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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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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隔着岁月的河,默默站在今世的红尘,透过一抹飘缈的云烟,望着彼岸的华仪锦心、至情至性的男子——仓央嘉措,我心里涌起的是阵阵莫名的感伤与惆怅。

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将人生种种得与不得的苦楚,将尘世中无法握紧的爱与情问向苍天,问向世人。只可惜,问破一生心,问过三百年,都是令世人扼腕且无法回答的绝响。

这一瞬,竟然有眼泪缓缓滴落,视线渐至模糊。

原谅我是如此的多愁善感,禁不住端坐电脑前一字一句敲下这荡气回肠的诗章。也许,前生或者今世,那一个情字,早已入了眉际,挥之不去,任你一路种下苦菩提。只是,这一念之外,些许言语,我们便各自流转,失散在红尘万丈里。

潋滟的黄昏,寂寞的人,孤单的心,喧闹而又欢腾的都市。书房里流淌着黄莺莺忧伤的声音:“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魂飞魄散的曲子,听得人愁肠百结。

“不负如来不负卿”。敲下这句诗,竟让我有瞬间的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出才子佳人的折子戏里,提起笔,却久久未曾落下。只是那一笔,写下去,画地为牢的心事便流溢了出去。

又是一年春来早,桃花还未曾在陌上燃烧十里芳菲,窗外,却早已是车如水,马如龙,行人如潮。这城市的尘色太重,重得让人不忍目睹,握一杯清茶,仔细聆听树梢头春鸟的啼鸣,我已悲伤得不能作声。我知道,这世间有太多的悲喜,太多的不得已,以至于让我们无法相逢在街头或是巷尾,所以,这孤寂的日子里,我只能收了绵针,藏了柔软,在自己的天地里独品一盏干涩的酒,将你默默地怀想。

凝眸处,天高云淡,树叶在风中浅唱离愁,年月如花,却又是如此薄凉,怎不让人心伤难禁?叹一声,懵懂少年时,回头君已去,往事终究沉浸在历史的尘埃中渐渐泛黄,摊开双手,空空如斯,握不住最初的暖意,又有谁来珍重你眉间蹙起的那抹忧伤?

回首,你生涯中的山河岁月在我凝望的眼中渐渐淡去,没有曾经沧海,不懂得爱情的真谛,之于此,却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衍生于易感的心头。拈一朵桃红,在杨柳拂面的风中轻叹一声,我看见,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正悄然滑过西山,自是红消绿殒、山重水复,又哪里去寻找你隔世的温柔?

东风轻薄,西风欺瞒。可曾有一双红酥手,为你斟满一杯黄滕酒?可曾有一位佳人,在花前月下为你轻舞一曲?那些曾经一起欢喜着悲伤着度过的日子,你是否还记忆犹新?那一年,你为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又可曾看见,杜鹃花树下,有一双哭红的眼睛曾为你倾泪成河?

那一世,我只是一个路人,却为你们的爱情感动唏嘘,那就是我们的渊源,只是你已记不清有过我的存在,若你记得,又可会在柳荫下听我将你们的故事娓娓道来?

饮尽月色华年,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我知道,这世事恰如一场纷繁迷局,子起子落的地方就是心的皈依处。也许,谁人与你,都永远只是一棹的距离,而我却沉溺在那些泛黄的故事里遁不出去,一如三百年前的你——仓央嘉措。

只是,我的字句,何以洗去铅华,还你如初的本来面目?我知道,你早已走进历史的烟尘,而我的字,到此也只能作罢,只怕一落笔便添了你的心伤。

其实,写你,我也惊怕。只是,不写你,从此后,曲有误,又有谁来顾?

读仓央嘉措的诗,最好于月夜之下斜倚窗前,身旁,熏一炉檀香,燃一支凤烛,煮一壶绍兴黄酒,在那优哉游哉中一路品读,不只为那个美丽的传说,更为彼此心中浮动着的爱情。然后,一边听着花雕在火红的炉上毕剥作响,一边嗅着檀香在屋里飘溢流转,于万种风情中将诗章的浪漫与哀愁通通不经意地采撷,和着滚烫的花雕咽下,于不羁间将诗人古老、战栗的灵魂轻轻抚摸。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轻轻吟诵这首诗,却发现字里行间处处流溢着戴望舒笔下《雨巷》的哀怨、静谧与空灵,骨子里流淌的是一种冷艳的凄婉的美。失望和希望,幻灭与追求,都交织在诗人的心头,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怕不就是仓央嘉措心头的玛吉阿米?那雨巷中徘徊的独行者又何尝不是披着迷惘情绪的仓央嘉措?

思念是遥遥的距离,尽管身在佛门,但仓央嘉措仍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里依旧不是一个人在独自行走,因为有着她的相思在做伴。在黄昏的时候,总有许多想念涌上心头,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更是特别的多,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记忆中不断闪现过的片断,今天把昨天的掩盖去,前天的便开始淡然,然后,周而复始。某一刻,忽然触动那根心弦,不管前天还是昨天,通通的,甚至若干年前的,都漂浮眼前,恍若隔世由此而来。

她是他今生今世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令他牵动心弦的人,为了她,无论快乐或是伤心,他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一个活佛,蓦地爱上一个尘世间的女子,这份爱,一经开始便是错上加错。僧人有僧人的戒律。在西藏,自松赞干布时起,僧人中便出现了规定修为的《十善经》,其中“十戒”中明确规定了:不杀、不盗、不淫、不两舌、不恶口、不妄言、不绮语、不贪、不嗔、不痴。这十条戒律,只要犯一条便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而仓央嘉措动了凡心,爱了那个女子,便将那个“不淫戒”彻彻底底地犯下了。

尘世的喧嚣让沉浸在美梦中的他还过神来,原来一切相思都是他的冲动。一切的美好都是那样遥不可及,甚至让他来不及仔细咀嚼回味,无情的现实便又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回了沧桑的世间。成为活佛,却是以埋葬爱情作为代价,这样的戒律,便是成佛又能如何?

他在挣扎,他想过放弃,想过把那个姑娘从脑海中彻底驱走。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她,不去眷恋,绝口不念她的名字。他努力着,他再不想一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想起她的脸、她的笑容、她的背影、她的言语。也许是对于回忆的约束太过严苛,思念都被贴上了禁止的标签,所以每当他突然想起她的时候便会挣扎许久,想靠近记忆中的她,看清她的脸,却又被心里的约束牵绊。

怎么办?他痛苦莫名,他犹豫彷徨。他求助于佛法,他在想她的时候念起大宝法王经文:“尔时天魔候得其便。飞精附人口说经法。其人亦不觉知魔着。亦言自得无上涅槃。来彼求游善男子处。敷座说法自形无变。其听法者忽自见身坐宝莲华。全体化成紫金光聚。”

他闭目端坐,任经文倾泻于他柔润的唇。越念,心中越乱。爱与痛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究竟是经乱,还是心乱?

他索性睁开眼,转动起经轮。他知道,转经轮一圈,便抵得上念诵《大藏经》一次,他一遍遍转动经轮,也是在救赎自己的灵魂。

经轮亦称为“*”,或“玛尼解脱轮”,属佛教法器,其中装藏经文或咒语,通过右旋转动即等同念诵之功。在西藏,随处可见信徒们不分男女老幼,手中拿着一个经轮,不停地转动。释迦佛牟尼佛云:“承此经轮威力故,一切善神护持、救护、解脱一切非时横死及痛苦,于子、财、享用、衣食、奴仆等无人能比。若言身语之善行无有超过此经轮力大者。”由此便可证鉴转经轮在藏人心目中是何等的神圣的修为。

但是,但是,经轮飞转,经文被一遍遍转过,他却发现,自己在佛前苦苦哀求的,不是为了超度,却只为触摸她曾经抚过经轮的指尖。

他终于睁开眼。

在那袅袅轻烟之中,在那梵音缥缈不绝之中,他慢慢睁开眼,满眼都升腾起她的影子。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泪和一些叫作伤心、悲痛、忧郁、无奈的情绪一起诞生了。那是一串为爱而流的眼泪,是一串为爱而存在的生命。就在它们从他腮边滑落的刹那,他发现在不远处有一簇小小的火焰,那是她浓烈得化不开的情。那火焰明亮而温暖,他被震撼了。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出生便只是为了等她点燃情爱之火后见到她,在那颗相思的泪珠散落之前爱上她。

他真的是爱了,无可救药地爱了。那向上蹿起的火苗如同张开的双臂,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它。只要能靠近它,他不在乎毁灭。

他知道,当“相思”与“热烈”纠缠在一起时,注定会演绎出最浪漫的故事。哪怕火焰灭了,泪珠散了,他们的身躯也要紧密地融为一体;哪怕化作一缕轻烟,他们也要拥抱着、缠绵着飘向遥远的天之涯、海之角。

那是怎样炽热而决绝的爱情啊?他无法言说。

公元1685年,仓央嘉措已经两岁了。第巴桑结嘉措在拉萨听说了门隅天降异象的传说,特地派遣亲信喇嘛前去秘密查访,在经过十五项的严密考核和辨认之后,仓央嘉措被秘密确定为五世活佛的转世灵童。

活佛的转世制度,发端于12世纪初。公元1193年,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创始人都松钦巴大师,临终时口嘱弟子他将于某时某地转世,后人遵循大师遗言寻找并认定转世灵童,从而拉开了藏传佛教活佛转世之先河。此后,活佛转世这一新生的宗教制度相继被藏传佛教各宗派普遍采纳,并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对于活佛转世灵童的寻找、认定、教育等一整套严格而系统的制度。

《大方广*经》对仓央嘉措有着这样的描述:“就一切的孩子所具备的大勇者,他有三十二种吉相——肉髻突兀头闪佛光,孔雀颈羽色的长发右旋着下垂,眉宇对称,眉间白毫有如银雪,眼睫毛逼似牛王之睫,眼睛黑白分明,四十颗牙齿平滑、整齐、洁白,声具梵音,味觉最灵,舌头既长且薄,颌轮如狮,肩膊圆满,肩头隆起,皮肤细腻颜色金黄,手长过膝,上身如狮,体如柽柳匀称,汗毛单生,四肢汗毛旋向上,势峰茂密,大腿浑圆,胫如兽王系泥耶,手指纤长,脚跟圆广,脚背高厚,手掌脚掌平整细软,掌有蹼网,脚下有千辐轮,立足坚稳……”

随后,年幼的仓央嘉措被秘密接往错那的巴桑寺里奉养。这一切安排都被第巴桑结嘉措布置得异常严密,除了门隅政教首领梅惹大喇嘛和两名得道高僧以及两名经师可以随时随地服侍他、照管他,外人均不得接近之,甚至连仓央嘉措的父母至亲也不行。

仓央嘉措从小就非常聪明,在他5岁刚开始学习文字时,第一天就熟练掌握了三十个字母,并能上下加字、逐一拼读。在他七岁的时候,便在当地的巴桑寺中正式学习佛法。8岁的仓央嘉措,已经开始学习《土古拉》《诗镜注释》《除垢经》《释迦百行传》等。这个时候,他还试着给桑结嘉措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的学习情况。

转眼间,仓央嘉措已经十五岁了。

15岁的他,已经从一个稚童长成了一个体态均匀的美貌少年。在学习的间隙,他偶尔也偷偷走出去,在寺院外散步。巴桑寺地处山南错那,属门巴族人聚集之地,该地抑制黄教,盛崇红教,且生殖崇拜盛行,男欢女爱,情歌回旋,僧人可以和女子通婚。

在这里,寺院外经常回荡着一些缠绵的情歌,这些情歌,常常打断仓央嘉措对于佛教思想的冥想。

在巴桑寺的极远处,有一座雄伟的大山,那就是著名的苯日神山。在这座神山上,有一棵巨大的神树,神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经幡和祭品,此树高耸入云,经常有云雾缭绕,仿若仙境。仓央嘉措也经常从寺院的窗口远远地凝视着这棵神树,懵懂地猜想着那些情歌中所歌咏的意蕴。

那一年的四月,葱绿的青稞麦一片连着一片,在视线的尽头,低低的山丘擦着明朗的天空,安逸得如同夜莺恬淡的歌喉。童心未泯的仓央嘉措久居寺院,时常听到寺外的歌声,免不了心猿意马。这一天趁喇嘛们不注意,他再一次偷偷跑了出去,一直走到树荫浓密的树林边。仓央嘉措在路边发现了一群无人看管的羊,于是拾起挂在树上的皮鞭划过长空,赶着羊群一路高歌而去,却不想在风的呼声中听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铃音。

那是从一匹白色的牦牛身上传来的,而牦牛所驮负的,正是一个入画的白衣少女。仓央嘉措笑着,有些害羞地望着她。她顾盼的目光从眼角传过来,落在他的脸上,大胆而放肆地取笑着他:“有什么好笑的啊?你这牧羊的少年!”

“我……”仓央嘉措的脸陡地红了起来,他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标致的小伙子,但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像她这样清纯美貌的女孩子。他低着头,斜着身子便要从路边穿过去。

“嘿,我又不是夜叉,你干吗要避着我走?”白衣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在他眼里露出了她动人的*。

“我,我笑你像唐卡上画的仙女!”仓央嘉措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白衣少女,此刻他正感到心潮澎湃,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在他身体深处蠢蠢欲动。

“仙女?”白衣少女咯咯笑着,“我说你个小喇嘛,干吗非得装成牧羊人出来唬人?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背着大喇嘛们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她调皮地眨着眼睛,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在嘴边肆意舔了舔,笑得更加肆意烂漫。

“你……”仓央嘉措站住了,满脸拘谨地望着她,羞怯而又好奇。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吗?”白衣少女歪着脑袋,轻轻指着他腕上戴的一串骨珠,“在这里,只有小喇嘛才会戴这个的。”

仓央嘉措低头不语,轻轻咬了咬嘴唇。他被白衣少女的大方和出尘的清丽搅动了心绪,整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呢?”她伸长脖子好奇地问。

“仓央嘉措。”

“你是说,你的名字叫仓央嘉措?”白衣少女露出皓齿浅笑。

“是的。”仓央嘉措憨憨地望着笑颜如画的她。

“仓央嘉措?那就是‘梵音海’的意思了?真是个不错的好名字。”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递到他的手边,“我叫玛吉阿米。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朋友?好啊!”仓央嘉措伸出手,可刚刚触摸到少女柔若无骨的纤指,他的手便又腾地缩了回去。

白衣少女轻轻笑着,落落大方地抽回自己的手:“仓央嘉措,你是在后边巴桑寺里当小喇嘛吗?”

“是的。”

“做喇嘛每天都要念经的吗?”

“嗯。”仓央嘉措轻轻点着头,不经意地挥舞着手里赶羊的皮鞭。

“快把这东西扔了吧。一会儿牧羊人来了发现鞭子不见了,会到大喇嘛那里告你状的。”

“噢。”仓央嘉措恋恋不舍地望着手里的皮鞭。

“快放回去吧。”少女从他手里接过皮鞭,挂在路边的树梢上,“念经好玩吗?”

“啊?”他瞪大眼睛盯着少女澄静如水的眸子,似乎对她的发问感到不解。

“经有什么好念的?”少女一脸灿烂地瞟着前方的树林说,“要不跟我一块儿到林子里玩吧。林子里有可爱的小兔子,还有很多蘑菇,我们一起采蘑菇炖了吃好不好?”

“不行。我是背着梅惹大喇嘛偷偷跑出来的,一会儿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要出来找我的。”

“怕什么?反正他们现在又不在这里!我们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仓央嘉措摇着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要不让大喇嘛们发现我不见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今天这样的机会跑出来散心了。”

“就一次还不行吗?”少女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她一把拉起他的衣袖,飞快地跑进前方茂密的树林里。树林里有古老参天的大树,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有清澈的小溪,有嶙峋的怪石,有各种各样的蘑菇,还有可爱的松鼠。这一切,都让每天和沉闷的喇嘛们待在一起念那枯燥乏味经文的仓央嘉措感觉到新奇和神秘。少女带他在瀑布下嬉戏打闹,逗了松鼠,惊了鹦鹉,玩累了便躺在芳草萋萋的溪畔,编织着属于各自心底最隐蔽的欢喜心思。

“仓央嘉措?”她撅起嘴回头睃着他,“怎么不说话,在想心思吗?”

仓央嘉措摇摇头:“我在看天。”

“天有什么好看的?日出日落,哪天不是一样的?”

“可是今天的天空格外的好看。”仓央嘉措若有所悟地仰头望着如洗的天空,突然叹口气说,“要是每天都能和你一起在林子里玩就好了。”

“你喜欢跟我一起玩吗?”

“喜欢。”他点点头,目光仍然盯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

“我看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怎么不是?”他有些急了,脸憋得通红通红。

“那你干吗老盯着天看?难道怕我吃了你?”

“我……”

“好了,不难为你了。我问你,等你长大了还会留在巴桑寺里做喇嘛吗?”

“嗯?”他摇着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娶妻生子,不再留在寺里做喇嘛的。”

“啊?”他浑身犹如被电击了般,轻轻颤抖着。

“瞧你,还是个男孩子呢!怎么说起这些倒比姑娘还要忸怩?”少女取笑起他来,“你要是娶了亲,就不会想起来我是谁了。”

“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娶亲。”

“这可由不得你想不想。”少女忽地坐起身,娇羞满面地睨着他,“要是你想当一辈子喇嘛,我就一辈子都在这山里陪着你。”

“什么?”仓央嘉措羞涩地望着她,他似乎能够明白她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意,只是他不敢,也不愿说破,只是呆呆地如痴如醉地盯着她如花的芳容,为之失色。

白衣少女笑了。她抬手拢着被风吹散的长发,踮起脚尖,将飘散着莲花芳香的身体轻轻移向仓央嘉措身前,趁其不备,突然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又站起身飞快地跑开了。

白衣少女的笑声响彻在空旷的天际。仓央嘉措满脸通红地坐在草地上,面对突如其来的情状显得不知所措,两只手举起来又放下,徒劳地张在那里。

“仓央嘉措,我会想你的!”白衣少女一边朝前飞跑,一边转过头来望着神魂颠倒的仓央嘉措。

他突地站起身,昂起头,大声对着白衣少女跑过去的方向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玛吉阿米!刚刚告诉过你的,这么快就忘了?”白衣少女咯咯的笑声再次划破长空贯进他的双耳。

玛吉阿米。玛吉阿米。白衣少女已经骑在白牦牛上缓缓离去。仓央嘉措伸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深情凝望少女远去的背影。玛吉阿米。她就像吉祥天身边无瑕的仙子。不,她就是吉祥天身边的仙子。她是那么纯真,那么圣洁,难道都因为她的名字叫玛吉阿米吗?

仓央嘉措点点头。嗯,这个名字在藏文中的含义,就是纯洁无瑕、圣洁少女的意思。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腼腆地笑了。这是他离开家乡来到错那的巴桑寺研习佛法后第一次笑得如此惬意生花。

仓央嘉措一路走着,一边痴痴想着那个叫玛吉阿米的白衣少女。他现在已经懂了很多了,知道山南人一般信仰的都是红教,而红教是允许僧人和女子通婚的。那么,他以后有可能会娶这个叫作玛吉阿米的女孩子做他心爱的妻子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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