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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家风得来的《千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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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电视台春节推出“家风”系列报道,使得家风一时成了话题。是啊,多少年来我们主要谈党风、政风、民风,很少谈家风。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家风才是根子。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是讲到了点子上。无以齐家,何谈治国。而齐家,首先要有好的家风。不用说,家风又往往同家史有关。

据父亲生前撰写的家族小史,我的祖辈是一八四O年前后(清道光年间)由山东省登州府蓬莱县辗转迁至东北的,即所谓闯关东。家谱从闯关东上一代开始,到我这代是第九代。林姓乃是商王朝比干后裔,以文经武略道德文章彪炳青史者比比皆是。但我们这一支由于家谱无法远溯,想攀高枝也攀不上。爷爷在世时最喜欢讲林冲——水浒一百单八将在爷爷眼里只剩林冲一将——每次在炕头上讲起来都眉飞色舞,仿佛我们是林冲后人。我那时还小,也就觉得自己身上没准流淌着豹子头林冲的血液。后来才明白,林冲本身都是虚拟人物,不可能和我们有DNA现实性关联。

但若说我们都比不上林冲,却也未必。作为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武艺固然高强,遗憾的是英雄气不足,老婆受人欺负都想忍气吞声。而我们这一支虽然世代务农,但至少有过两次英雄般的壮举。一次发生在一九一三年,那年是个灾年,作为租地户,地里打的粮食仅够糊口,而东家死活不肯减租。人穷志不穷,我的祖太爷硬是提一把斧头把身为县警督的地主告到省城,不依不饶告了半年,最后地主不得不把口粮退回。这使得林家在十里八乡名声大震。另一次发生在一九三二年。那时林家已发展成当地大户了,有地有粮有车有马。于是“胡子”(马匪)上门勒索钱财。祖辈们不服,从院墙四角的四个炮楼开枪开炮,同“胡子”火拼三天三夜。“胡子”久攻不下,遂投火把烧了林家大院。家道因之中落。

这两次壮举,爷爷不知讲了多少次,一讲就两三个钟头。讲故事似的,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不妨说,家族间流传怎样的故事就有怎样的家风。这两个故事一代代流传下来,就逐渐形成一种刚烈家风,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爷爷这样,爸爸这样,叔叔这样,我也这样。我们会为一句软话怒气全息甚至感激涕零。而若对方瞪眼珠子挥舞拳头,就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绝不像林教头那样半夜咬着被角吞声哭泣。

另一个也大体由故事传递的家风,就是不占小便宜,宁吃亏也不占便宜。那年月乡下穷,吃不饱,小孩子钻进别人家园子摸瓜摘李是常有的事。但听爷爷说,林家小孩绝对规矩。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行,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动。因此土改分田分地的时候,乡亲们都争着抢着和林家为邻。还有,大跃进时期爷爷当生产队食堂管理员兼会计,连一根葱都不往自家拿。爷爷病的时候,乡亲们宁可叫上小学的叔叔代爷爷算账开票也不找人替。记得有一年过年家里用报纸裱墙,爸爸用毛笔在墙上写了一些格言名句,其中就有“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用以自勉自律。实际上父亲也是这么做的。前年回老家时拜访中学时代的教导主任,老主任一见面就夸我父亲——父亲当书记时他是校长——“林书记(我父亲)手脚真是干净,不占公家半点便宜,退下时连学校给买的塑革公文包都留下了。可他的前任呢,居然把学校分给的房子当自家房子卖了,钱揣进自己腰包……”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或家风中长大的我也从不想占谁的便宜,小的也好大的也好。不不,且慢!好像背叛家风占过一次便宜。不错,那是一九六七年,“文革”开始的第二年。由于“文革”,几乎所有的书都被扫荡一空甚至付之一炬。而我竟鬼使神差地从同学手借得一本线装《千家诗》,那是真正的线装书,书页薄如蝉翼,“上海大成书局印行”。“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妙!同《毛主席诗词》中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完全是两个世界。书后附有笠翁对韵:“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绝!也就是说,这本诗集在我面前豁然推出另一个天地。这么着,当同学催我还书时,我做出无限羞愧的样子,谎说丢了,“真的丢了,说谎是小狗!”

若干年前我得到一张我没在场的初中同窗会合影。尽管四五十年没见了,但我还是一眼就把那位同学找了出来,样子颇像小老板或企业家。我不由得叫出他的名字:“刘玉文!”随即心想,假如当年我把那本《千家诗》还给他,那么,说不定我是小老板而他是翻译家,我是企业家他是教授——我占的是小便宜还是大便宜呢?该不该占那个便宜呢?

(014..6)(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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