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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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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州心里暖洋洋的,觉得人生就是吃饭那么简单,而幸福就是他和罗莎坐在一起吃饭。如果可以,他真想时间停止,他和罗莎就停留在坐在饭桌的那一刻,永不离散。吃饭时,普济州手把手教罗莎用筷子,两个人离得很近,普济州握着罗莎的手反复练习夹菜,最终夹了起来。罗莎颤颤巍巍地夹着菜,情不自禁地笑了,普济州被她逗乐了,两人相视而笑。

罗莎突然意识到她有大卫,不能跟普济州走得太近,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摇摇头说:“这个东西真的很难学。”普济州感觉到了罗莎的尴尬,忙说了句:“饭非常好吃。”

罗莎笑着说:“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普济州问:“你不着急回去了?”罗莎愣怔了一下,普济州急忙说:“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不想让你走,永远不想让你走,虽然这只是个奢望。”

罗莎笑着问:“想让我给你做饭?”

普济州感叹说:“来这里大半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吃。”

罗莎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普济州说:“因为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很多难以解决的事,所以我偷着跑出来了。”罗莎稍显吃惊,普济州又补充了一句,“瞒着所有人跑出来了。”普济州嘴里的所有人,当然包括姚嘉丽,也是他说给罗莎听的娃娃亲。

罗莎诧异地问普济州:“你不喜欢她?”

普济州沉吟着说:“怎么说呢,就像对于一件事,你可能有些兴趣,但是别人逼着你去做,你无力反抗,不做都不行,那种压迫非常难受,难受得连仅存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罗莎说:“你的做法,嘉丽小姐一定很伤心。”

普济州说:“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想她应该不会再伤心了。”

罗莎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那么好的姑娘,你都不喜欢,看来爱情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东西,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普济州把炽烈的眼光投向罗莎,她匆忙起身说,“哦,看来我该收拾收拾了。”普济州跟着起身说:“海伦小姐,你能来我这里,是我的荣幸,也是对我的信任。况且,还能吃到你做的饭菜,我很意外,也很感动,谢谢你。”普济州说着,端起餐盘走了,普济州的身影晃动,像在跳欢快的舞蹈。

汉斯家的客厅里,小比尔穿着父亲的军服,他假装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前瞄准。汉斯望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开心地哈哈大笑。薇拉对汉斯教育孩子的方式很不满,她走过来让比尔换上自己的衣服。比尔正在兴头上,不愿意换衣服,他很喜欢爸爸的衣服,既威武又神气。比尔求助般地望着汉斯,汉斯给他使了个眼色,比尔乖乖地跑了。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只听见电话里汉斯发出叱骂:“该死!”他放下电话,仰坐在了沙发上。汉斯脑子里的每个念头,都像邪恶巫师的魔咒。

普济州的一天,是从罗莎做的早餐开始的。等普济州吃完早餐,罗莎把公文包递给他,他依旧像叮嘱孩子一样,嘱咐着罗莎。在出门上班的路上,普济州想着纳加.史迪尔的事,他是建筑学家,曾翻修过霍夫堡皇宫和美泉宫。纳加.史迪尔最喜欢的花是白雪花,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很多人认为,我的成就是轻而易举得来的,这是错误的,没有人像我那样在建筑上花费如此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就像没有人像我那样深爱着玛丽亚。玛丽亚,我爱你,美丽的玛丽亚,如白雪花般圣洁的玛丽亚。”普济州想着,跟着念叨起来,嘴巴里哼哼着玛丽亚。

属于汉斯的一天,是从他嘴里那个该死的人开始的。他和副队长坐在警察局会议室里,副队长要求他逮捕那个杀了他们同伴的人。汉斯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想打草惊蛇,然后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副队长,副队长默许了。让副队长苦闷的还有中国驻维也纳领事馆并没有停止发放签证,他要汉斯给中国领事馆点颜色看看,除掉他们想要送走的人。

对汉斯来讲,解决那些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是他还没有掌握名单。副队长不无担忧地说:“汉斯少校,据我们所知,目前中国领事馆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他们当中,谁在负责这件事。”汉斯让副队长放心,他身体里的魔鬼磨盘已经启动。

普济州的小宇宙还没爆发,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不断地在纸上写着“玛丽亚”。鲁怀山走了进来,闻到一股子香味儿,他凑到普济州身边闻了闻说:“香水味儿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普济州马上岔开话题,说纳加.史迪尔搬家了,暂时找不到人。鲁怀山说:“找不到就算了。”普济州像终于开窍了似的说:“我知道您为什么选择他了,因为他对军事建筑工程深有研究。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鲁怀山望着普济州,刚想说点什么,恰好吕秘书进来。鲁怀山转身去吃饭了,临走时他叫普济州一起去。普济州说不饿,就不去了。吕秘书看看普济州,摇了摇头,嫌他放弃了跟上司交好的机会,真是不可救药。

太阳西沉,傍晚的街头,普济州抱着一个大纸包走着。汉斯悠闲地卷着烟,挡住了他的去路,挑衅似的说:“老朋友,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我很想念海伦.米歇尔小姐。”

普济州冷冷地说:“我已经打算给海伦.米歇尔办理签证,一旦她有了签证,她就与你无关了。”汉斯笑着说:“可是在她没有签证之前,她还与我有关。据我所知,你们的签证名额不多了,你已经无法给她一张签证了。”普济州毫不客气地告诉汉斯,一切都是暂时的。汉斯悄悄地附在他耳边,要说个秘密给普济州听。普济州甩开他,汉斯所谓的秘密,普济州一点也不想知道。

普济州抱着大纸包回到家里,里面全是从商店买回来的吃的和用的。罗莎帮着普济州把大纸包放到一旁,两个人准备吃晚餐。坐在餐桌前,普济州还没动筷子,罗莎提出了回家拿衣服的要求,想要普济州给她一把他家的钥匙。普济州担心罗莎,坚持要送她回去,或者他去帮罗莎拿东西。罗莎怕节外生枝,开始和普济州聊钢琴的事儿。普济州是非常喜欢钢琴的,只是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成为一个钢琴家,仅仅让他当做一个爱好而已。

罗莎问:“既然你的爸爸不支持你,那你为什么要给手做手术呢?”

普济州说:“我是瞒着我爸爸,偷偷做的手术。”

罗莎说:“哦,看来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想当你的爸爸知道你的手布满疤痕以后,一定很生气。”普济州仿佛能想到当时的场景,一切木已成舟,父亲也只能无可奈何了。罗莎建议普济州弹奏一曲,普济州坐在钢琴旁,他打开琴盖,按下琴键,弹奏起来。琴声飘荡着,两个人陶醉在琴声里……

汉斯家的书房内,他紧盯着画像和照片,心里翻江倒海般在回忆过往,一幕幕在他眼前汹涌着,关于这个背影男人,关于海伦.米歇尔。比尔的声音突然传来:“爸爸,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吗?”汉斯反问比尔:“你觉得呢?”比尔摇了摇头,薇拉过来,责怪汉斯,让他不要和孩子说工作上的事儿。汉斯解释只是看图说话。薇拉是多么希望,比尔的眼睛里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图片,她甚至有了带着比尔回家乡的念头。汉斯当然舍不得薇拉和比尔离开,他宣布了好消息,等他完成了副队长交给的任务,那可就是立大功,到时候希特勒都会知道他的名字。薇拉对这些完全无兴趣,她重重地关上了门,汉斯顿时觉得很扫兴。

每天上班之前,普济州都忍不住朝窗户内多看一眼,窗内有他牵挂的人。而戴着假发套、粘着假胡子的大卫,也悄悄地站在窗口下,窗内是他有孕在身的爱人。罗莎透过窗帘缝望着,她朝大卫挥着手,大卫望着,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远远的,一辆黑色汽车,像在天空作乱的一片乌云,大卫走,它也走。

乔装打扮的大卫走到家门口,刚要开门,发现旁边的墙上有一个人影。大卫顿时紧张起来,他拔出手枪,转身望去,一看是蕾贝卡。几天没有大卫的消息,蕾贝卡放心不下,冒险来看他。蕾贝卡说:“最新情报,中国领事馆要送走最后一批犹太人,具体几个人我们不确定。听说德国纳粹因为中国领事馆继续发放签证而震怒,他们打算除掉那些人。组织要求我们保护好那些人,并暗中协助中国领事馆把他们送出奥地利。”

让大卫和蕾贝卡作难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蕾贝卡还是为大卫担心,觉得他暴露多了,应该适时隐藏一下。大卫没说话,蕾贝卡告诉他,还是没有海伦.米歇尔的消息,大卫稍稍放了心。各自心尖上擎着各自心爱的人,生命攸关,谁的心也不敢有一刻松弛。

太阳升起,汉斯相信他的眼睛如太阳,会让一切伪装无处遁形。坐在办公室内,汉斯一刻也不得平静,虽然认清了那个背影,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犹太抵抗组织,即将获得签证的犹太人,还有那个叫罗莎的女人,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汉斯和马克就各种问题不停地进行沙盘推演,一个一个假设被提出来。汉斯若有所思地说:“我想那个中国外交官应该就是最后一批签证的负责人,是我们要牢牢抓住的人。虽然这样说有些武断,但是我们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马克说:“感觉我们就像被裹进了一张渔网里。”

汉斯说:“虽然被裹进渔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但我想渔网越大,漏洞就会越多,可能就因为某个漏洞,让里面的鱼都游走了。我说得对吗?”

马克说:“您说得很对,只是我们如何找到那个漏洞呢?”

汉斯说:“等待,耐心地等待,不能漏掉一个人,不能漏掉一个细节。我想用不了多久,法兰西红酒和维也纳沙架都会扑奔我们而来。”汉斯得意地笑了,得意是最能显示恶德的。

美德的展现,是苦难人的厄运降临时,还有正义守护。郊外的白雪花,迎风飘洒,普济州看着,又想起了纳加.史迪尔,想起了:“他最喜欢的花是白雪花,玛丽亚,我爱你,美丽的玛丽亚,如白雪花般圣洁的玛丽亚……”

白雪花环绕之处,出现了一座木屋。普济州敲着门,一个老人开了门,普济州打听着这片花地主人的消息。老人说是野花地,没有主人。随后,普济州又问起了玛丽亚,老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关上了房门。普济州望着房门,转身离开。远远地,马克的眼睛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到家的普济州,把自己关在书房内,独自坐在书桌前,翻书查资料。罗莎推门走了进来,一边给他添茶水,一边柔声问:“工作的事让你这么为难?不会是因为我吧?”普济州让罗莎别多想,他只是在寻找一个人,且提议抽空带罗莎回家,把小提琴取回来。罗莎急忙摆手说:“不!”普济州望着罗莎,她说,“我的意思是不着急,对了,我想你还是回卧室睡吧。”

普济州说:“不用为我担心,这里很好。”

罗莎:“你每天睡在椅子上,肯定睡不好。”

普济州说:“这只是暂时的,等有时间,我再搬一张床回来。”说完,两个人互道晚安,彼此进入各自的夜,谁的梦谁最懂。

天一亮,就上班,上班就会碰见鲁怀山,这成了普济州的模式。鲁怀山问起纳加.史迪尔的情况,普济州说:“他的房子已经卖掉了,而买他房子的人已经离开了奥地利。我查找了有关他的一些资料和书籍,了解了一些他的喜好和经历,可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就连他的照片,都查不到。”鲁怀山一想,实在找不到,也只好算了,普济州坚持要找到纳加.史迪尔。

普济州上班走后,罗莎琢磨了很久,她终于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罗莎走到了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她环视着整个屋子,家里空空荡荡,连墙壁上的照片也没了。罗莎孤单地坐在家中许久,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大卫出现在她面前。爱人重逢,紧紧相拥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罗莎抡拳朝大卫的胸膛打来,一拳接一拳地打来,娇嗔地说:“你怎么不去看看我,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走了!”大卫不说话,搂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两个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平复下情绪,罗莎坐在椅子上,大卫蹲在罗莎身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然后把脸贴在罗莎的肚子上。罗莎问:“我们的照片哪去了?”大卫说:“那天我把你送走后,我担心秘密警察看到我的样子,他们要是再看到我们的合影,那样你就危险了,就把照片全烧了。”

一把火燃尽,一切都不留痕迹,可是,心里的火无法熄灭,那是爱情牵引着亘古不变的相思。罗莎想回家,大卫让她再等等,耐心劝慰说:“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除非你有特别着急的事。来了不要直接开门,最好先连敲三下门。如果我不开门,就是我不在家,你千万不要自己开门进来。”罗莎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她会听大卫的话,听自己男人的话,这也是爱的品质。

白雪花,纯洁无瑕,等着人来珍惜与歌颂它。普济州走在白雪花丛中,他摘了一捧白雪花,突然听到了喝止的声音。上次遇见的那位老人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把夺过普济州手里的白雪花,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摘掉它们?”

普济州歉意地说:“这里的花非常漂亮,我想摘一些回去送人。”

老人问:“那个人喜欢它们吗?”

普济州说:“应该会喜欢。”

老人缓缓地说:“年轻人,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喜欢它们,那她就不会允许你这样做,不会允许你夺走它们的生命!”老人说完,扭头走了。

风吹过的夏天,恋爱满满的季节。为了罗莎着想,普济州真是操心,他扛着一张折叠床回家。进入屋内的普济州,先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就每个房间找寻一下,依然没有海伦.米歇尔的身影,普济州一下子急出一身冷汗,然后推门出去。门打开的瞬间,罗莎站在门口,普济州伸手把罗莎拽进屋。

刚进屋罗莎就解释说:“我出去倒垃圾,没想到把门锁上了。”

普济州严肃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出去,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此时,罗莎像一个听话的孩子,普济州说什么她都听着,她都答应。普济州也是担心坏了,在看不见罗莎的那一刻,悲伤瞬间握住了他的心。

罗莎终究逃不过被监视观察的命运。汉斯的办公室内,马克正向他汇报工作,汉斯听了,满意地说:“很好,她在传递情报。这样一来,可以确定,犹太抵抗组织对即将得到签证的犹太人产生了兴趣,而普济州就是负责人。”马克立即建议说:“我想应该把那个女人抓来,让她为我们做事。”

汉斯说:“那个女人是我们的一张底牌,千万不要轻易翻出来。”

马克说:“对了,普济州最近时间对花花草草好像很感兴趣,他貌似非常喜欢白雪花。”汉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暗自猜想,各种答案浮上心头。最后,汉斯放下各种疑虑,他断定,是答案,早晚会水落石出,一清二楚。

每到傍晚,普济州就期待着下班回家吃饭。鲁怀山总觉着,这些日子普济州像变了一个人,他走到普济州身边说:“如果是约会,如要是和外国人约会,得跟我通报一声。”普济州字正腔圆地说:“没有约会。”鲁怀山再瞧着他,头发平整,下巴干净,衣服板正,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儿,点点头说:“孺子可教,知道注意仪表了。”

普济州笑着和鲁怀山说再见,看着他远去,鲁怀山隐隐有种直觉,这小子还有什么端倪,是他没有看出来的。鲁怀山心想:“小子,可把你的小尾巴给我藏好了,若是被我揪出来,痛打屁股。”

房子里若是有了女人,连气味都是温馨的。罗莎在给折叠床铺床单,她铺好床单,躺在折叠床上。躺了一会儿,罗莎扶着床把手慢慢坐了起来,她扶着腰站起身,猛然望见了门口的普济州。

普济州关切地问:“你的腰不舒服吗?看起来怎么那么难受?”罗莎坚决否认,普济州说:“我妈的腰就不好,她每次从床上起来,就会像你这样。对了,我可以给你按摩一下。”罗莎果断拒绝,普济州再多的劝说,都是徒劳无功。罗莎也不想扫他的兴,但是她更不能让行迹败露。人生路上,有多少是在幻想中迷茫。

郊外的小木屋内,蕾贝卡和大卫商讨着,他们可以肯定,普济州就是负责人。事情越来越明朗了,蕾贝卡提出让罗莎给他们提供情报,大卫马上反对,他不愿意让罗莎牵连其中,他愿意亲力亲为。同样,蕾贝卡也提出反对,大卫是不能再露面了,为了大卫的安全,她必须阻止他。大卫对蕾贝卡说:“你阻止不了我。”

蕾贝卡说:“大卫,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组织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大卫说:“我欺骗了他,又把罗莎托付给了他,我欠他的,欠得太多了。”

蕾贝卡说:“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去偿还。”

大卫说:“不,这是最直接的,也是最好的偿还方式。我不能让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背着一身的债,他们太累了。”蕾贝卡无言以对,为爱的人,心神燃尽,大家都在这条路上,前赴后继。

普济州痴痴地想了一夜,他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着白雪花盛开的地方,关于那位老人的一幕一幕。次日一早,普济州就出发,他走在白雪花丛里,他爬上山坡,他的身后,还有他不知道的眼睛盯着。

山坡上,白雪花随风起舞,一阵大风袭来,白雪花倒向一侧,隐隐露出一个白色的墓碑。普济州猛地站起身,朝花丛跑去,拨开花丛,普济州走到墓碑前,墓碑上刻着“玛丽亚”,那位老人的声音传来:“嘿,你在干什么?”普济州的猜测终于得到验证,这位老人就是纳加.史迪尔。

既然身份被人识破,纳加.史迪尔也就不好再隐瞒了,他邀请普济州到小屋做客,感慨地说:“看来一个人想藏起来,有多么的难。”普济州简单明了地告诉纳加.史迪尔,他是为了给他办理签证而来的。让普济州意外的是,他拒绝了。普济州不解地问:“奥地利的每一个犹太人都盼着能得到签证,而我们把仅有的机会留给了您,纳加.史迪尔先生,您知道这张签证有多么的珍贵吗?”

纳加.史迪尔说:“对于需要它的人,它无比珍贵,可对于不需要它的人,它一文不值。先生,我可以感谢你们,但是很抱歉。”

普济州再次问:“是因为她吗?”

纳加.史迪尔深情地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和玛丽亚相提并论,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我只需要静静地陪伴着她,直到我死了。”

普济州提醒说:“可是如果德国警察逮捕了您,我想您就无法陪伴她了。”

纳加.史迪尔说:“德国警察根本不会知道我在这里。”

普济州说:“可是我找到了您。史迪尔先生,请您再仔细考虑考虑,时间已经不多了。”普济州话音刚落,纳加.史迪尔起身打开了房门,送普济州走。普济州走到门外,他随手关上了门。普济州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挪动脚步离开。

普济州把事情经过说给鲁怀山听,鲁怀山说:“我想我们不应该逼着他去做他不情愿的事,因为每个人活下去的目的是不同的。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可能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原因。”

普济州说:“您说得没错,可是我们不希望他落入德国人手里,所以我们不应该放弃。我想给他办好签证,然后拿着签证去见他,再想办法好好劝劝他。”

普济州还是不死心,他想再试一次,鲁怀山默许了。

一直在普济州头顶盘旋的乌云,终于要以暴雨的形式肆虐人间了。汉斯接到电话,就和马克开车飞驰在路上。副驾驶上的汉斯,看着纳加.史迪尔的照片,获悉维也纳领事馆已经给他办好了签证;他必须解决掉这个老头。

白雪花丛中,汉斯的车驶来,车轮像是装了巨型牙齿,白雪花顷刻间粉身碎骨,连墓碑都不能幸免,刹那就被撞倒了。汽车在屋外停下,马克一脚踹开房门,汉斯故作斯文地说:“天哪,多么粗鲁的行为,难道不能优雅一点吗?”汉斯说着,和众人走进屋内,屋里空荡荡,秘密警察们搜遍屋子,也没找到一人。大家都很纳闷,坚守的秘密警察说:“我没看见他出来。”汉斯在屋里转着,他摸了摸灶台上的水壶,然后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汉斯端着水杯说:“都喝杯水吧。”温热的感觉会让人放松一点,汉斯说着,他端着水杯走进卧室。汉斯坐在床上,他喝着水,水还烫手,看来他没有离开太久。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汉斯闻到的只有花香,并无异味。马克的目光移到了床上,移到了下垂的床单上,床单随风轻轻摆动着。马克猛地掀开床单,朝床下望去,床后墙壁的木板敞开着,人从这里离开了。于是,汉斯的车,继续在路上飞驰着,像要去咬人似的。

领事馆的门卫递给普济州一封信,他接过信展开读着……

烈日当头,普济州开着车行驶在阳光下,整辆车在发光,像有双天使的翅膀,争分夺秒地往前飞。普济州的车后面坐着纳加.史迪尔,普济州问:“史迪尔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纳加.史迪尔说:“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说我身处危险之中,因为德国秘密警察已经盯上了我。他说秘密警察就在屋外,如果我不走,那就会被他们逮捕,甚至失去生命。”

普济州又问起那个人的样貌,纳加.史迪尔说,那人长着满脸络腮胡子。史迪尔对普济州说:“先生,我想你是对的,如果我被他们带走了,或者失去了生命,那我就永远不能陪伴我的玛丽亚了。”

普济州说:“史迪尔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是我知道她对于您非常重要,我会帮您守护她。” 史迪尔听着,眼角湿润了,他的眼泪还没流下来,已经到了火车站的海关检查站。史迪尔通过检查站,和普济州挥手告别。不远处,汉斯的车驶来,嘎吱一声停住了,汉斯和马克下了车。普济州望着汉斯,汉斯也望着普济州,然后两个人像竞赛一样奔跑着。

火车站的站台上,国际列车停靠着,众人走了出来,排队上车。汉斯和马克张望寻找着,史迪尔像钉子一样钉在了马克眼中,汉斯指示马克,要无声无息地发生个意外,干掉他。马克心领神会,朝史迪尔走去。

史迪尔排队准备上车,马克走到史迪尔身边,他插进队伍中,悄悄站在史迪尔身后,袖子里露出了匕首。普济州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一把拥抱着史迪尔,顺势用身体挡住了马克。马克一时无从下手,气得咬牙切齿。在普济州松开手的那一刻,史迪尔登上了火车,汽笛声传来,国际列车缓缓启动了,普济州长出了一口气,汉斯眼睁睁地看着行动失败。

德国警察会议室内,副队长勃然大怒说:“犹太抵抗组织没有消息,我们要除掉的人也漏了。汉斯少校,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我想你的本事只在你的嘴上,或者摆弄一些哄孩子的魔术,除了这些,你什么都做不了!”

汉斯反驳说:“不,请您不要提前下结论,我已经接近了结果,只是还差一点点而已。”

副队长厉声质问:“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果呢?在我把你换掉之前吗?”汉斯保证,马上就会让副队长看到想要的结果。接着,汉斯就给马克下达了抓捕命令。很快,一辆汽车在罗莎家楼下停了下来,一身便衣的马克和三个秘密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就在他们布置好一切之后,汉斯出现了,他改变了主意。汉斯向马克解释了自己的行为,他为之前的不冷静而后悔,差点发生了误判,他要的依然是连锅端。至于上级那边,汉斯有自信,他能够去说服。

平安送走了史迪尔,普济州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夕阳下,普济州扶起被汽车碾轧过的白雪花,他心疼这些花儿,这些根植于大地的小精灵。普济州走到倒塌的墓碑前,扶起墓碑,黄昏的彩霞,洒满他一身。

夜幕降临,轻柔的音乐飘荡着,普济州和鲁怀山来到朋友酒吧,两个人坐在吧台喝酒。普济州像在喝酒压惊,史迪尔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命了。

鲁怀山说:“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普济州说:“有人暗中救了史迪尔先生,帮了我们的忙,可不知道是谁。不过,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德国秘密警察果然盯上了咱们要发签证的人。”

鲁怀山说:“济州啊,我看还是算了吧,本来大使馆就不赞成咱们这样做,为这事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心里过意不去,也没法和上面交代呀。”

普济州说:“您就放心吧,我想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怎么样,他们总会忌惮我的身份吧。”

鲁怀山说:“那可说不定,别忘了,这是奥地利,德国人的地盘,他们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算了,我想这件事可以停止了。”鲁怀山是真心话,他不想让普济州再冒险,这都是要命的事儿,偏偏普济州不听,坚持固执己见,鲁怀山只得交代说:“脑后勺睁只眼睛。”

普济州说:“您放心吧,来,喝酒喝酒。”二人干杯,音乐变得热烈了,很多人走进舞池,跳起了舞。普济州也拉着鲁怀山走到舞池中,灯光闪烁,普济州跳起了舞,鲁怀山呆若木鸡,他欲离开,普济州一把拉住鲁怀山说:“随便跳,想怎么跳就怎么跳!”鲁怀山摆着手说:“不行不行,我不会!”

普济州高声地说:“您不是会扔手炮吗?你扔手炮就行!”普济州说着,随着音乐节拍,做着扔手炮的动作,很多人也随着普济州做着动作。普济州高声地说,“扔手炮!扔手炮!”鲁怀山望着普济州,良久,也做起扔手炮的动作,舞池热烈起来。

鲁怀山擦着汗,也不知道扔了多少手炮,胳膊都扔酸了。普济州说:“让您扔手炮,您也别光扔手炮呀。”

鲁怀山说:“那不扔手炮,我也不会别的呀?”

普济州说:“立正,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扛枪,卧倒,您不都会吗?”鲁怀山一听,有点意思了,连这都行。普济州一仰脖,把酒喝光了,之后说要去卫生间,转身就走了。

鲁怀山左等右等不见人,去卫生间找普济州,他喊着没人应,推开一扇扇门,仍然不见人,才想着那小子可能跑了。鲁怀山拿出一把硬币放在吧台上,侍者摇头说不够,接着鲁怀山翻着裤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薄薄一沓钱,他一张一张地数着,侍者望着鲁怀山,无奈地笑着。

罗莎早已做好饭菜,她等着普济州,不停地练习使用筷子打发着时间。终于等到普济州回来,罗莎一看他喝多了酒,立刻把他扶到床上。普济州说:“我做了一件特别舒心的事,在德国秘密警察的眼皮底下,送走了一个人。”

罗莎说:“那真是值得庆祝。”

普济州说:“海伦.米歇尔小姐,能给我演奏一段小提琴吗?”

罗莎说:“我想你忘记了,这里没有小提琴。”

普济州说:“这个时候,要是能听见小提琴该多好啊,对了,最好是《小夜曲》。”罗莎低着头,不说话,普济州一把抓住罗莎的手,罗莎往回拽手,普济州紧紧地抓着说:“海伦.米歇尔,如果你去了上海,你会在黄浦江边等我吗?我还会吃到你做的饭菜吗?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普济州一连串的问,罗莎沉默了好久说:“我的手很疼。”普济州猛地松开了手,罗莎站起身,朝外走去,罗莎的身影,像一朵灯光下的百合花,羞答答。

罗莎回到自己的卧室,她锁上屋门,靠在门上。普济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海伦.米歇尔小姐,你的腰好了吗?如果疼的话,热敷一下会好很多。”罗莎说:“我知道了。”罗莎听着普济州说晚安,听着他的关门声,直至确认他休息了,才轻轻地打开屋门,一个暖水袋悬挂在门把手上。罗莎捧着暖水袋,悄悄地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笼罩,抚慰人心,月亮从来不缺席晴朗的黑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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