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扬显然来了兴致,陆宇拿起面前的纸杯小心地喝了一口水之后轻咳一声,不知怎么开头:“你这突然一提,我倒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毫无准备就必须临场发挥,这让陆宇有些为难,想到的事情太多,要从其中挑一件开始讲就会纠结。
陆川扬并不着急,但看陆宇挺直了腰坐在沙发上,数十秒都还在犹豫,他便开口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你跟妈具体是怎么认识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必总是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最为纯粹,无意相逢,素不相识,虽说无爱,但也无恨,澹然处之便好。
有了陆川扬指引,陆宇就开始有目标性地去回忆,他抬手蹭了蹭胡渣子,一边眯着眼睛回忆,一边才娓娓道来。
“我在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了你妈妈,当时我们念的是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陆宇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回想,“照理说,不同专业的人应该不会有交集,但我和你妈妈加入了同一个社团……”
陆川扬眼睛一亮:“真的?哪个社团啊?”
说到这,陆宇的脸莫名红了起来,陆川扬看到对方用手指轻轻刮过脸颊,片刻后才说道:“文学社……”
“文学社?”陆川扬明白了陆宇脸红的原因,“爸,你没开玩笑吧?我记得你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更擅长学理科,怎么还进了这个社团?”
但凡是了解过陆宇的人,都会知道陆宇读书的时候总是写不好作文,这一点曾被陆川扬铭记在心,还一直说自己学不好语文都是遗传了陆宇。
陆宇叹了口气:“当时我递交了很多份申请,我朋友说为了保全我一定能进某个社团发展,让我选社团的时候兼顾好文理……”
这话说得让陆川扬又愣住了,他知道陆宇的理科能力很好,专业排名也不低,有了这个优势,为什么还怕没社团收留?
陆宇看出了陆川扬的疑惑,他解释道:“如果一定要把社团分为文科和理科的话,我当时选了五个理科社团,唯一选的文科社团就是文学社。”
把社团按文科和理科划分,这倒是闻所未闻,陆川扬的眉毛轻挑:“这么说,你和妈就是在文学社遇到的。”
“是啊,算是阴差阳错,我以为自己能进其他社团,可能是因为高手太多,所以我才会被淘汰。”陆宇没有否认,“进了文学社之后,一提起文科类的成绩,我自然是最后一名。”
陆川扬能够想象当时的陆宇刚进文学社时的尴尬,文学社里的女孩比男孩更多,更何况陆宇的文科类成绩确实远远不如其他人。
说夸张些,这就像是一个人上错了厕所。
“文学社的干部是想让你锻炼一下,想着你被其他社团淘汰了,替你可惜。”陆川扬猜测道。
陆宇点点头:“或许是吧,总之我去了文学社之后,大家都有活干,唯独我没有,大概是觉得我能力不足,就放任我摸鱼了。”
“放任你摸鱼?那你是怎么遇到我妈的?”说到现在,陆川扬更是好奇,他在沙发上盘起双腿,认真地听陆宇继续讲。
“过了一个月,你妈妈看我去了社团后什么事都不做,问了我几句之后,就开始自作主张地让我干活了。”陆宇再次眯起眼,眼里的笑意难消,“不过她倒没把社团里的那些任务交给我做,只单独给我安排任务。”
还没等陆川扬回应什么,陆宇就接上了自己的话:“她还说虽然我默默无闻,但她觉得我最有文学天赋。”
话音刚落,陆川扬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嘴,神情很是夸张,他挽起袖子,用一只手去摸另一只手的手臂,还挪过去给陆宇看:“爸,你看看有没有起鸡皮疙瘩?”
不谈及别的,只谈及这个“单独安排任务”就已经让陆川扬受不了了,若是再明显些,就是连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偏爱。
所谓“偏爱”,也不过是把注意力和爱意都倾注在某个人身上,长长久久,偏偏就认定了对方。
主动给陆宇布置任务的王晴只是“偏”,偏着偏着,才有了爱,也难怪情人眼里出西施,王晴竟会觉得陆宇有文学天赋。
陆宇笑着把陆川扬的手臂推开:“故事还没说完,你倒急了。”
“我也没急啊,我是想说没想到竟然是妈先主动找你的。”陆川扬委屈地收回手,“还以为爸会主动出击。”
闻声后,陆宇勾起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其实我一直没跟你妈妈说过,其实是我先看上她的,只是我在社团里帮不上忙,突然去找人家也显得唐突,川扬,你说是吧?”
这话倒在陆川扬的意料之中,陆宇虽然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但实际上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想当猎人,却又不想当得太明显……
所以才伪装成狡猾的猎物。
“那妈要是不找你,你还会找她吗?”陆川扬忍不住问。
“当然会找,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陆宇很诚实地承认道,笑意仍未散去,反而更浓,像是能从电视里看见从前的自己和王晴。
看来这便是双向奔赴了,幸运的是用时不短,两人都对彼此好奇,陆川扬虽是个男孩,也忍不住会学着亲戚们的口吻八卦:“爸,你到底喜欢妈哪一点啊?”
陆川扬心里只道完了,他没想到有一天听父母的爱情故事能听得津津有味,好像自己就置身其中、身临其境。
陆宇和王晴刚刚相爱的时候,陆川扬还不知在哪里。
“她写的文章很好,唐诗宋词倒背如流,年纪比我小,心却比我更细,也更成熟。”陆宇的声音低沉下来,比之前还要认真,“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正低着头撰写文稿……”
“然后呢……”陆川扬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宇。
“她写得认真,我也不忍心打扰,就坐在角落里看她,等她写完之后才发现我在附近。”陆宇顿了一下,深刻的回忆如同灌入喉咙的热汤般冲击着心脏。
陆川扬不再说话,屏息凝神。
王晴曾说过,她上大学时的头发不长,只是一头短发,短发末端还没到肩膀。
这样一想,那时候的陆宇遇见王晴,一定对她那微卷的短发印象深刻,短发的发丝垂在耳旁,有时候竟比长发还有遮掩之意。
好在王晴并不打算遮掩自己,她转过身,把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只嫌室内太热了。
“看到我之后,她迎着窗外的阳光走过来,问我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来到文学社的新人,我老实地回答她,她接着就问我……”
“问什么?”陆宇说得太慢,陆川扬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他更想听重点。
“同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陆宇完整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王晴对自己说过的话,说着说着,脸居然真的红了。
陆川扬一怔,他还从未见过陆宇的脸红成这样,除去那次坐在手术室前的模样,陆宇是极少脸红的。
有的阴差阳错是独一无二的,能促成一段情缘更是难得。
“太肉麻了……”陆川扬抬手扶额,根本压抑不了自己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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