笑着向众人颔首。
此时,萧覆还在御书房没过来,女眷们也不敢先落座,只得站着三三两两闲聊。
梁姵姵这次倒站得远,既没过来粘着楚鹂,也未巴结沈琬。
杜秋蘅依旧是个旁观者,冷眼瞧着这群人,不屑同流合污。
楚鹂和她视线偶然相接时,笑着点了点头,她一怔,也回了个微笑。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萧覆才匆匆赶到,未等众人跪拜,便示意免礼。
自己则一手携了沈琬,一手携了楚鹂,率先入座。
沈琬虽仍旧不悦,但在萧覆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何况左边为尊,她到底还是比楚鹂位分重。
而且,对手再嚣张,也嚣张不了两天了……她在心里,阴恻恻地一笑。
就在这时,萧覆举起了手中的金樽:“难得相聚,但朕有要事,所以今晚不能久留,所以薄酒一杯,谢诸位爱妃,为朕庆贺生辰。”语毕与众人同饮。
而萧覆的第二杯酒,却是专敬楚鹂,感谢她辛苦奔忙,为自己操办寿宴。
楚鹂谢恩饮尽,沈琬咬碎银牙。
但萧覆也很懂得安抚,随即又特意敬了沈琬一杯,祝她早日康复,让她总算心里好受了些。
三杯饮尽,略略吃了些菜,萧覆便站起身,让大家今晚尽兴而归,自己先行而去,走之前还悄悄捏了捏楚鹂的掌心,用唇语说,等我回来。
她点头,目送他出门。
皇上走了,在场的人便少了许多拘束,开始相互敬酒,前来给两位娘娘敬酒的人,更是一轮接着一轮。
当梁姵姵过来时,在一碰一酌之间,和沈琬暗暗交换了眼色……
宴至过半,有宫人匆匆赶到洛水榭找绿萼。
此时允儿已入睡,绿萼小心地掩了门出来,问来人有何事。
“皇上急急忙忙出宫去了,贵妃娘娘独自主持晚宴,有些事顾不过来,所以遣奴才来,请姑娘过去帮帮忙。”那宫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绿萼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唤了两个丫头进来,嘱咐她们好好守着小殿下,自己跟着那宫人,前往观景厅。
路走到一半,绿萼忽然心生疑惑,这几日楚鹂并未让她参与寿宴筹备一事,今日临走前还让自己留下来照顾允儿,那么她身边应该有足够的人手,怎会又突然调自己过去帮忙?
“娘娘究竟要我过去帮什么忙呢?”她试探地开口。
“这个……总之就是一些琐事。”那人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一时有些吞吞吐吐。
绿萼更是生疑,又笑着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以前像是没怎么见过面。”
“奴才是御膳房的。”那人干笑着回答。
绿萼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却未从他身上,闻到丝毫油烟味,却看见他腰后的衣裳,有一处凸起,像是刀柄。
她顿时觉得不对,停下了脚步,假意捂着腹部,一脸痛楚之色:“哎呦,怎么突然肚子疼?”
那人瞟了瞟旁边的树林,眼中暗光一闪:“要不然,姑娘就趁黑进林子里去……奴才在外面,帮你守着。”
“好。”绿萼佯作什么都没发现,听话地往前走去。
果然,一进林子,便听见背后有拔刀的声音,她矮身一躲,暗器已自手中飞出,那人闷哼一声,却仍带着伤,和她缠斗不休。
到了此刻,绿萼已心急如焚,她直觉自己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
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允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