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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林冲”和奶奶的烧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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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翻阅过期杂志,年初《博客天下》上面的一幅照片让我看了好一会儿。那是01年1月0日***总书记视察河北时看望龙泉关镇骆驼湾村唐荣斌老人一家的照片。老翁、老媪微笑看着总书记。总书记像从远方归来省亲一样看着他们说着什么。此外有个想必是二老孙子的小男孩。四人围着火盆盘腿坐在炕上。炕头直接连着灶台。阳光从炕稍一侧射在四人身上和泛白的墙壁上。冬天的阳光,淡淡的,亮亮的,使得整幅照片看上去明朗而温馨。

火盆,泥火盆!我的目光最后落在四人围坐的泥火盆上。确是泥火盘。形状如一个扩大了的碗,只是底座高些,边沿宽些、厚些。泥土色。火盆里的火不是炭火也不像木火,而似乎是玉米秸之类的柴草火。小男孩把脚底板贴在火盆底座取暖。

五十年了,整整半个世纪了!如果习总书记不坐在那里,那无疑是我当年场景的再现!那个小男孩就是我!我和爷爷奶奶围着、对着那样一个泥火盆坐在炕上。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小男孩好像还没上学,而我已经上小学了。有时歪在火盆边靠着奶奶膝头看小人书,有时脚贴火盆肚听上过三年私塾的爷爷讲今说古。也许因为同姓的关系,爷爷最喜欢讲《水浒传》豹子头林冲。但从来不讲老婆被人调戏而他忍气吞声的窝囊事。专门讲他作为东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如何高强如何英勇。后来上了梁山也是一百单八将中最有两下子的。总之一部《水浒传》在爷爷口中差不多成了林冲传。后来我自己看了水浒才知道,其实跟林冲武艺不相上下的至少有玉麒麟卢俊义、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金枪手徐宁等人。不过,包括本家林冲在内,我倒不大喜欢这些官军出身的人。我喜欢的是黑旋风李逵、花和尚鲁智深那样的江湖侠客,爱憎分明,为民除害。武艺未必比得上林冲,但武艺不是一切。我当然不敢对爷爷这么说——爷爷不耐烦晚辈反驳他——仍在火盆旁边乖乖听爷爷一遍又一遍讲林冲。光讲林冲还嫌不过瘾,后来又讲起了东北四野的林彪。其实最值得林姓人自豪的应该是敢烧英国佬鸦片的晚清重臣林则徐,可惜爷爷不知道。顺便说一句,许多许多年后他又讲起了我——我考上研究生后,我爷爷逢人就说“我大孙子考上了研究员!”(我至今都不晓得“研究生”何以在爷爷那里成了“研究员”。那时还没有“研究员”这个职称)。再后来我翻译的日本二十八集电视连续剧《命运》在全国播出,爷爷抓住大凡所有机会,指着荧屏上的字幕高声宣布:“喏,那就是我大孙子、我大孙子!”此是后话。

下面说奶奶。奶奶姓朱。或许因为不识字,从来没听奶奶说起过朱元璋、朱德朱老总,没准她连这两个古今大人物的名字都不知晓。估计她也没有同姓族人意识,她所关心的是远为具体而实际的事情,比如烧土豆、给我烧土豆。对于奶奶,比之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让大孙子吃上自己烧的土豆要紧得多。

那时不比现在,日子本来就过得紧紧巴巴,加之赶上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难时期,毫不夸张地说,真真落到了吃糠咽菜忍饥挨饿的地步,咀嚼成了绝大多数国民最奢侈最迫切的活动。当时我正上小学初年级,若非母亲不时瞒着弟妹们让我带掺菜少的玉米饼子和偶尔加个咸鸡蛋,我能否读完小学都是个问号。每天放学回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冬天尤甚,除了雪,路上找不到任何可以放进嘴里的东西。于是我到家放下书包就扑到西头爷爷奶奶屋里。总是坐在炕上火盆旁抽长竿烟袋的奶奶问一声放学了,就在火盆边磕磕烟袋锅,拿起火铲往火盆里挖。那可真是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的一刻——一个烧得焦黄焦黄滚圆滚圆的土豆从灰中火中露了出来!有时我都等不及剥皮,拿起来左右手倒腾几下,噗噗吹几下灰,就一口咬将下去。那才叫好吃,才叫香,香得我几乎抱着脑袋在火盆旁打滚。可以说,那时我的所有理想所有愿望就是吃奶奶的烧土豆,为吃烧土豆而“时刻准备着”!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奶奶对我特别偏心。那时我的老叔即奶奶的老儿子在上初中,也正是吃东西的年龄——一天放学饿得倒在山坡上几乎爬不起来——但奶奶还是只把烧土豆留给我吃。有一次我的小姑同我抢烧土豆,奶奶白了她一眼:“别跟我大孙子抢东西吃,没大没小的!”其实小姑比我大不了多少。

奶奶是我大四那年冬天去世的。当时我正在辽源电厂学工,很远,家人没告诉我。放寒假回来时奶奶已经入土了。我怀揣一个土豆,跑到到处是积雪的后山坡奶奶坟头前跪下,把土豆放在奶奶坟前:“奶奶,我多么想吃你的烧土豆啊!”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多少年来,土豆始终是我的最爱,怎么吃也吃不够,天天吃也吃不够。但烧土豆再没吃过——那是没机会吃也不能再吃的永远的烧土豆……

(01.7.1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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